虽然早几年予教授已经买了新房子,但予教授一家却都拖拖拉拉地没有搬迁,这个房子有着一家人太多的成长回忆,按照予教授的话,便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所以这几年搬迁事宜也搁置了起来。
羽生和予夏一人躺在床的一边,零酱已然香甜地睡在了两人中间,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些予夏少女时代的影子,比如墙上古早的魔法小樱的海报,比如已经有点起毛的白色蕾丝纱帘,桌上有些褪色的贴纸和手帐本。
“夏酱,零酱为什么睡觉也皱着眉头?”羽生伸手抚了抚零酱的小眉头。
“可能是还在想上衫谦信的故事…”羽生还是执着于在睡前给零酱讲关于战神的故事,零酱又问了许多难以回答的问题。
“予怀君…过去给零酱讲什么故事?”虽然很不想问,但是刚刚当爸爸不到一个月的他,确实很没有经验。
“山海经、希腊神话、伊索寓言、还有浦岛太郎之类的日本童话故事…”予夏说着说着,只见羽生的表情逐渐从有些不服气到不得不服,毕竟予怀的学识不是常人可以轻易达到的,予夏转了转语气:“下一次,可以给零酱讲噗酱和狮子王的故事,还有零酱很想爸爸带他去迪士尼,找个机会带他去买噗酱?”
“嗯?这样么?”羽生低头轻吻零酱的额头,愧疚感油然而生,没有爸爸的七年,零酱应该也常常皱着眉头问过关于爸爸的疑问。
“你怎么也皱眉了?”予夏伸出手,放在羽生的眉心,在他的唇上吻去,希望能够化去他内心的不安。
羽生闭上眼,低头回应着予夏的亲吻,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羽生吓得一哆嗦,来之前由美可是反复交待过,要注意分寸和风度,千万不能予教授夫妇觉得他轻薄夏夏了。
“等等..夏酱…”羽生此时只穿着一件背心,他赶紧从衣架上拿起衬衫,快速地扣了起来。
予夏等了等他,开了一个门缝,是予太太,予夏直接走出房门,道:“妈妈,怎么呢?”
“零酱睡得好么?”予太太主要还是有些担心予夏,但又怕夏夏觉得自己太敏感,只能问问零酱。
“已经睡着了。”予夏拉着她往沙发坐下。
“那个…夏夏,最近心脏还有不舒服么?”予太太拉着予夏:“现在予怀也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外,我就特别担心。”
“伯母会定期给我安排身体检查的。”予夏伸手将予太太揽在怀里:“妈妈,我很好,比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候都幸福,而且未来会越来越幸福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遍体鳞伤。”予太太说着说着就有点颤然:“羽生那个浑小子,到哪里都有一群女粉丝,前些日子还有花边新闻,看着就让人不太放心。”
“妈妈,羽生君是我的丈夫,零酱的爸爸,不许你这么说他。”予夏睨着眼假装生气。
“妈妈,怎么还不休息?”羽生从房里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一身浅灰色的衬衫和西裤,竟然还抹上了发胶,仿若早年的巴散少年。
予夏抬头一愣,心里嘀咕着这个人大晚上的撩谁呢?哦,不对,他好像一直撩而不自知,估计觉得自己这样老正经了。
予太太上下打量了羽生一眼,着实有些不高兴,这么帅的样子是又想晚上折腾自己的宝贝女儿么?
“妈妈..”予夏见母亲的脸色不大好,正好看到茶几上Ipad是一个女孩弹钢琴的视频,转了话题:“妈妈还在忙和着给予怀相亲么?”
“是呢。”予太太拿起Ipad:“这个是艺术学院新来的讲师,之前一直在伯克利学钢琴,和予怀也有些共同爱好。”
“额..妈妈,予怀自己有分寸的,您别这么着急,多尴尬啊。”予夏一旁劝着,这些日子予太太一直忙着给予怀介绍女朋友,予怀也是头疼不已。
“你耽误了人家这么多年,我这心里过意不去,现在人家来厦门定居,总要给人家一个归宿。”自从陈教授去世以来,予太太一直将予怀看作是自己的半个儿子,加上她一向喜欢予怀这种稳重的青年才俊,后来又照顾了夏夏这么多年,心中更是感激。只是夏夏“不争气”,不懂珍惜“好姻缘”,最后还是回到了羽生的身边。
彼时,羽生正听着耳畔Ipad传来的钢琴声,闭着眼,脑袋随着音乐轻轻的晃动,已然沉浸其中,而予夏也被这样的场面所吸引,那双望夫眼早已脉脉含情。
予太太虽然不喜欢,也不得不感叹,即便到了这个年纪,羽生还是有着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感,这种肆意张扬的感觉着实是让自己的女儿迷恋不已。
第二天一早,予教授便邀请秀利去学校里的太极课堂,这是他每天强身健体的必修课,羽生为了讨好岳父大人,也是积极作陪。
予太太也和由美去附近的早市,今天她们越好切磋中日风格的饺子。
而予夏,带着零酱去上予怀的第一堂课,予怀以楚辞,这个中国诗赋的滥觞开启他的中文教学的第一课。
因为极高的颜值,又是北大的高材生,同时是外交界的新星,这几天予怀在网络上的热度居高不下,他早年的画作、诗赋、甚至是在北大时期弹钢琴的视频都被人挖出来了,引起了一群女大学生的追捧,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大帅哥,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感情花边,简直就是禁欲系学界偶像的天花板。
今天早上的第一堂课,因为是予怀的首课,挤满了学生,予夏和零酱来得晚一些,只能抱着零酱站在教室门口的小台阶上听讲。
予怀有着给零酱多年讲故事的经验,上起课来由浅入深,既有风趣幽默的故事感,又有温文尔雅的艺术感,仿佛就像在看一场年代电影。
“陈老师,您刚才提到《哀郢》中楫齐杨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有人说这是屈原形容自己和楚怀王之间的感情,您怎么看?”座下的一位学生提问到,因为予怀过于完美的人设,网上确实也有人在讨论予怀的性取向。
予夏站在门外有些发慌,她的离讲台有些远,她看不清予怀的表情,但听到他的声音还算从容地回答道:“我和你的观点一致,在战国时期,物质和精神文明还没有发展到现在的程度,男性对于男性的情感不被礼法世俗所接受,但即便如此,我仍可以从这句辞赋中感受到屈子爱而不得且隐晦的情感表达。”
予夏虽然有些惊讶,却也由衷佩服予怀能够踏出这一步,即便不是直接说他自己,但他还是在这样多的线上线下的学生面前,勇敢地直面以前避之不及的话题。
“妈妈,屈原是男生,楚怀王也是男生,男孩子可以和男孩子在一起么?”零酱撇过头一脸疑惑。
“如果零酱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如果零酱觉得不可以,我们就一起祝福觉得可以的人。”予夏说得有些绕,不知道皱着眉头的零酱听懂了没有,不过也没什么关系,零酱有太多让他皱眉的问题,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明白上衫谦信是用车子还是马匹把军粮运给对手。
予怀上完课抱着零酱陪予夏回去,零酱的手上拿着一个刚刚买的糖葫芦,边吃边把糖葫芦上的糖浆蹭在了予怀的脸上。
予怀原有些洁癖,但这些年照顾零酱却硬生生给治愈了。
“零酱,别弄得Pabi满脸都是…”予夏拿了湿巾递给予怀。
予怀擦了擦,对零酱笑道:“没事,脏了话,就擦在Pabi身上。”
予怀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些年一直都视零酱为己出,毕竟这是他最爱的人的孩子。
“嗯啦~Pabi也吃。”零酱将糖葫芦递到予怀的嘴边,予怀大口咬了一口,笑容是少见的灿烂。
彼时,他们恰好路过棒球场,羽生正在和学生们打棒球,因为早上的太极课,太极老师总是嫌弃他动作过头,转半圈总要转个三圈,抬个腿一不注意就变成掰腿劈叉…
秀利趁着课间直接把他踢出中老年队,羽生只能出来到外面的棒球场和正在训练的棒球队员组了队。
恰好他看到了球场边上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眯起眼,嘟着嘴,非常用力地丢了一个打球,结果三振出局…丢了手套便急急忙忙冲出了棒球场。
“夏酱!”羽生大声喊着予夏的名字。
予夏转过头,便看到满身大汗的羽生从棒球场内跑了出来,拿出纸巾急忙为他擦汗:“不是去打太极拳了么?怎么在这里?”
“呵呵…”羽生才不想在予怀面前说自己被秀利赶了出来,身体贴向予夏,低声道:“厦门比东京气温高很多,太热了。”
“那把外套脱了吧。”予夏见羽生全身湿透了,让他把外套脱了,以免太热了又长了痱子。
羽生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安德烈短袖速干衣,紧紧地贴着他上身的肌肉,羽生转过头去,朝予怀点了点头,伸手对零酱道:“爸爸抱你吧。”
零酱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满身汗的羽生,好像有点脏脏的。却听予夏用中文低声说道:“Pabi抱累了,让爸爸抱抱你?”
“哦..”零酱点了点头,毕竟浑身腱子肉的爸爸,比文弱的Pabi能抱得更久一些。
羽生非常轻松地把零酱抱在怀里,零酱挪了挪位置,他已经在羽生的肌肉间找到属于自己的最佳位置。
“予夏,羽生,我先回教学楼了,就不送你们。”予怀又要落荒而逃。
“Pabi…”零酱还有些不舍得,好不容易才见上一次予怀,故事还没听够呢。
“零酱,下次再给你讲故事。”予怀对着零酱笑了一笑,却有些微苦,零酱也愣愣点了点头。
羽生抱着零酱往家里走去,顺带打听道:“今天Uncle Chen讲了什么故事?”
“讲了男孩子喜欢男孩子的故事。”零酱吃着手中糖葫芦。
“纳尼!?”羽生皱起了同款眉头看向予夏:“零酱在说什么?什么男孩子喜欢男孩子?”
“应该是男孩子喜欢女孩子吧。”予夏急忙转圜着,可不能让羽生这个大直男听到这些:“这几天又是中文、又是英文、又是日文的,零酱的语言系统都有些混乱了。”
“是么?”羽生看了看零酱,突然记起来刚才零酱好像正在喂予怀吃糖葫芦,嫉妒得不得了,转头温柔道:“零酱,也喂爸爸一颗…”
羽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零酱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最后,嚼了嚼咽了下去,一脸满足,然后抬头无辜地看着羽生:“爸爸,你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羽生一副无所谓的傲娇模样,但胸口的醋意却已然发了大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