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A的办公室里,映着窗外夕阳的侧光,如果不是这样尖锐的哭声,庆应一定以为现在伏在羽生怀里的女人是予夏。
她们的背影真的很像,这样娇柔而纤细的模样让人很容易便升起了保护欲。
“那个…夏木小姐,没有关系吧?”羽生很不擅长哄人,予夏从来没有教会过他,记忆里的那偶尔几次的矛盾,予夏或是莞尔一笑,或是浅浅微嗔,也就这么过去了。
“羽生君,你要保护我…”夏木哭得越加厉害。
羽生君,你要保护我。羽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夏酱,可印象中好像夏酱从来没有像这样扑在他的胸口,肆无忌惮地哭过。
夏酱,似乎从来不会生气,也不觉得委屈,不会悲伤,也未曾害怕。
“我很幸福呢。”
“你让我充满了力量。”
“我一点也不害怕。”
“在你的怀里,让我很安心。”
…
当时,予夏的每一句话都如微风拂面,让他感受着被需要的爱意。可现下回忆起来,却刮得羽生的心生生发疼。原来夏酱,始终没有给自己保护她的机会。
“夏木小姐,这些包裹已经交给安全部门联系警方处理了。”庆应看出了羽生的窘迫,一旁帮补道:“请您宽心。”
“这些包裹只是一小群脑残粉,还有那些网暴的人呢?”夏木抬高了声调,她自小便是捧在手心的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庆应撇了撇嘴,这攸攸众口是谁也无法左右,当年的羽生和予夏也一样吃尽苦头。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羽生略带尴尬地低头问道。
“我…”夏木抬起头,公子面色如玉,目光如水,这是她见过最美好的模样,她松开羽生,后退了半步,低眉便是娇羞知礼的样子,片刻抬起头,鼓起勇气:“我想…将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众。”
庆应瞪大了眼睛,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好。”羽生温和地点了点头,又转眼对庆应说道:“明天找个时间安排个简单的记者访谈,找几家相熟的媒体即可,不要影响到世锦赛的其他选手,也不要给媒体朋友造成太多麻烦。”
庆应更加疑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应答,老板这是疯了么?还是适应性障碍发作了?即便这个女人长得很像予夏小姐,也不至于这般迁就吧?
“羽生君~”夏木喜极掩面而泣。
羽生递了噗酱的纸巾给她,轻声说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便往门外走去,边走边朝庆应说道:“一会儿的表演滑不用陪我了,你送夏木小姐回酒店。”
“哦,好。”庆应越加不解,但也只能先点头回应。
“羽生君~”羽生走远了一些,夏木回过神来还想跟随。
“夏木小姐。羽生选手要去进行表演滑的准备。”庆应拦住了她。
“哦,只是了。”夏木看着羽生的背影,黑色训练服下健壮而流畅的肌肉线条,不禁红起脸来,转头对庆应道:“记得明天多找几家大媒体,要办的隆重浩大,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让我爸爸马上安排ANA的人加班。”
庆应敷衍地点了点头,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各种迷惑行为之中。
羽生回到了更衣室,由美恰好刚刚拿出了他的考斯滕,春来了。这是他昨天的决定,将原定巴黎散步道改成了春来了,因为他觉得这一次,夏酱会看得到。
羽生熟练地脱下训练服,正要换上考斯滕,见由美将训练服拿起要收回箱子,训练服上沾着粉底口红和浓烈的香水味。
“这件衣服穿了很久了,我想不用收回了,直接丢掉吧。”羽生冷冷道,如果夏酱知道的话,她应该是会吃醋的吧?
夜色下的巴黎,纯白无暇的冰面,刀尖划过时扬起的尘埃再度唤醒了观众对于春天的记忆,这曲春来了自北京奥运会后就被羽生进行了多次的编排和修改,特别是后半段的跳跃,自米兰冬奥会之后,就改成了更多的快速滑行和缠绵悱恻的旋转,在这样的修改后,这也成为了这些年羽生最常滑的曲目。
有人说这样的编排是羽生自米兰4A达成之后,放下了对于跳跃的执念;有人说这样的编排表达羽生在退役后对于过去职业生涯的思念和不舍。
对于羽生而言,这当然是放下,也更是思念。他和予夏都为4A坚持了多年,放弃了很多,在予夏不在的那三年里,他卯足了劲训练,在无数个孤独的白天黑夜,直到站在米兰的领奖台上,他才如释重负。
在那之后,他原以为可以放下一切和夏酱在一起的时候,又进入了漫长地寻找她、思念她和爱而不得的日子里。他在世界各地滑行,巡回冰演,无论主曲目如何变化,他总是会在或正式或训练或补充节目中滑上一次,只希望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夏酱可以看到。
予怀坐在场馆二楼的VIP区看了这场表演,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因为身份和予夏的关系,他已经很少有机会去现场亲自看羽生的表演,这样的机会对于他而言是弥足珍贵的。
结束时,冰面的羽生饱含深情,热泪盈眶,他再次将手伸向了他的夏酱,那个他寻寻觅觅多年而不得的夏酱。
君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君心。予怀强忍着泪意,从多伦多开始,他便羡慕极了予夏,羽生于予夏是一见误终身的无怨无悔,于他,又何尝不是执念和纠缠呢?
“幸得识君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予怀浅浅吟来,这句被央视解说陈莹引用形容羽生的诗句早已脍炙人口,但无人知道,这是予怀当年在北大读书时受邀为女生节活动所写的小诗,没曾想到,这样的机缘巧合竟成全了他不为人知的心意。
“陈公使很喜欢羽生选手的表演。”被特地安排在身旁的久子妃露出友善的微笑,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是的,殿下,羽生选手的表演非常精彩,感染力也很强。”虽然久子妃用的是英文,但是予怀还是用日文回答以示尊重。
“原来陈公使的日文这么好。”久子妃笑得愈加自信。
“我曾在日本使馆工作过几年,也为能够推动中日睦邻友好贡献微薄之力感到荣幸。”这样官方的场合,予怀的回答一向得体。
“羽生选手一直很喜欢中国,并且多次参与中日邦交活动,我想肯定是有着的不解之缘。”久子妃继续试探道。
“体育运动本就是促进两国交流的重要手段,羽生选手在中国的人气很高,我本人对他友好拼搏的精神也是十分佩服。”予怀只当作这是久子妃的闲聊,但仍然保持着回答时的一丝不苟。
表演滑结束了之后,予怀照例代表驻法使馆向场馆内的中国领队和记者表示问候,刚和几个中国人员聊了几句,却看到羽生迎面走来。
即使在外交生涯中已面对过无数次唇枪舌战的时刻,即使自己已经在对外事务上游刃有余,但看到羽生时,予怀还是微微紧张,以至于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公使。”羽生用了英文问候,即便他英文说得不好,但也不愿意听予怀讲日语,因为他带着予夏的日语口音,总让他醋意大发。
“羽生选手,好久不见。”予怀也用着英文回答。
“听说…”羽生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几分醋意,还有几分愤怒:“你要和予夏小姐结婚了?”
“这…”予怀愣住了片刻,失落感油然而生,原来这么多年未见,他的第一句话还是问予夏,但好像确实也应该问予夏。
“羽生选手!”身后传来了小敏的声音:“怎么有空来这里?”
“敏君?”羽生转过头,刚好便问清楚,他不相信这两个曾经夏酱最亲近的人,会毫无夏酱的消息:“我们再说夏酱的事。”
“夏酱不想见你,没什么好说的。”小敏冷冷地翻了一个白眼,她性格直爽,既然如此,倒也不再遮掩。
“可以…请求你,带我见夏酱一面吗?”羽生向小敏鞠躬,口气郑重且充满了诚意。
“不能!我不是夏酱,无法替她做决定。”小敏站在原地冷冷说着,她才不吃这套,加上傍晚到现在各大网络都纷纷曝出羽生明天要公布婚讯的消息,ANA更是要求在法员工24小时待命,准备发布会,甚至看到有员工去了日本商店采购金屏风。
小敏攥住拳头,捏着手机,刚才的那些新闻让她几乎要气到爆炸,羽生结弦,如果敢在法国公布婚讯,让予夏伤心的话,她一定会把零酱的亲子鉴定报告公诸于众,让这个负心汉身败名裂。
“那可否请帮我转达一些话?”羽生递上一个信笺,他早猜到了夏酱可能不愿意见他,便将他的深情和思念一一写下,希望能够转达给她。
“不可能。”小敏断然拒绝,扬着头说道:“你还是早点回去陪你的小娇妻吧。”
说罢,就示意予怀和自己一起尽快离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予怀点头,离开时看着羽生拿着白色信笺有些薇薇颤抖,上面工整地写着羽生结弦几个字,心中有些不忍,停住了脚步,有些惶惶道:“羽生选手,我想予夏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也请你不要结婚…”
这样过于感性的话语从予怀这样一身古板正装的外交官嘴里说出,确实有些违和,他叹了一口气,跟着小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