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的队伍正式满员，翻倒的几座沙发被冉秋蝉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摆得端端正正，壁炉烧得非常旺，恶心的窥伺视线没有出现。屋子里很乱，但是暖和，月相围坐一圈讨论副本，手里都拎着各自用得顺手的利器神兵。那天队长什么都没拿，队长的蝴蝶刀给了冉秋蝉，为了缓解他眼下手里没武器不合群的尴尬，他选择搂着冉秋蝉的腰。
他们俩又在偷摸说小话，冉秋蝉捏住了队长耳垂，说这个副本结束之后要跟他戴一样的耳钉。
副队长的表情很散漫，新成员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冷着个脸，我和孙常祠在聊天，他说他的梦想是当个警察，我说那真好，我应该是见义勇为被你发锦旗的红毛。他笑得很开心，副队长看了我们两眼，突然学冉秋蝉伸手捏了一把孙常祠的耳垂，孙常祠看看他不说话，副队也不说，但跟着笑得很开心。
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队伍例会现场，但是大家都很放松，一时间很有黑|道集会做大事的架势。”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副本，那时候的我们懒懒散散，但也活得痛痛快快。”
——节选自《神寓回忆录》，著者阎壑。
…
民宿一楼。
窦野在从前台摸来的纸上三两笔勾出了个人面板的数据，推给江袭。
【玩家：窦野 level 18
序列：0000004
技能：
队伍：月相
代号：残月
积分：6500
道具：
副本：
《初筛·羊化人》 评级S
《生死门》评级S
《癣》评级S
世界个人榜排名：4
世界团队榜排名：1】
“数据不错。”江袭把纸转推给萧垂熙，“其他玩家怎么没来搜？”
“我们不住这边。”窦野说，“我们进副本之后的路在这家民宿后边儿，小道两边卖的也不是鸟，是鱼。”
“我们顺着路往前走，来接我们让选小种的是赤鱬，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远，在这两家民宿再往后走的一家民宿。入住之后老板娘说这边山海展工作人员住过，他们就开始找人组队。”
“我拒绝了他们合作提议，那个叫卫建新的大叔就自己攒了局儿，创了个队。”窦野朝门口微仰下巴，示意另一队人的去向，“然后带着人去了那条卖鸟的路。”
阎壑不解：“去那儿干什么？”
窦野：“领队的觉得那些‘小种’里有过关线索，打算去买几只鸟回来杀了试试。”
阎壑折服于素未谋面的另一队的联想能力：“够强势。”
萧垂熙左手转着一把水果刀，右手拿着画了窦野面板数据的纸看：“在这种地方想法多是好事，大有可为。”
窦野不做评价：“还有个姑娘没跟他们一起。”
江袭一掀眼帘：“嗯？”
窦野敲了敲自个儿手腕：“系统通报进入游戏时候最后那个姑娘，叫赵薏。她比我拒绝的还干脆。”
江袭饶有兴致：“为什么？”
窦野皱皱眉头：“她是个野外摄影师，看见赤鱬的时候脸色就不对劲，卫建新要组她的时候她转身就走，不知道去了哪。”
江袭笑了声：“可能有想法了吧。”
“接下来干什么？”窦野看着江袭，“你不是要确立队伍以后的走向吗？要布置什么战术？”
江袭沉吟片刻，松开了冉秋蝉。
他坐在双人沙发上往后靠，模样随性又懒散，身边的冉秋蝉侧过脸看他，被他捏住指节拢进掌心，轻轻揉了揉。
捏冉秋蝉时江袭的袖子滑下去半截，手臂处露出枚伤疤，不算大，但衬着江袭白皙的皮肤就显得格外狰狞。
有人的视线落在那道疤上，沉默着看了很久。
“从今天开始，”江袭对视线若无所觉，微笑道，“咱们开始扑街。”
民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阎壑木木地看看萧垂熙手里的纸又看看江袭，视线在几人身上流转好几遍，开口时觉得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翻涌的郁气差点把他生生憋死，说话相当艰难，几欲窒息：“队长，咱们这个配置，扑街？”
江袭点一点头：“扑街。”
阎壑双目无神，栽倒在沙发里。
语文带作文卷面分没及格过的理科战神阎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一想到这个世界榜前六聚集的队伍从此要以扑街为行进目标进行活动，恨不能直接找块豆腐碰死了事。
孙常祠怜悯地看他一眼：“你袭神和你说着玩儿的，肯定不可能真摆烂让我们什么都不干，是假扑。”
阎壑登时满血复活：“真的？”
“真的。”萧垂熙接话，眼里有和孙常祠同出一辙的怜悯，“骗你干什么。”
阎壑挠头，感觉cpu在发烫：“可是为什么要假扑啊？完全没必要啊。”
江袭摇摇头，扣住冉秋蝉的手：“你能接受掉排名吗。”
阎壑：“我不能。”
江袭：“所以要假扑。”
江袭表情很淡，揉着冉秋蝉手指给阎壑一点点梳理：“第七到第十的积分不会和秋蝉差太多，我猜，顶多一到两个S评级的副本就能替下秋蝉的排名。我们过本的速度快频率高是优势，但我们不可能一直只在副本里穿梭，我们总要休息。”
“玩家之间看不到彼此面板，世界榜也不再显示成员和队长姓名。目前来看，这个全新的游戏‘神寓’，是在根据我们这些玩家的行动一点点优化自身。
根据世界榜前六的我们也只是正在过第四个副本来看，基本可以确定世界榜里原有的这一百万人就是神寓的初代玩家。整个游戏的玩家可操作空间都是空白，是一个无序的、待开发的状态。”
比如世界所设下的用于交流的平台，道具或技能在玩家内的流通、副本内玩家的交易观、情报的贩卖、真假情报的混淆、各大无主安全屋的使用权租让权、中转点内是否有设立的特殊点……
种种种种，都是一个个个巨大的、至今尚且无人涉及无人触碰的、可以做大文章的领域。
这些东西，能动的，江袭都要动。
“……这也导致神寓内的情报网还没做到有效发展，我们不清楚世界团队榜第二的成员等级和积分配置，对他们的了解更是为0。”江袭说，“除了队内以外，我们对其他所有人的数据了解都是空白，这也意味着我们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掉排名。”
“假扑是暂时性计划，”江袭看向有点回过味的阎壑，“在同场有其他玩家的前提下表现的够扑能一定程度放松对手。如果你的对手在一个副本里的表现只能拿C，你会为了胜过他，选择在这种真的会死人的地方冒生命危险去打副本的S线吗？”
阎壑：“不会。”
江袭：“正常人都不会。看不到面板数值是可利用的点，抓好这个，先刷分。”
阎壑了然：“把积分刷到足够高之后再重拳出击，是这个意思？”
江袭点头。
阎壑神清气爽：“我了解了，意思就是先装菜，一出这个副本就用冉秋蝉的技能大刷特刷，把积分拉到很高后再气死所有人。”
江袭：“……对。”
阎壑一点头，转向窦野：“那还坐着等什么呢，快点过本——把你薅进队之前，你搜过这里了吗？”
窦野看着阎壑的目光一言难尽，对于阎壑把握重点的能力非常沉默，非常不理解这人怎么能从“搞把大的”的潜台词里只读出眼下需要刷分的布置。
腹诽归腹诽，窦野手底下动作依旧晃得飞快，飞速画出了一张民宿平面图：“一楼是前台，大客厅和餐厅，除了堆叠的鳞片没发现别的异常。二楼的房间一共九间，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摸了七间，里面也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这两家民宿都是独栋二层小楼，没有后院，只有矮花坛，各种了几棵银杏树。”
江袭抬了抬眼：“有地下室吗？”
窦野把画完的平面图一摊：“不知道。”
“我猜有，”萧垂熙接话，“二楼和一楼都没仓库，民宿进进出出的东西得有地方放。”
江袭：“找。”
孙常祠、冉秋蝉、阎壑、窦野应声而起，各自分头去找地下室，只有萧垂熙坐在江袭左手边的沙发上，不发一言。
壁炉里的火烧的哔啵做响，萧垂熙看着那簇跳出壁炉的火满地乱滚，有些恍惚。
“对不起。”冗长的沉默过后萧垂熙先开了口，他手里的刀被随手扔在地上，垂下了眼睫，“我当时没想到会弄伤你。”
“不敢见我就是因为这个？”江袭扫了眼那道细小的疤，“没什么大不了。”
萧垂熙笑了声：“你拒绝了常祠好几次不见我，差点我就放弃了。”
江袭叹气：“没有人会和自己的手足生气，垂熙。”
萧垂熙抿抿唇，片刻后把胳膊搭上沙发背，又变成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袭神，我要一把漂亮匕首，镶绿宝石的。捡的那把转起来不够好看。”
江袭：“好说。”
远远的，阎壑突然喊了一声：“队长！”
这家民宿的确有地下室，在一楼餐厅后厨很隐蔽的角落。
那是扇很窄的门，没上锁，推开之后往下看可见度很低，向下去的楼梯上洒满了鳞片，层层叠叠，弥漫着一股恶臭。
顺着楼梯往下，一间很小的地下室很快被月相站满，孙常祠拿着前台顺来的强光手电筒，站在一具尸体边。
尸体已经碳化，下边铺着厚厚的透明鳞片，混着些脱落的皮。
江袭蹲下去，指尖抵着尸体戳了戳，那具黝黑尸体顿时破开个空洞，顿时黄白色脓水倾泻，满屋尸臭。
冉秋蝉皱着眉头，掩着鼻子往萧垂熙身后躲了躲：“好臭，别过来。”
江袭无奈：“小白眼狼。”
“这尸体碰瓷啊。”萧垂熙被他俩逗的直笑，“碰它一下就伤成这样，我们可没丧葬费给它。”
“人家早就把自己火化了。”孙常祠捂着鼻子，险些被这股邪乎味儿当场冲晕，勉强接上茬，“用不着咱们出。”
江袭也被熏得皱眉，起身用鞋尖抵着尸体翻了个面。
他视线在尸体脊背处蓦地顿住，微微挑眉，发出个有些疑惑的单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