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瞬息之间,秦之毅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甫一踏入,便察觉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心中暗叫不妙。
但见木晏清护在高和丰身前,而道歉的谢云金脸颊肿如蟠桃,手腕似还断了,狼狈不堪的模样,便没有多做担心。
曹芒瞧见秦之毅现身,忙不迭拽起谢云金离去,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祸端,他可不想再沾惹是非。
木晏清望着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撇,冷哼一声。
她捏着高和丰的下巴,仔细端详其脸颊。
谢云金本就下手不重,此刻那片红痕几近消散。
高和丰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幸得清清及时赶来,不然还不知这二人如何欺我。”
谁能欺负得了高和丰,哪怕他现在被折断了羽翼,失去了往日的锋芒,但骨子里的那份坚韧和威严,绝非任人欺凌之辈。
木晏清看破不说破,轻哼了一声,略带责备的说:“你让秦之毅做什么去了?这是在帝都,多少双眼睛暗中窥探,你竟不留人在侧。”
秦之毅上前帮着答道:“郡主,七爷怕你饿了,遣我购置些吃食回来。”
高和丰拉着木晏清上马车:“外面风凉,咱们先进去吧。”
二人进了马车,高和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了出来。
“今日出门仓促,未能亲手为你做些吃食,你且将就填填肚子。”
木晏清接过高和丰手中的糕点,想起方才见高和丰被打了,当时气血翻涌,也没想那么多,一时冲动出手,此刻倒是有些担心。
她问道:“那个谢云金今日说不定要告御状,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不会。”高和丰神色从容,答道,“谢家乃是名门望族,其门阀势力盘根错节。但老头子早有打压削弱谢家的想法,此事若闹大,于谢家有百害而无一利。”
木晏清听高和丰这样说,放下心来。
“老头子看似宽和,实则雷霆手段,最擅温水煮蛙。若那谢云金将此事闹大,倒是正中他下怀,说不定他心中反而还会感谢你。”高和丰给木晏清倒了杯热茶,“只是你今日特意作此装扮,在老头子面前收敛了性子,表现的乖巧顺从,却因我而出手,此事应该早已传入老头子耳中。”
木晏清嫣然一笑,聪慧尽显:“你既看得明白,便知我出手并无不妥。此举反倒让陛下明白,我只敬服于他,性子却未改,若有人招惹冒犯,我定不轻饶,今日并非是在他面前刻意伪装。”
高和丰试了试水温,将茶水递至木晏清唇边,声音温柔又宠溺:“我的将军,果然聪慧。”
木晏清就着高和丰的手轻抿茶水,又问:“你猜谢云金会否在御前大闹?”
高和丰饮尽杯中残茶,笑着说:“谢云金被家族保护的太好了,定然想不到那么深,想必会狠狠地告我们一状。只是那个曹芒,倒是个聪明的,不知道能不能劝住他了。”
木晏清见他饮自己残茶,心头微动。
高和丰则注意到木晏清唇边沾着的糕点,伸手轻轻拂去。见对方回避自己的视线,眉眼间藏着几分笑意。
“清清,你喜不喜欢我?”高和丰突然发问,如春风撩拨心弦。
木晏清猝不及防,耳根泛红,似天边云霞。
“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高和丰将木晏清拉至身旁,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木晏清又羞又急:“你作甚?”
本欲推开,却见他眼眸如水,深情凝望,心下一软,便未阻拦。
高和丰搂着她的腰,将脸埋入怀中,声音低沉:“这世上所有人都厌弃我,惧怕我,除了母亲,无人爱我。”
木晏清听高和丰这样说,心里一阵泛酸。脑海中又想起了胜帝对高和丰的评价,只觉心疼不已。
她抱紧对方,柔声安慰:“高和丰,不论你之前经历过什么,又是怎样的人,你都值得被人喜爱。哪怕世间当真无人在爱你,你也一定要爱自己,因为曾有人视你如珍宝。”
高和丰心中波澜起伏,倍感动容,他只觉木晏清这一番话胜过世间万千情话。
他目光灼灼,凝视着深爱的女子,此刻只觉得无比满足与幸福。
木晏清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喂到了高和丰的嘴边。
高和丰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轻咬一口。
柔软双唇触碰指尖,如电流划过。木晏清不禁一颤,忙别开眼,将剩余糕点塞入自己口中。
怎么感觉对方不像是在吃糕点,倒像是在……撩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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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刚死里逃生,虎口脱险的曹芒,此刻是心力憔悴,面如死灰。
谢云金顶着那张肿胀的脸,抱着断掉的手腕,势要狠狠地告高和丰夫妻二人一状。
曹芒旁敲侧击,暗示此事不宜声张,最好不要在御前提起,还委婉的表示,以免牵连谢家。
可谢云金受此大辱,根本就听不进曹芒的话。
不仅如此,谢云金反倒怒骂曹芒不讲义气,说他一直把曹芒当做好兄弟,可曹芒却向着木晏清他们,实在令他失望。
曹芒有苦难言,有理说不清,只得低声安抚对方。
待二人面见天子,当天子看到谢云金的时候,眼底只闪过一丝诧异,却无半分震惊,显然早已知道此事。
谢云金告状之时,天子随口宽慰了对方两句,便欲结束话题。
不过,谢云金耿直的很,固执己见,非要陛下严惩高和丰夫妇。
陛下渐生不耐,以头痛困乏为由,将此事搁置。
但谢云金不依不饶,非要一个说法,甚至搬出了谢家。
曹芒仰天长叹,静立一旁,闭目待雷霆之怒降临。
下一刻,金色茶盏飞掷而来,茶水溅落在谢云金身上。
曹芒吓得连忙跪下,头也不敢抬。
谢云金也吓了一跳,反应迟钝一瞬,这才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最终的结果便是,谢云金被陛下怒斥,罚俸三月,在府中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好在曹芒并未参与其中,并有好几次试图扯开话题,所以天子并未迁怒于他。
出了御书房,谢云金如霜打之花,虽心有不甘,却也没了气焰。
曹芒好生相劝,提醒他木晏清毕竟是木家功勋之后,如今朝廷正值停战结盟之际,还必须拉拢安抚,让他以及谢家,千万不要得罪。
谢云金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将曹芒丢在一旁,一个人气冲冲地走了。
曹芒出身寒门,能有今日实属不易。
他本看重谢云金的背景,且对方虽然很多时候不通情理,说话难听,但在朝廷之中,算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所以才与之深交。
今日多管闲事,不想惹出这般祸端,心中懊悔不已。谁能想到这个祖宗将此事闹得这般难以收场,也不知高和丰那个恶神是否会暗中报复。
但思及此事,高和丰也有推波助澜之意,自己后来也未做过分之事,应该不至于怪罪到自己头上。
如今他仕途惨淡,前路迷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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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将至,宫内要举办元宵宴,届时皇族权贵,以及文武百官皆会受邀赴宴。
木晏清也收到了宫中送来的请帖,她却有些犹豫。她若一人独往不太合适,可高和丰在帝都不受待见,她怕有人借机刁难,给高和丰难堪。
高和丰却满不在乎,还笑着说:“那日诸多我厌恶之人皆会到场,正好带你认识认识。”
于是上元节当日,木晏清与高和丰携手共赴宫宴。
宫廷之中,日光正盛,明晃晃的光线洒落在汉白玉阶与朱红宫墙之上,映出一片灿烂繁华。
身着华服的文武百官与四方宾客陆续踏入宴客大厅,文官们头戴乌纱,身着锦袍,仪态端方,尽显儒雅之风;武将们身披铠甲蟒袍,腰束黑色革带,气势威武而豪迈。
宾客们亦是盛装出席,绫罗绸缎流光溢彩,配饰珠翠叮当作响,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与从容。
天子还未到场,大厅中弥漫着一阵轻松又不失庄重的氛围。官员们三两成群,彼此寒暄交谈。
不过大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木晏清以及高和丰身上。
众人窃窃私语,眼神之中,有鄙夷亦有好奇。
“那位美娘子是谁家的贵女千金,怎么从来没见过?”
“美娘子?没看到她身边站着谁吗,和那修罗站在一起,必然是北境木家的木晏清。”
“你是说那个晏清郡主?可传言不是说她样貌丑陋,宛若夜叉吗?这女子英气勃勃,清冷貌美,怎会是晏清郡主?”
“貌美又如何,你可知她刚来帝都,就将谢家的谢云金给打了一顿,据说谢大人手腕都被捏断了。”
“什么?竟有此事?”
“一来就得罪了谢家,果然不愧是北境悍妇,见识浅薄,粗野霸道。”
“北境的夜叉悍妇,帝都的狠辣恶神,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几人正讨论着,一人看见了曹芒,便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那人问道:“曹兄,据说那悍妇打谢大人的时候,你也在场,快和我们说说,此事到底是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