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天，楼衔月带舅舅家刚满五岁的小表妹去野生动物园玩。
头顶太阳很晒，她穿了短袖，打着太阳伞和闻绮彤在门口会合。
闻绮彤看上去也热昏头了，用手掌拼了命地扇风。看到楼衔月的身影，先是火急火燎问她要纸巾：“我再不擦就要脱妆了，等会还怎么拍照。”
楼衔月单手去拿包包里的面巾纸：“一会可以喝点竹蔗水降温，我买的套票，送一瓶。”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闻绮彤正准备走，就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小表妹圆溜溜的眼睛转着，盯着闻绮彤几秒，口齿清晰地发问：“月亮姐姐说的朋友就是这个漂亮姐姐吗？”
不等楼衔月回答，闻绮彤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失望，先一步捏了一把她的脸蛋：“怎么，不喜欢漂亮姐姐？”
小表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因为姑姑说，月亮姐姐到谈恋爱的年纪了。”她伸出手指指着闻绮彤，“我以为今天站在这里的会是个哥哥。”
被这么个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讲，楼衔月脸也红了，忙抱着她说：“小孩子不准听大人乱说，脏耳朵的。”
闻绮彤倒是笑得不行，逗她：“那你是喜欢什么样的哥哥呀？”
她一下子说出了好几个当下动画片里最讨小孩子欢心的角色，但小表妹一个都没考虑，而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久。
“我喜欢高高的、长得好看的，还要能打得过坏蛋的，班里面考试第一名的。”
条件很多，她说完之后，和个老奶奶一样皱了下脸，不情愿地叹了口气：“但是，我觉得月亮姐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楼衔月怔了下，然后弯了弯眼睛，搓她的脑门，“好，我们都要找自己喜欢的。”
排队检票入园，门口放着整个园区的导览图。楼衔月和闻绮彤研究了一会儿，决定从右边的火烈鸟区域开始往里兜一整圈出来，中途走累了还能坐天鹅湖上方的缆车。
小表妹当然是最兴奋的那个，到了熊猫馆的时候，她趴在栏杆上看熊猫吃竹笋都能看半小时。
出门时候的神情太恋恋不舍，楼衔月看得心软，给她在门口的购物店里买了个熊猫背包和发箍，她当场就欢天喜地地带上了。
一天下来，除了中午在路边买了份萝卜牛杂坐着吃了会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场馆内。
小表妹越玩越开心，尤其坐在小火车的时候，她欢呼的声音引来了路边过马路的鸵鸟。
一人一动物在火车上大眼瞪小眼，可爱得不得了，惹得楼衔月手机对着拍了好几张。
低头把照片往家族群里丢的时候，闻绮彤凑过来看一眼，想起什么，顺嘴问她：“你前两天发的那个朋友圈，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楼衔月就有点灰心丧气：“没反应……也可能他消息太多，压根就没看到。”
“不急于一时的，你这才刚开始。”闻绮彤安慰她。
“彤彤，你说，我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吗？”她转过头来，阳光从小火车的上方钻进来，落在她的头顶上，像个金灿灿的窝，“我不想后悔所以行动了，但是有没有可能我行动了反而更后悔？”
明明回家的路上说得信誓旦旦，什么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愧。
既要又要是最讨人厌的，她现在就很讨人厌。
闻绮彤想了想，问了句：“月亮宝宝，我打个比方，你念书的时候、又或者工作的时候，遇到了怎么也学不会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办的任务，你会怎么做？”
楼衔月顿了一下，脑袋一懵。
但不必多考虑，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她眼神很清明：“我会继续努力。”
“就算没有结果？”闻绮彤追问。
楼衔月这次答得很快，头点得用力：“就算没有结果。”
她会一直做一直做，走投无路也好、精疲力尽也罢。这只会让她歇一会，考虑是不是该换种方法进行，而不会让她选择放弃。
闻绮彤耸了耸肩，嘴角带笑：“你看，当局者迷。就连你小表妹都知道的——要找你自己喜欢的。”
楼衔月也笑了，小火车嘟嘟嘟往前开，长颈鹿在草坪上散步、斑马在奔跑。
小表妹还坐在她腿上呢，举着胖乎乎的小肉手，朝远方的动物挥手。
她看了半晌，终于拿出了手机来，干劲十足的样子，“彤彤，快教我拍照，我就不信他一条都看不见！”
最重要的是，她早就已经接受了没有结果的既定事实，就更加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她的了。
喝可乐的时候抽不到再来一瓶，也不影响她去买可乐的不是吗？
谢谢参与也挺好的，她眯着眼睛笑。
手机存满了照片的后果就是她们逛到了快要闭园的时间才离开，此时小表妹已经累得在楼衔月的背上呼呼大睡，怎么摇晃都醒不过来。
她这次发朋友圈没怎么犹豫，毕竟没有她自己，全是小动物的近景，修图都省了。发出后点赞留言的人不少，包括公司里一些熟悉的同事，但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头像。
楼衔月早就过了气馁的时间了，依旧挺高兴地认真一条条回复。才回到一半，齐覃宇微信私聊她：“你去动物园玩了？”
楼衔月没想到是他，不过还是打字回他：“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很好玩。”
说起来，她会选这里，确实是多亏了上次中午喝咖啡时他足够强力的推荐，例如说很适合散心、带小朋友玩之类的。
她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再礼貌地提一句：“等我放假回来，请你吃东西。”
不料齐覃宇没有结束话题，而是直接问她：“衔月，我现在就在穗城，要不顺路送你一起公司？”
楼衔月一愣。
两个小时后，八点半，楼衔月和闻绮彤一起坐上了齐覃宇的车子。
“不好意思覃宇哥，都说了拒绝的，结果还是麻烦您特地来一趟。”楼衔月一上车就赶紧说，她指了指身旁的人，“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的发小，闻绮彤。”
闻绮彤闻言也做出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覃宇哥好，真的是救了大命了……我们原本约好车的，结果临时被放了鸽子，太感谢您不远万里出手相助。”
这两个人一脉相承的客气，齐覃宇忍俊不禁：“没事，我本来就在附近吃晚饭。”
她们系好安全带了就出发，他估计是刚拿到驾照不久，油门控制的不够好，在高速上的车速时快时慢，偶尔还会急减速。
好几次楼衔月控制不住往前倒，要不是被安全带勒住，恐怕都要撞到前座沙发。
闻绮彤朝她眨眼，手机上偷偷打了一行字给她递过去：“是不是还是我男朋友的车稳。”
楼衔月没回答，想到的却是商时序那次载她。
说来奇怪，他这么个私下看上去会出去飙车的人，开车居然格外的四平八稳。况且，还不是那种一直维持着缓慢速的稳，他开得速度不慢，却没有被周围车流影响过。
就仿佛他提前预知好了既定的道路轨迹，一种处变不惊的沉稳。
假期的夜晚难得不堵车，回到深城才十点。
先到的是闻绮彤的学校，放下她之后车里面只剩下楼衔月和齐覃宇两个人。
这时候不说话就有点尴尬了，她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了个话题的切入点：“覃宇哥，你假期是去穗城玩？”
“对，和几个朋友约着一起。”他视线带着笑意，从车内后视镜看她的脸庞，“你呢，在家里陪父母？”
“一半一半，我也会出门放风。”
“和刚刚那位发小一块？”齐覃宇的打探很不经意，“就比如今天的动物园，也是？”
“还有我小表妹。”楼衔月抿着唇笑。
他察觉到了她的不愿多谈，于是看好就收，话题又回到她身上：“我也是很少见你发朋友圈，所以挺稀奇的，看来还是在家比较放得开。”
齐覃宇这话有那么点戳破了她的小心思，楼衔月脸上不由带了点窘迫：“会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只不过觉得你在生活中和工作上的状态不太一样。”他怕被误会，所以否认得很干脆，“还……挺有意思的。”
齐覃宇手掌心出了汗，说前说后都没忍住偷看她。但楼衔月看上去没有发觉，在后座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车子已经到了风蕴的门口。齐覃宇有点遗憾，多问一嘴：“你学校在哪里？我直接送你到校门口吧。”
楼衔月摇着头，“不用啦，我正好回公司处理点事情。”
“那行，我们一起上去。”
齐覃宇车子停在了停车场，同她一起坐电梯。
这个点公司还有人在，楼衔月率先看见最里面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心脏失速几下，咽一口口水。
分别前她没忘记说好的事情，从包里拿出一小盒东西：“覃宇哥，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我们家楼下一家老店做的手工绿豆饼，不甜，感谢您送我和彤彤回来。”
齐覃宇伸手接过，差一点碰到她的手指，好在她飞快放下手。
“谢谢。还有，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算是……比较要好的同事了吧？”他舔了一下下嘴唇，摸着脑袋说。
楼衔月点点头，正想告别，听见门响声和脚步声。
一抬头，商时序和曲冬琴拿着电脑从办公室出来。见是他们，曲冬琴挑眉：“你们怎么回来了？约着加班？”
楼衔月低头喊：“商总，琴姐。”
齐覃宇扬着脸笑：“没，刚好去了穗城一趟，顺路送衔月回来。”
“顺路？”曲冬琴语气调侃，“那怎么不顺路再开远一点，我知道好几家夜宵店都不错。”
楼衔月听出这促狭劲，后知后觉心里一紧。她稍微抬了点脸颊，想看商时序。
可是这视线被抓了个正着，他正巧也在看她。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没有戴那副金边眼镜，瞳仁乌黑，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楼衔月慌忙移开了视线，抱着包说：“那个，我就先回位置上了，商总、琴姐拜拜。”
一句“拜拜”，像断气了一样小声。
走路的动作也是，又快又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股心虚。
商时序不冷不淡地喊住她：“楼衔月。”
她脊背肉眼可见地一僵，回头一望：“……商总？”
“明天下午的会，记得提前准备。”
就这事？她当然记得，每周一次的功能安全对外交流例会，节前就定好这个时间了。
还是说有什么新的变化，所以他特地拿出来讲？
楼衔月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很乖地应下了：“我明白了，我会把材料再过一遍的。”
说完后，她动作没停，继续和个受惊的小鸡仔一样一溜烟回了工位。
齐覃宇直到她听不见了才开口：“琴姐别打趣了，我们真的是碰巧遇上。衔月和朋友都在，她们约好的车没来，这才问我方不方便的。”
曲冬琴因商时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了下，想不起自己刚刚是想说什么了，只能笑道，“是是是，碰巧，下周的生日会别被我抓到‘碰巧’就行，在公司里还是注意点。”
她这话就是默认了，齐覃宇爽朗笑了笑，走之前说：“琴姐，我知道分寸的。”
他挥着的手上一个盒子很显眼，包装袋上印着“穗城手工特产”几个字，商时序看得清清楚楚。
曲冬琴当然也看到了，等他们都走之后，一边摇头一边悠悠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侧过身问：“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打断，难不成是反对办公室恋情？”
商时序瞥她一眼：“没有。”
“那就好，我看覃宇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为人机灵，还会说话。”曲冬琴说起来挺满意，“不过我看他们站一块，还以为小月的动物园是和他一起去的呢，这行动力不行啊。”
商时序冷淡道：“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就开始做媒了？”
“会不会说话。”曲冬琴瞪了她一眼，“八卦一下怎么了，这可是非工作时间，关心一下组员的恋爱不可以吗？你不能自己分手了，就不给别人发展发展。”
“既然这么闲，刚刚聊的东西，明天中午前给我。”商时序眉心丝毫没有舒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