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远在首都的祁月山接到了来自裴良瀚的消息。
她刚从国外度假回来,时差都没有倒完,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片,看见裴良瀚发来的消息却是面色一凛。
一张被重复拍摄扫描后不算清晰的旧照片,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照片其中的一个男孩就是苏屿。
一个“?”刚发出去,裴良瀚的电话就夺命一样的响了起来。
她彻底的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打算出去接电话,苏屿躺在她身边,被她起身的动静闹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祁月山轻声安抚他:“别起,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裴良瀚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给她打电话,面无表情地滑动着屏幕上一长串的资料。
祁月山走出房间接起电话:“喂,照片什么意思?”
裴良瀚问:“里面其中一个就是苏屿,对吧。”
“是。”
祁月山皱眉,声音中带了怒气:“你到底什么意思?”
“别那么紧张,我对苏屿又没有恶意。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帮他找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林朝。”祁月山放松了些,一旦涉及到苏屿,她很容易反应过度:“你那边有消息?”
裴良瀚的声音顿了顿:“他要找的是不是这张照片里的另一个孩子?”
祁月山认真的辨认了片刻:“没错。”
裴良瀚无声的苦笑:“那好,我直接帮你找到了。”
祁月山眼神一亮:“真的?在哪,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
“他在我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你也知道他。”
祁月山直接打断他:“直接告诉我是谁。”
“是姜策。”
这个名字让祁月山瞪大了眼,她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皎洁的一轮明月,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下意识反问一句:“你确认吗?”
她心里明白,裴良瀚不至于拿这个跟她开玩笑,既然来找了她,肯定是把这事从头到尾查透了。
“天呐。”她深吸了一口气,扶额:“他过成这个样,我该怎么告诉阿屿。”
姜策的现状她可没有忘记。
裴良瀚:“关于姜策,我有些事想问苏屿,你什么时候把这件事跟他铺垫好了,就告诉我一声吧。”
祁月山:“再说吧,先挂了。”
挂完这通电话,裴良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旧照片,又垂眸思索许久。
走进卧室的时候,姜策正窝在被子里好心情地哼着歌,在购物软件上挑选购买合适的渔具。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让出点位置。
这几天气温回升,姜策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袖真丝睡衣。裴良瀚在他身边他躺下,十分自然地伸手从他衣服的下摆摸了上去。
“干什么?”
姜策一把拉开他不安分的手:“别弄,在忙。”
“不用挑这些,钓鱼地方什么都有。”
裴良瀚的手搭在他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小腹。
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姜策身上,明显感觉到姜策的精神状态比前一段时间好了一些。
不能说是恢复了正常的心理健康,但至少是愿意和人交流,说自己的想法,脸上也有笑容了。
姜策近期的身体状况不算好,不止频繁的呕吐,食欲不振,还有时不时的胸闷气喘,呼吸困难。
问了医生,医生说也是正常反应,实在担心就备两瓶氧气瓶用。
在这个情况下,姜策的心理健康反倒在慢慢好转,虽然是好事,但也叫他想不明白。
“阿策。”
裴良瀚手上稍稍用力,把他整个人揽了过来:“宝贝,跟你说个事情,我猜你会开心。”
姜策在他怀里挪了两下,懒洋洋地开口:“说吧。”
“你对苏屿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空气忽然沉默了下来,姜策按灭了手机屏幕,光洁的屏幕上映出他骤然冷淡下来的脸色。
“没有。”
出于意料的答案没有打乱裴良瀚的节奏:“哦对,他是月山的omega,你是没见过。”
“刚刚月山打了个电话来,说苏屿看到你的照片……”
他是个说故事的好手,将他一路费劲心思的调查,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巧合。
在他的故事里,是苏屿无意中在祁月山的手机上看到了姜策的照片,一眼认出这是他一直苦苦寻找多年的好友林朝,所以祁月山打来电话,向他确认姜策的情况。
七分的真实组合成一个颠倒的故事,这是裴良瀚在商务谈判中学会的小技巧。用已经掌握的信息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故事,操作得当的时候可以从对方口中引出更多埋在深处的信息。
故事已经讲完,唯一的听众毫无反应。
一片寂静里,只听见姜策沉重的呼吸声。
姜策背对着裴良瀚:“我不认识他,你们找错人了。”
裴良瀚轻声询问:“怎么会呢,你们是好朋友,资料里还有你们的合照”
“你都查得那么清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干脆一点把我绑过去不就好了吗?”
裴良瀚皱眉,拉着他的手:“不要这样说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巧的事情,姜策不相信他刚说出善堂的故事不久,祁月山就这样凑巧地找上了门。
他从两年前就知道苏屿的消息,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裴良瀚是婚礼的伴郎,在朋友圈里发了满满的九张图。
他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很久,又旁敲侧击地问过裴良瀚,才确认照片里的人真是是他寻找多年的朋友苏屿。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被父母抛弃的那段日子里,苏屿是唯一陪伴他的人。
知道了他过得好的消息,姜策很开心,但从来没想过要再和他联系。
他低着头,微长的额发垂下,裴连瀚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见掉下来的眼泪。
这好像是姜策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裴良瀚的心里一坠,他本以为他做了一件会让姜策开心的事情,现在看来却另有变数。
“我是和他认识。”姜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你去查了我的资料,主动联系了他,对吗?”
裴良瀚强自镇定微笑:“宝贝,你们是好朋友,现在能见面不开心吗?”
“你疯了吧。”姜策冷笑一声:“跟我扯上关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要感激你吗?从两年前我就知道他在哪,是我不想联系他吗?是我怕他跟我这种烂人扯上关系。”
“你说爱我,就是这样爱的吗?不管不顾安排我的一切,逼着我顺着你的路走?”
“按照你的剧本,我要上演一出旧友相认感激涕零的戏,就像两只多年没见的狗一样,抱在一起疯狂地摇尾巴,这是你想看的吗?”
裴良瀚有些无措捧着他的脸,替他擦去落下的泪水,事情到此出乎意料:“别说这种傻话,宝贝,我是为了你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策的眼泪像扯不断的丝线,只要睫毛微微颤动,便大滴大滴地落下:“会好,怎么可能会好。”
他抬起头,与裴良瀚对视的是一双泪盈盈泛红愤怒的眼,姜策声音略带哽咽,说出的话却如刀锐利:“要怎么才会好,裴良瀚,我不是孩子了,不要拿没用的东西糊弄我。”
他推开眼前的 alpha,胡乱擦掉脸上的泪:“你知道我怎么样才能更好,我需要钱,需要够花一辈子的钱,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是为了这个。如果你不愿意给我,就不要再对我指指点点,不要再来安排我的人生!”
他张开嘴艰难的呼吸,胸口剧烈起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明明我尽量不去提不去想了。你把这些又翻出来摆在我面前,我要配合你感动吗?这种戏太难演了,我真的做不来。”
“你告诉我吧,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做的还不够吗?一定要把我过去的一切都剖出来满足你的好奇心求知欲优越感才够吗?”
面对姜策的痛苦,裴良瀚感到茫然无措,口中好像塞满了石子和尖刀。
他数次张口数次斟酌:“阿策,对不起,我只是想哄你开心,我没有恶意……”
“好了!”姜策厉声打断他,这种无用的废话他没有力气没心情去听:“你出去好吗,让我自己呆一会,好吗?算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