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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姜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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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良瀚庆幸姜策没有什么孕期的反应,他尽量推掉晚上的应酬回家陪着。

天气回暖,南城短暂的来临,姜策的精神似乎也好起来了。他不再整日昏睡做梦,开始恢复以往正常的作息,每天和陈姨一起准备晚饭,然后窝在沙发里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

日子又回到最令人平静和安心的节奏,因为预知风暴即将到来,裴良瀚更珍惜这段因欺瞒而存在的美好时刻。

他给姜策准备了一份贵重的礼物,还在办最后的手续。或许看在这份礼物足够贵重的面子上,揭开真相的时候,也不会闹得太难堪。

这天晚上他从远郊的技术基地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很久。

客厅没有开灯,姜策在沙发上抽烟,指间的一点火星闪动,像黑暗中的萤火虫。

姜策没什么烟瘾,平时也不抽烟,也不知道他是在家里哪个角落找到的烟和打火机。

茶几上的小烟灰缸几乎被塞满,客厅里烟雾弥漫,裴良瀚走到他面前,皱眉:“别抽那么多,掐了。”

姜策自顾自地笑,并不在意他不满的神情和命令的语气。

他垂着眼,那点笑意像结着枯枝的薄冰,颓废而脆弱。

“我不是初中生了,老板。”

裴良瀚不能也不敢和他科普抽烟对胎儿的影响:“对身体不好,听话。”

姜策摁灭手里抽了一半的细烟,随手把玩银色的金属打火机,开合间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暖橘色的火光在指尖跳跃。

“最近总在做梦,心里烦,点两根解解压。”

裴良瀚坐下,揽着他的腰:“梦见什么了?和老公说一说。”

姜策侧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缓慢,嘴角勾起:“梦见我是一只瞎猫,看不见听不见走不了,每天只能闻着味道吃东西。”

他笑着开口,眼神中却满是冷意

“我还梦见我妈了,你不知道吧,她是在我眼前跳河淹死的,她死的时候对着我喊,说我不是她的儿子,她要去找她真正的孩子。”

裴良瀚垂着眼,看不起脸上的神情:“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是啊,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来问我呢?你偷偷找人去查,怎么了?是怕徐一鸣说得准,我其实是个死人吗?”

他攥着裴良瀚的手猛地用力,将向来掌控一切的alpha扯到身前:“你看着我,我是活人吗?”

裴良瀚还没等到姚承那边的回复,完全不知道姜策是从何处得知他派了人去查这件事。

他迅速压下心头浮上来的那点慌乱,镇静地拿下姜策攥着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真挚而温和。

“阿策,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找人帮忙去查你的出生年月了,出生证上面的不准,医院说不定会有存档,我只是想给你过生日,你要是不喜欢就告诉我,我错了,别生气。”

姜策看着他,这张嘴一张一合的全都是假话,裴良瀚派去的人找到了他家的老宅,打听了他父母的墓地。邻居收过姜策的钱,会在过节的时候替他扫墓祭拜,看见有陌生人来打听姜家,急忙打来电话告诉了姜策。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是谁找去的,裴良瀚出身高门大户,最忌讳身边的人有异心,对不上号的出生年月和血型早引起了他的怀疑。

姜策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只觉得无限的悲凉和无奈,他不算一个好脾气的人,在裴良瀚面前已经是谨小慎微处处小心。

他用力抽出被握住的手:“少说这些没用的,你派人去找我父母的坟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要这样来威胁我?”

裴良瀚心里猛地一沉,姜策最看重他父母的身后事,当年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养父风光大葬,姜策不会沦落到今时今日到处境。

他一直说姜策把死人看得太重,如今自己的下属也犯了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姚承做事这么追根究底,一路打听把姜家父母的坟地都找了出来。

姜策一旦认定这件事是他专门授意来威胁他的手段,他也不用担心什么生不生孩子的问题了,姜策肯定跟他彻底一刀两断,甚至以他有些偏激破罐子破摔的性格,今天晚上就从这楼上跳下去都不奇怪。

“我没有让人去找过你父母的坟,阿策,你冷静一点。”

没有熄屏的手机刷出一条新消息,姜策比裴良瀚更先看到图片的内容,拿起手机放大图片,讽刺地勾唇一笑:“这就是你说的没有?”

照片上是一个白色的环形墓地,两旧一新的墓碑并立,供奉着皱巴巴的几个果盘,四周散落是褪色的彩片。

被姜家父母墓碑簇拥在中央的墓碑小而旧,不久前才重新描摹过的碑文鲜红清晰,明明白白地写着六个大字:爱子姜策之墓。

姚承的消息紧随其后:当地没有为活人立碑祈福的习俗,裴总,这个人大概率已经死了。

裴良瀚呼吸停滞,只觉得遍体生寒,脸色发白。

他一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姚承找去的人在村里打听,村里人却告诉早他姜策已经死亡,为了更好的交差,才会刨根问底地去寻找姜家的墓地,最后拍下这张照片。

他看着姜策的脸,这张脸苍白而美丽,让他想起初见的时候,姜策从雾气重重的山林中走出,美艳不似活人,仿佛山中的艳鬼。

那一日徐一鸣冷淡的话语又萦绕在耳边,他听到姜策八字的第一反应,就说这是一个死人的八字。

他不由自主地后撤,松开握着姜策的手。

姜策欣赏这他的惊恐,轻轻挑了挑眉,露出残忍玩味的笑容:“怎么了裴总?我是不是活人,你不知道吗?”

“你不愿意来问我,现在自己查出来了,又觉得害怕,真好笑。”

“阿策……”

姜策有呼吸和心跳,他们同床共枕相处了三年之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姜策身体的每一处。

他确信面前的姜策不是什么志怪小说中的山精活尸。

但如果千里之外的深山里埋葬着一个姜策,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冒用别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裴良瀚冷静下来,与姜策四目相对:“我知道你是活人,如果姜策已经死了,那你是谁?”

眼前的人略略弯腰逼近他:“我是姜策啊,从你认识我开始,我不就叫这个名字吗?”

“裴总,我的身份证、出生证、甚至高中毕业证书都锁在你的保险柜里,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裴良瀚:“亲爱的,我劝你跟我说实话。”

姜策重新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后露出微笑,他的怒意已经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握主动权的快意,他吐出一口烟雾,雾气笼罩在裴良瀚的眼前。

“听实话是另外的价格。”

“可以,你想要多少。”

姜策从善如流打开他的手机上的计算器,输入了一串数字。

裴良瀚点点头,用手机银行快速给他的银行卡转账。

莫名像在边境交易玉石的商贩和赌石客。

姜策既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又觉得现在的场景实在是讽刺,他捂着眼睛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裴良瀚静静地看着他,缓慢地抚摸他的后背。

这张漂亮的脸蛋很久不曾有如此鲜活的神采,姜策微微一挑眉,棕色的眼眸中笑意如水波流转。

“要从哪里开始说,说你现在最想知道的部分吧,我的确不是真正的姜策,真正的姜策八岁的时候就病死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躺在一起,还是我这个外人出钱给他们扫墓修坟。”

他点了点裴良瀚的手机:“也就是你查到的这个东西。”

“姜策死了以后,他妈妈因为思念过度精神失常,不吃不喝天天在家里哭她儿子,差点把自己也饿死。”

“姜策的爸,也就是我的养父,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想找个跟他死了的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回来,缓解一下他老婆的情绪。他那时候还有点钱,听说是兜了一大圈找了不少人,反正最后是把我买回来了。”

裴良瀚问:“买回来是什么意思?你的亲生父母呢?”

姜策朝他脸上吐出一口烟雾:“不用急,现在还早,故事要慢慢说。”

“我比真正的姜策大一岁,是别人丢在善堂里不要的,阳城那边多华侨多善堂,华侨豪绅捐钱建善堂,善堂背后又是各个不同的商会,偶尔当然也做点生意。养我这么多年,当然要卖个好价钱。”

“我爸掏光积蓄把我买回去,他说我和姜策鼻子长得像,我反正是没看出来。我妈,也就是我养母,她其实对我不错,最开始的时候她脑子不清楚,真的把我当成她的亲儿子,给我做一大堆她真儿子的爱吃的东西,晚上抱着我给我唱她真儿子爱听的歌。”

“后来她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不喜欢我,她知道我不是她儿子,就觉得我占了她儿子的位置,后来她疯了,说要带着我去找她儿子,让我跟他作伴。”

“她拉着我去跳河,最后她死了,我留了一条命回来。”

裴良瀚沉默,他从来没想过姜策会有这样的身世故事,他想追问更多细节,比如姜策的亲生父母是是什么人,但姜策已经疲于应付。

很多原本难以解释的事情有了答案,对不上的出生日期和血型,和这个意外出现的孩子。

香烟已经燃尽,姜策低低咳了几声:“后面的事情你也查过了,我顶着姜策的名字读书长大,直到现在,好了,这没什么可说的。”

他站起身,看在还在低头思索的裴良瀚,语气平淡:“你爱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我要去洗澡睡觉了,如果你想我滚出去,也请明天再通知我吧,晚安。”

短暂的掌控权退去后,他又要变回受裴良瀚完全支配的玩物。

姜策洗漱完后坐在床边发呆,这是他自己的房间,视野不算好,望出去是小区内部的住宅楼,远远看见各家暖黄的灯光。

故事里隐藏了很多细节,他七岁被亲生父母丢在善堂,九岁被养父带走。他记得父母的名字,甚至是他们要他背下来的那一串手机号码。

或许是今晚讲了太多过去的故事,姜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拨打了记忆中那一串熟悉的电话。

嘟-嘟-嘟的等待声之后,一个童声忽然响起:“哈喽?”

姜策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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