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覆盖的痛感是百分百吧。”

渡奈撑着脸，看着躺在床上的桑竟遥，道：“痛感越强，对技能的把控就越难。”

“你这是直接把他的难度拉到最高。”

“我并不觉得这对个小朋友来说，是个轻松的事。”

苏见思就站在旁边，拿着茶杯抿茶：“我说过了，他和你们都不一样。”

他转头看着渡奈。

“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曾经有过一个人，叫无知者。”

还是一副平静的不得了的表情，每动一下，耳垂上的耳坠都会跟着晃动：

“无知者无罪，也不知道自己的任何情况，就跟概念神一样。”

“无知者从来不会死，祂甚至能幻想出无数个自己，愚笨的，聪明的，狡黠的，总之，无论他死多少次，都不会真正死去。”

“桑竟遥不同，他有认知，但也无知，他恐惧自己真正的实力，他有两层，但不是不会死，只是拥有从濒死中破围而出的能力。”

“所以他的技能，只要被逼一下，就能够覆盖整座山。”

“就算他濒死，他也能够站起来。”

苏见思嘴角出现一抹很淡的笑：“你很关心他。”

他放下茶杯，站起来：“这一个月里，我会尽量的教他。”

“我为什么要叫你去等他，你知道吗。”

渡奈撑着下巴看他：“大概知道。”

“过去痛苦的记忆需要被覆盖。”

“我就是你用来覆盖他记忆的那一个新回忆。”

“只是，我有些纳闷，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什么叫做他的未来里没有我？”

渡奈敲着桌子，万分不满：“分明他是我的贵人。”

苏见思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天机不可泄露。”

渡奈：“……”

渡奈：“你不就是天。”

苏见思：“那活的多没意思。”

渡奈闭上眼睛，跟着苏见思一块从房间内出去。

古陇村里的季节，与外边的季节是不同的。

也许外边还热到让人呼吸不过来，但古陇村里已经下了雪。

桑竟遥醒来时，外边的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

苏见思做的食物很没滋味。

普普通通的几块烙饼，除了可以放些土豆以外，没什么滋味。

渡奈就坐在他对面，眼睛盯着桑竟遥。

良久，他侧头问身旁的方雪青：“……他吃第几块了？”

方雪青拿着饼迟迟不敢下嘴，怕桑竟遥找自己要没得给：“……好像是第八块了。”

渡奈转头看向苏见思。

苏见思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掐饼下来吃。

桑竟遥也是这样的吃法。

很有雅致。

只是吃得要比苏见思快许多。

苏见思这才是第一块。

曲戍行默不作声的拿了块给桑竟遥，问苏见思：“他吃这么多，会不会撑着？”

苏见思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不会。”

“每个人过完试炼，都是这样的。”

“基本上几分钟就会被消化完。”

“同时，这次过后，以后他连续一星期不吃东西都不是问题。”

说完，他看了一圈，摇摇头：“但是我没算清楚。”

“我以为十个就够了。”

“抱歉，我再去拿。”

渡奈：“……”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在苏见思这里过试炼。

唯独桑竟遥，是吃了十个，还不够的。

就连他，也只是吃了七个。

等桑竟遥填饱肚子，已经是中午。

苏见思从自己衣柜里翻出个冲锋衣，递给桑竟遥：“穿新的。”

“你那件破了，我给你缝好再穿吧。”

桑竟遥接过外套，没有过多推脱，穿到身上。

既然通过了试炼，那么就该开始培训了。

渡奈如同个望夫石，不舍的站在门口处，看着桑竟遥离开。

在又一次的走上那座山，桑竟遥问他：“我那场试炼……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那次试炼，让他明白了他技能可以如此这般的厉害。

也让他明白了，苏见思到底有多厉害。

在他的技能，即将失控穿破结界时，能够稳稳的阻拦住他技能的范围。

是比他要厉害的多的。

苏见思挎着个挎包，走在他身侧：“并没有。”

“你的能力，很强。”

“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

等走上半山腰位置，苏见思停了下来，往一个桑竟遥没去过的方向走去。

桑竟遥跟在他身后：“为什么只让曲戍行，和渡奈留下来呢？”

一路穿过许许多多的树木。

直至走到了一片空阔林地，苏见思停下脚步，闭上眼：“因为你通过的试炼，不止是我的试炼。”

“你不再是JSA的成员，而是MLS的成员。”

他带着抹很淡的笑，转身过来看着桑竟遥：“MLS里面，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

“曲戍行，渡奈就是里面的成员。”

“也许你曾经以为，JSA是附属于MLS的。”

“虽然说事实也是这样，但MLS是独立的个体。”

“在‘普通人’的眼中，他们奇奇怪怪，总是穿着奇装异服。”

这是一片竹林。

苏见思说到这，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不过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每个人都算是一种正常吧。”

“所以你不用拘束。”

说完了MLS，苏见思才开始说培训的事。

“你需要感受，感受风里面所携带的情感。”

他一抬手，手背亮起龙鳞，便有一阵微风吹来。

吹来的风柔和轻缓，吹到人身上带来种鹅绒飘过的感觉。

风带着小雪变了方向，面对着风时，雪就会飘进帽子里面。

桑竟遥干脆脱下了帽子，感受着身上柔软的触感，伸出手去。

苏见思站到旁边，把绑起来的小辫子放到身后：“感受，这阵风的情感。”

闻言，桑竟遥垂下眼睫毛，认认真真的去感知风中的情感。

其实说风的情感，是有些抽象的。

如果通俗点描述，就是让一个人去感受一只玩具蜗牛的情感。

一个死物，很难感知其中情感。

桑竟遥站在竹林正中央，周围全是竹子的清香。

风一阵阵的，时不时会刮的有些猛。

很久过去，桑竟遥忽然道：“悲哀。”

他睁开眼，扭头去看苏见思。

苏见思就站在那，没有动过。

脸上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没什么表情。

明明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特别严肃的感觉，但正是这样，很多人都没办法看出来，苏见思现在是什么感情。

也看不出来，苏见思心里想的是什么。

盯着桑竟遥看了一会后，苏见思才开口：“什么样的悲哀？”

桑竟遥张张嘴，一时间想不出来形容的词语。

苏见思还是淡着表情：“用你能想到的一切形容词，去形容这份悲哀。”

“你再多做点感受。”

桑竟遥纳闷的收回视线，继续感受着这阵风。

站了这么一会，竟是真让他感觉到了些什么。

微风轻柔，其中包含着的，还有别样的感情。

就像是一瞬间的触动，莫名其妙拨动了名为失落的弦。

很难形容出来。

是种比普通情绪，还要浓的情绪。

过了会，桑竟遥道：“冤枉的悲哀……”

苏见思嘴角抿出一抹笑：“对了。”

他一抬手，风变得更加大。

“现在，你好好看看风里蕴藏的故事。”

桑竟遥眨了眨眼，有些大的风从他耳畔吹过，带起一根根柔软的发丝。

这个培训很抽象。

但是也确实有用。

在看到风的一瞬间，桑竟遥看见了其中的画面。

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灵魂，几乎是被强拽着拽进那画面中的。

“继续。”

放大的画面戛然而止，再次回归原本的位置。

苏见思站在身旁，手背上的龙鳞闪着光。

他在桑竟遥肩膀上一敲：“这就是你的弱点。”

“无法控制好技能，在这种情况中，你要学会边在现实处理事情，边去观察过去的细节。”

“接下来我会训练你的本能，直到你一遇到这种情况，就能反应过来，不被带进去。”

桑竟遥以为会在今天内，让他学会控制技能。

但并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苏见思就带着他回去了。

等回到大院，苏见思又恢复了以往的那副样子。

走进走出，永远都在忙碌。

桑竟遥坐在旁边凳子上，看着他忙活，忽然有些良心过意不去：

“我来……”

苏见思头回都没回：“不用。”

“只是我人老了，闲不下来而已。”

看着苏见思年轻的背影，桑竟遥一时间没办法把这句话套到苏见思身上。

但从活的年数上，苏见思的确是老了。

活了几百年，正常人到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具白骨。

渡奈就躺在屋顶。

他垂下腿：“对，他老了，让他干。”

“不然闲下来他就要来烦我了。”

说完渡奈便从屋顶上跳下来。

落地后，他活动了下脖子：“培训怎么样？”

桑竟遥摇头：“还没长进。”

渡奈在他身旁伸着懒腰，顺手还从苏见思的口袋里拿出个绿色的山楂：

“那正常，一开始是这么慢的。”

“哎你怎么还吃这破山楂，我吃一口给我酸掉牙。”

苏见思直起腰，从渡奈手中夺过山楂：“滚出去。”

渡奈耸耸肩，吊儿郎当的往外走。

桑竟遥目送着他离开。

忽的手腕上传来灼热疼痛。

这疼痛来的实在突然。

他没反应过来，甚至手指还抽动了下。

他低下头，去看手腕，想看看是不是有虫子在咬。

但低下头去，只见到那莲花图案晕染着一片红。

有几滴红到发黑的血滴落下去。

桑竟遥抬手，捂住手腕，下意识抬头。

抬头看去，苏见思正转头过来，看着他。

良久，苏见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递过来那个山楂：

“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