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和利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神谕将指示的明明白白，你们都能搞错人，我和我母亲共管星域漂泊十年，整整十年也没见你们发现什么不对，难道不该是你们给我一个解释吗？”

五长老没有说话，和利特眼角眉梢都挂着讥诮，心底确是悄悄提了起来——他对长老们给出的理由是成年后分化出四尾，发现自己和卓琰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出生星球又是一个上弦月一个下弦月，才遵循着兽神的指引找了过来。

但是这个理由太牵强，漏洞也太多。和利特只能记住父亲的话，遇事就反问：“主星有着上千万的军队，那个冒牌货又是怎么逃之夭夭的？一次是失误，两次又该怎么说？”

五长老没好气的一甩手：“别问我，办事的已经下去了，不然也轮不上我当长老。”

四尾的狐人轻嗤了一声。

五长老：“你也不用看不起我，我的确没有根基，所以才会找上你。你要是不想当其余长老的傀儡，跟我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哪里有那么严重，”和利特不以为然：“他们几十年前搞不定族长，十年前又搞不定那个假货，能厉害到哪里去？”

狐人族数以万亿人里，也只有这两个搞不定好吧！

五长老挥手示意医护人员都先行离开。医用白光被替换成柔和的仿月光，他坐下来，努力心平气和的为和利特解释：“族长和少、和卓琰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从长老手中分权的。上上一代祭司隐居之后，族长不在主星，长老们便占据了权力中心。这样的局面已经保持了三百多年，想要变革的人都已经成了星空垃圾，一般人很难从他们手中分出权柄的，你能明白吗？”

和利特：“我是一般人吗？”

“……”

你当然不是了，一般人哪有你这么油盐不进啊！

五长老深吸一口气：“你记不记得之前红宝石的事情？你想借机甲把亲兵队组建起来，从而插手护卫队的军权；但是长老们只重组亲兵队的陆军部分，太空军到现在你看见影子了吗？”

星际大航海时代，太空军已经成为绝对的作战主力，再精锐的军人在高空打击之下都是一个笑话。这位真少主回来两个多月，长老们也只是从指甲缝里露出了一点赏赐——一百二十位陆军组成的亲兵队，简直就像哄孩子玩的笑话。

见和利特不语，五长老继续道：“就连那一百二十人，也几乎全是其余四位长老的亲眷，你不信的话可以回去观察观察。”

少年强壮镇定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眼球乱转，显然是在回忆身边亲卫的异状。五长老趁热打铁：“你的机甲‘海螺珠’，寓意虽然好听，但它是这几年新打造出来产物，甚至不在九大机甲之列！别说全宇宙了，在狐人族都排不上号。”

这其实是因为九大机甲除了前两个，都已经有主了，还大多是军团长，总不能好端端的把机甲从驻扎在战场的军人手里扣出来吧？

但是五长老不会说这些，和利特也不会想到这些，他只会顺着听到的话往下想：卓琰当年用的是编号002、象征王权与的“红宝石”，而他现在用的只是不知道多少号的新产品，简直是……

“欺人太甚！”和利特咬牙切齿。

“那我该怎么办？”他下意识的将眼前狐人当成了一个阵营的商讨对象：“你有办法从长老们手里夺权？”

五长老微笑：“我没有办法，但是您有。”

和利特皱眉：“我？”

“对，就是您。”五长老循循善诱：“您是真正的少主，未来的狐人族长，权利天生属于你。长老们只是辅争政的官员，您从他们手里夺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少年眼睛亮了，这话显然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站起来，四条尾巴有力的晃动着：“那我应该从哪里下手？”

“从一个长老插不了手的地方。”

和利特：“军团？”

五长老一噎：“军团也算吧……但我说的不是军团，那太过遥远了，我说的是一个近在眼前的地方。”

投影被打开，一个标红的区域被不断放大，少年皱起眉头，终于恍然大悟：“圣地！”

“没错！”五长老锤拳：“只要你进了圣地，觐见了兽神遗迹，你就可以打着兽神遗志的幌子去安排各项事务，没有人能反驳你！”

白貉男人愈发兴奋，少年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你说的这件事我来的第一天就提过了。”

那时候五长老还不是长老呢。他记着父亲的叮嘱，一进主星就要求进圣地，自证身份的同时找一个最大也最为坚不可摧的靠山。

但是这个要求被五位长老一致拒绝了。和利特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五长老：“他们态度很坚决，说是要等新一任的祭司出现之后，再由祭司带我进入圣地。”

他说着还忍不住吐槽：“都什么年代了，还管叫‘圣地’这么老土的名字，人家羊人族‘山羊咆哮的余音’多好听啊。”

五长老不理会他的废话，放下心来：“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知道新一任的祭司多大了吗？”

和利特摇头：“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知道他有多大？”

“你现在知道了。”

投影变换，一张张狐人的身形浮现，五长老指着墙上的四张全息照到：“看清楚了，上一任祭司去世时两百多岁，他的上一任是他祖母，再往上是她祖母的老师……自有记载的史书中看，他们一脉几乎世代都是祭司，无一例外。”

“而到了这一代，”一个露着犬牙大笑的少年的照片流动到最前方，五长老指着到：“只有这一个适龄的狐人。”

“适龄。”和利特重复着这个词：“你的意思是新的祭司和我差不多大？”

想得倒美，你当结婚呐还年龄相近。五长老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拿出带孩子的语气：“这要从祭司的种族说起。所有祭司都是‘药狐’，你听说过药狐吧？”

“药狐不是个传说吗？哄小孩儿的，我当然听过。”和利特不假思索的回到。

他没受过正统教育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五长老心底念叨着，闭上眼狠狠转了半圈眼球，才堪堪维持住方才的语气：“话不能这么说，在人类文明的眼里，我们兽人也是哄小孩的童话故事对不对？药狐是确实存在的，他们对先天对草药十分灵敏，在工业时代之前作为狐人的医师辅佐族长，先天和普通狐人就是不一样的。”

“先天”这两个字被加重了语气：“先天不一样的意思是他们会被‘赐福’到不一样的耳尾，无法逆转，不可改变。你明白吗？”

五长老对着懵懵懂懂的未来族长解说：“一个狐人，如果20岁的时候没有分化成为药狐，那他就永远不会是药狐。所以上一任祭司去世之后，未来的祭司只有可能是未成年、还未分化出耳尾的狐人。”

“而在上一任祭司的所有子侄后代、徒子徒孙里，没有分化的只有他的曾孙。”

和利特缓缓点头：“这就表示他以后一定是‘祭司’。”

见人终于开窍，墙面被重重敲响，五长老强调：“你要牢牢的记住，一个祭司不一定只有一个王，但是一个王一定只有一个祭司！”

生怕和利特不重视，五长老几乎是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你要明白，上一任的祭司是作为旧王的祭司去世的；而你要迎接的，是属于你自己的，陪伴你一生、无条件帮助你照顾你的，药狐祭司。”

少年点头：“我需要，找到我自己的……祭司。”

*

“少主又来找您了？”

蔺乐和在门口远远看见三尾狐人的身影，便一直等着少年离开蔺长老的办公室才过来敲门：“他还是想问亲卫队的事情吗？”

蔺长老靠在椅子上没有吭声，疲惫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下，他还不到一百岁，已经是老年狐人的体态了。

蔺乐和想了想，委婉道：“其实我建议您早日把亲卫队的机甲部分组起来，人选不重要，以后可以再换，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蔺长老挥挥手：“不提这个，他说想进圣地。”

显而易见这个要求被拒绝了。蔺乐和有些疑惑，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蔺长老，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讨论这个问题：“少主要进，您就先让他进去看看也无妨吧，他还年轻，您一遍遍的拒绝恐怕是只会让少主更加的逆反。”

他谦卑有礼的站在桌前，眉眼低垂，像是一个真心实意为少主考虑的兄长一般说着好话：“少主回来才两个多月，很难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您要是太过强硬只会把人往外推。”

蔺长老不接话，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子俩长了一样的眼睛，眼尾狭长，算计和关心便彼此纠葛，在无声的交锋中埋在了一起。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蔺长老抬起头：“你不懂，狐人还没有不带祭司进入圣地的先例，我怕出事。”

敷衍之词。蔺乐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