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话有歧义啊,我也叫许良新呢。”年轻人复又烦躁地理了理衣领,“我就知道我们家这迷之遗传麻烦的很……”
他那枪为什么要那样放的原因,楚澜雨现在算是明白了。
——那就是为了方便能随时开枪打他们!!
解源先前的那一枪被年轻人躲了去,楚澜雨也没有丝毫迟疑,补上了一枪!
如果就只有年轻人他一个的话,楚澜雨还是很有把握打死他的。
但问题就是,既然那人能和他们演到现在,就说明了他大概率已经和其他人说了!
树林中掩体多,年轻人便也很从容地拿出了手机:“靠,你们快来人,那两条子发现我了。……五新你他妈再多叫几句,我待会第一个开枪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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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
解源拦住楚澜雨,眸中不见丝毫慌张,只有冷静:“省点子弹。他那型号的枪弹夹容量有十颗,而且他一定不止带了一个弹夹。”
因为他俩这次来的任务就只是探查,是以虽然批了枪给他们,却也只够必要时用,反击是做不到的。
“要先脱身。”解源言简意赅。
虽然憋屈,却也只能咽下。
再纠缠下去,不仅能不能打死年轻人是个问题,要是被那些人活捉了回去,可比死还痛苦一万倍!
而且山里有信号屏蔽器,想和警方联络是做不到的。
“不,解法医,”楚澜雨瞥向年轻人那个方向,“那群人肯定派了人守在山脚,我们大概率跑不出去。而他可能并不想我们死,我们可以博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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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打死他们?五新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两个手上都有枪,我要不要直接自杀省得他们累了。”
“许良新”嘲笑的声音响起:“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啊二新,你老子我看好你。”
“我看好你妈!”年轻人大骂一声,却也只能应下了一门苦差事,拖延时间等人来。
他又望向不远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丛,不禁起疑:“那两个人去哪了……”
忽听得一阵破风声,反着光的尖利刀锋只取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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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法医!”
解源半跪着,右脚脖子处淌着血,仔细一看,他手掌也有一个弹印——那是为了夺枪而留下的伤口。
不过年轻人的情况也不大好。
事实证明,解源用的最好的还是他那万能的解剖刀,刚才那一刀又快又狠,如果不是年轻人躲得及时,这会恐怕头都要被削下来。
但头虽然没被削下来,脸还是被划开了一大道,再往上几厘米,说不定年轻人的眼睛就瞎了。
“五新说你难搞,还真是……”
年轻人正随手找着什么以包扎包扎脸,倏忽间却又听闻他最熟悉的的咔咔声,刹那间一扫,“像你朋友一样用刀啊,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楚澜雨反应也极快,当即折了支尖树枝刺向年轻人眼睛:“可惜我不会用刀。”
年轻人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这样做不止丧失了一边眼睛的视线,一只手也腾不出来了!
楚澜雨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俯身便是要拾起落在地上的枪。
而年轻人也不愧是“许良新”哥哥,确实比“许良新”能耐不少,下一刻手便搭在了扳机上:“你真他妈当老子不敢打死你?!——”
楚澜雨躲开枪口,子弹打在落叶上,碎叶横飞。
他偏头看了眼解源,却见后者始终没起来,不由地忧心那人会不会打到解源脚筋了。
“楚澜雨……”解源咬牙,“人来了……”
楚澜雨突然有点后悔没拿解源那助听器了。
现在连死神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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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澜雨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后颈好一阵的疼。
这力道,不用问了,绝对是“许良新”那小子。
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没干脆地杀了他们,而是活捉了他们。
想干什么?
不知为何,楚澜雨的思绪倏忽飘飞,停在了之前看过的那些,警察落入犯罪分子手里后的下场。
算了,为国捐躯他也乐意,不过就是有点后悔,没找出溪阳水条案的凶手。
“……楚澜雨,你叨叨什么呢。”身侧忽然响起声音,楚澜雨循声望去,正是解源。
解源脸色瓷白,隐隐透出几分宁静……或者说是安详。
楚澜雨看着他的脸色,不禁一怔,忙垂眸看向他的脚,却见血糊了他一大片皮肤,堪称触目惊心。
“怎么能流这么多血?!”楚澜雨不可置信,“真打到脚筋了?”
解源摇摇头:“子弹没打进去。否则我这脚早就血肉模糊了。”
楚澜雨微微放心:“能走吗?”
解源:“……你要干什么。”
楚澜雨霍然间想起他俩还在许良新他们手上,忙找补道:“就确认一下你的情况。”
“确认什么情况啊,确认尸体吧。”
门倏忽被推开,“许良新”只身走进,“哎——别乱动,不然给待会你喂了什么白粉我可不确定。”
喂毒品这种事,楚澜雨很确定“许良新”能做出来。
“许良新”在这破屋子里东找西找,少选后拿了张凳子过来,也不嫌弃,拍拍灰就坐下来。
他而后对着解源比了个大拇指:“解源,你是这个。给二新脸上划了那么大一条口子,他现在还在医生那猪叫呢。”
解源连扯嘴角的力气都省了:“二新是?”
“哎呀,啧,就是刚刚跟你们对上的那个啊。我二哥。不过认真点说是我二堂哥。”
见“许良新”一副闲聊的样子,楚澜雨虽是疑惑,却也只得听他这么瞎扯。
“我知道你们想问为啥叫‘二新’这么傻逼的名字,其实他叫许良新。”
解源挑眉。
这是他对某件事感兴趣的表现。
“咱这里有个规矩,同代的人都用同一个名字。但为了区分咱五个呢,就管我大堂哥叫大新,二堂哥那个傻逼叫二新,以此类推,我就叫五新。”
“话说五新这个名字也挺难听的,跟那什么五星红旗一样。”
确实。
像他们这类人,对一切正派的东西都很厌恶。
楚澜雨想到年轻人——或许该叫二新了——那个话唠,微带揶揄地开口道:“你和你那二堂哥性格挺像啊。”
“许良新”不以为意:“那可不,和他从小打出来的情分。傻逼一个,不如四新。”
这个“四新”,或许就是和他一起游走在警方视线下的许良新。
“许良新”复又笑起来:“你知道咱为啥没剁了你们吗?“
楚澜雨回道:“你们活菩萨?”
“屁,老子要是活菩萨还能坐在你们面前?”“许良新”啐道。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这也算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要好好珍惜。”解源淡淡道。
解法医的攻击力一如既往地强!
“许良新”还待再骂,却又见门被推开,他便改作唤道:“哎?大伯,你来做啥?大姑婚礼不要了?”
楚澜雨在看清那“大伯”的脸时,面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
解源皱眉:“你干什么?”
楚澜雨呼出一口气:“我好像看见了……我的杀父仇人。”
·
十二年前。
“滴”的一声,大门的电子锁被打开,还算少年的楚澜雨拉开门:“爸妈,今天吃什么,我高考出成绩了,待会吃完饭了拿电脑查查。”
他复又嗅了嗅,“你们杀鸡了?怎么这么重的血腥……”
他的话语一顿。
家里没开灯,一片黑暗。
楚澜雨莫名心慌,他的手摸上开关,“啪”的一声,白炽灯猝然打亮,而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棕色的木地板被满地红色染得狰狞血腥,血多得满地淌,甚至有一滩,正躺在他的脚下。
他怔愣在原地,意识回笼时,耳边是一道尖利的摩擦声。
——那个人站在他右手边的厨房里,正不疾不徐地擦着粘稠的刀身。
楚澜雨头皮一炸,也顾不得太多,当即跑出门外,顺带将门一摔。
“咚”!
门没有合上,而那声响,像是把刀狠狠扎进了门板里。
这一层楼就楚澜雨家这一户,是以他没有浪费力气呼救。
跑到楼道时,他对着电梯和楼梯间迟疑了一瞬。
两个电梯的楼层都离这很远。
他随后没再停顿,拉开楼梯间的门,进到里头后又迅速反锁了门,开始下楼梯。
又是“咚”的一声,应该是那人的刀落在了楼梯间的门上。
他大概率会选择坐电梯。楚澜雨想。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是该继续跑下去,还是苟在楼梯间?
继续跑下去的话,短时间内他估计能跑过,但他家在二十层,肯定是快不过坐电梯的,而那人到了其它的楼层就能进到楼梯间来,所以这个计划不行。
但是苟在楼梯间……同理,那人也能从其它楼层进到楼梯间来,而且他没带手机,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络。
短暂的思量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楚澜雨转身就向二十层跑去,声控灯在“嗒嗒”的脚步声中不断亮起。
回到楼梯间门前,楚澜雨扭开锁,希望那人已经坐电梯去了其它楼层。
“咔咔”——
刀尖刺下!
来不及恐惧和疼痛,楚澜雨再次顺着楼梯快奔下去!
得亏他是理科出身,这会儿还能思考着对策。
凭那人用刀的精确度,肯定是练过的,楚澜雨绝对跑不过他。
楚澜雨目前还领先他一个楼层,目光便飞快地搜寻起能拿来防身的东西。
有了!
——灭火器和消防斧!
在心里默默给消防员道了个歉后,楚澜雨举起灭火器向着玻璃一砸,在一声巨响中,碎晶散落一地,他也拿起了消防斧。
他其实该好好感谢感谢自己的肾上腺素的。
他刚刚被刺中了肩部,本是用不上力,全靠肾上腺素撑着。
拿到了东西后,楚澜雨也没稍作停留,接着朝下面跑去。
跟这种杀人杀习惯的人打起来,哪怕是给楚澜雨再多十倍肾上腺素,他也没这个胆子。
他匆匆瞥向楼层指示牌,默默松了口气。
没事,现在已经到七楼了,再咬咬牙跑下去,就能找人呼救了。
楚澜雨看了眼上头,心想跑慢点存存体力也没事……
“唰”!
只见离楚澜雨不到半米的距离,赫然飞来了一片薄薄的刀片,要是楚澜雨还是以先前的速度跑着,这会儿头就裂了!
靠!!!
这人他妈的是刺客吗,还会扔刀片!
楚澜雨这下就有点两难了。
继续跑,怕被扔刀片;不继续跑,更怕被扔刀片。
岂料下一个楼梯口倏忽响起了保安的声音:“哎哎哎,谁又来偷消防器材了?!”
楚澜雨此刻真感谢自己刚才打碎了玻璃,便边跑边大喊:“快打110!有杀……”
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有小偷!!”
不知是不是错觉,楼上那人顿了顿。
楚澜雨可不管啥的,莽足劲了跑,来例行检查的保安不禁疑惑:“哎?小楚?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还有你肩怎么了?——”
只是因为这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得太惊险,楚澜雨别说记得凶手样貌了,连他的正脸都没看到。
再到后来,他看着当时的警方将此案归为了死案,看着手上的志愿表,似乎是思量了很久,又像只是一刹那——
他报考了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