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山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幽舒缓的箫声,声音在山谷回荡,让人感觉异常飘渺神秘。
端坐于圆缸基座下方的黄嫣浑身一震如似电击,她知道到了自己应和箫声的时候了,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开始抚琴应和。
悠扬回荡的琴音与箫声相互应和,听起来格外清心悦耳,云台之上的众人无不沉醉其中,其中有亲身观摩过石佛寺琴箫合奏的人更是惊喜不已。曾经的传奇今天又在这里重现,怎能不让人激动?
这时,就见在云台前方的光幕之中,逐渐出现了蓝天白云绿地碧水的画面,然后开始有了儿童戏耍,温柔的母亲和慈爱的父亲在一边守候,画面如此温馨,让云台之上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一阵阵暖意。
此时光幕中的夏星脸上流露出幸福安逸的神色,开始配合着画面舞动身姿,在液体浮力的帮助下,身形轻盈柔美,长发及霓裳轻转飞扬,给人以极美的视觉享受。
就当众人沉浸在温馨的画面和柔美的舞姿中时,不知不觉地,箫声开始哀怨起来,琴音也逐渐沉重,慢慢地就见画面中机器开始轰鸣,吊塔林立,绿地逐步变少,碧水渐浑,蓝天白云不再,父母脸上的慈爱温柔被疲乏焦虑的神情代替。然后,开始出现大家所熟悉的现代大城市,有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也有脏乱破烂的贫民窟。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先生们和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士们拿着大把的钞票,穿梭于高档会所尽情享乐,面容憔悴衣着朴素的人们则为了微薄的收入辛勤劳碌;衣着光鲜的孩子优雅地参加各种活动,面容消瘦的孩子则表情呆滞地呆坐在阴暗角落,更有骨瘦如柴的孩子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夏星开始围绕着绝望的孩子舞动身形,舞姿风格已是大开大合抑扬顿挫,显露出激愤的含义,满脸已是忧伤的神情,就像温柔慈爱却又绝望无助的母亲在奋力却又无力地照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伤感动容。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好一会儿,此时箫声更加哀怨,琴音变得急促,云台之上泛起一阵阵叹息之声。
终于,正如人们潜意识里预感的那样,动荡的场景出现了。愤怒的示威人群与奋力维持秩序的警察纠缠在一起,高墙大院内谈判的各方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不欢而散。画面中开始出现暴力,先是□□,然后就是焚烧轮胎和汽车,阴沉的苍穹之下,只见火光冲天,浓烟蔽日。疯狂暴躁的人们和惊恐哭泣的人们混杂在一起,原本天性活泼的孩子们则躲在一旁,惶恐不安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黄嫣突然张口吟唱起来,轻柔而又略带沙哑的女声缓缓出现在琴箫之声中:
满眼繁华,却心如止水,最思琴酒;
魂牵梦绕,非风花名利,唯有那时。
那时的天地,是天蓝水绿,是星空璀璨,是风清雨润,是万物生长;
那时的我们,有酸甜苦辣,有琴棋书画,有诗词歌赋,有侠义肝肠。
时光如刀,砍断欢喜,留下悲怅;
历史如轮,碾尽风骚,只余孔方。
可恨啊,时光不能倒流,激情和梦想成为奢望;
可悲啊,我们无法回头,内心满是麻木和仓惶。
那时已去,希望已死;
那时未去,只在梦中。
原来,黄嫣唱的这首诗,名为《那时》,正是黄中玉在与陈茜茜离婚后,陈茜茜带黄嫣远赴M国之前有感而作的一首诗。黄中玉本来无意要给黄嫣和陈茜茜看,结果却被黄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黄嫣当时正伤感于父母离婚,看到这首诗后内心产生极大共鸣,从此这首诗就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那日在秘密基地,黄嫣抚琴应和外星人的箫声时,发现琴箫之音与这首诗的韵律相当合拍,便不由自主地应着琴箫之音默默吟唱。当时黄嫣就决定在华山论剑大会上将这首诗唱出来,这个决定让她心情激动,叶枫发现她神情不对便是这个原因。
黄嫣的歌声一经唱出,在哀怨的箫声和琴音的映衬下,立刻就引发了云台之上许多人内心深处的共鸣,伤感、悔恨、遗憾等各种滋味齐聚心头,不少人已经在暗自抹着眼泪,哀叹着过去,担忧着未来。
叶枫和谢哲宇等人也立刻明白了,当初黄嫣在秘密基地练习应和箫声时为何口中念念有词,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欣慰。
不知不觉中,琴箫之音和歌声已渐渐停歇下来,但云台之上的人们已经混然不知,大家俨然已经忘我地融入了眼前的画面之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夏星的身形此时也不再柔美,双手一字伸展开来,全身僵硬,整个身形就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庄严肃穆,然后整个身体开始在画面中的火光和浓烟中翻滚,就像风暴中的落叶,身不由己,任由狂风乱扫,不知将飘往何方。云台上的人们不禁感受到强烈的绝望无助的感觉。
再然后,画面中地缘争执开始出现了。国家之间出现冲突,战火燃起。冷峻疯狂的指挥官挥舞着手臂,全副武装的士兵冲锋陷阵。只见尸山遍地,血海横流,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一派末日景象。画面中失去至亲的人们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或者呆坐在家中,失去希望的孩子们忧郁得让人心酸。世界不再充满希望,只有痛苦和悲伤。
此时的夏星双目紧闭,仰着头向着天空,双手已经无力地垂下,身形飘荡着掠过尸山血海,如同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云台之上寂静的可怕,很多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与哭声齐飞,泪眼共血海一色。此时的人们,心中满是怜悯之情,更有敬畏之情。
画面中开始显示战乱之后世界破烂不堪的场景。曾今美丽的家园不复存在,人们普遍陷入呆滞和绝望,而高墙里决策者们却欲做玉石俱焚的殊死一搏。然后就见巨大的蘑菇云在各处升起,到处都像是在火山喷发,犹如人间地狱。世间再见不到一丝蓝绿之色,看到的只有交织的血红和灰黑。而人们却并不惊慌,小孩子们也安静地躺在大人们的怀抱里,能够感觉到他们都已经彻底绝望和麻木,就如同僵尸一般,静静地等待着世界末日将他们带走。
飘荡的夏星也慢慢地停住了身形,身体水平无力地悬浮着,眼角已经流出血红的泪来,脸色苍白的可怕。画面就这样渐渐停滞了,云台之上如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已经泪流满面。
华晖看着夏星惨淡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反应,似乎就跟画面中绝望的人们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直在闭目打坐的严传邦还能保持着一派安然不惊的神态,云台之上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关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头顶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不停地闪动着神秘的光晕。云台之上,除了严传邦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似乎沉浸在因刚才画面带来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不久后,天空中的神秘光晕慢慢消失,云台前方光幕之中的背景画面也随之慢慢消失。
呆坐在圆缸基座下方、满面泪痕的黄嫣被那里的工作人员搀扶带走。然后就见圆缸之中从基座上方缓缓升起一个长方体的透明琉璃棺,将夏星包含在其中。然后,圆缸缓缓降下到基座中直至不见。圆缸中的呼吸营养液倾泻而下,在基座灯光的衬映下如同幻彩的瀑布。
华晖慢慢缓过神来,只见包含着夏星的长方体透明琉璃棺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波动的白雾,渐渐地夏星的长发和霓裳停止了飘动,就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华晖这时才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即起身欲赶往中峰看看夏星到底怎么样了,不料却被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严传邦一把拉住。
只听严传邦叹息一声,说道:“你现在知道,夏星为何不希望你来参加这个大会吧?”
“严老请放心,我只是想过去看一看。”华晖声音沙哑,神情颓废。
“现在天色已黑,还是明天白天再过去看吧。”严传邦不肯放手。
华晖无力地叹息着,颓然坐下。
严传邦遥望着琉璃棺中的夏星,不禁由衷地叹道:“夏星这娃,真不简单啊!她能算是为人类大同牺牲的第一人了!”
华晖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就像凝固成了雕像一般。
这时,云台上的其他人也都先后缓过神来。
只听云台之上响起一个声音:“大家好,我是大会安保负责人,今天天色已晚,不便下山,请各位嘉宾就地休息,明日一早大会将继续。”
然后就见云台四周缓缓升起一道道透明的围棚,围棚在云台周围和上方合拢,将夜间山中的寒气隔离开来,所有参会嘉宾都能在云台之上安然入睡。
此时,就听云台上又响起声音:“在各位休息之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让人痛心的消息。刚才,夏星因为全程与外星文明沟通,大脑过度使用,超过了其所能承受的极限,导致脑死亡。按照外星文明事先安排,夏星将被永久冰封在这华山中峰之巅。夏星为了人类大同事业带头做出了牺牲,值得世人铭记,更值得大家学习。如果华山论剑大会能就人类走向大同达成一致意愿,那么夏星的牺牲也就有了价值,希望大家能好好考虑,明天大会再见!”
华晖听到夏星已经脑死亡并将被永久冰冻在华山中峰峰顶,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泣不成声。严传邦则默默叹道:“华山玉女峰上,从此将真的有位玉女永世守候在那里!”
云台之上其他人无不感慨万千,不少人彻夜难眠。几乎所有人发自内心期待着这场创世纪的华山论剑大会能真正获得成功,共创人类真正美好的未来。
就连强悍好斗的M国总统也不例外。这让M国总统自己也感觉很奇怪:为何自己会如此感动并期待大会能取得真正的成功?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被“教化”了?但M国总统随即又心想,就算是被“教化”又有何妨呢?不管自己是否是被“教化”的,只要人类真的能走向大同,以往的那些利益、主张或者成见就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
次日早晨,经过华山论剑大会洗礼心灵的人们先后醒来,发现云台前的光幕已经消失,上方天空中也不再云遮雾绕,服务人员早已备好早餐送来。
但华晖却顾不上用早餐,向严传邦告辞后离开云台径直往中峰而去。华晖不顾劳累一路狂奔,沿途安保人员见他却并不阻拦。原来。安保人员都已经知道他是谁,铁泓也已经吩咐过不要限制他前往中峰。
待华晖赶到中峰圆缸基座上时,已然感觉双腿就要抽筋,便瘫坐在长方体琉璃棺边,顿时只感觉一阵寒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透明琉璃棺中的夏星此刻就像睡美人一样安静地躺着,只不过脸色依然惨白,眼角和鼻下依稀还能看到一丝血迹。华晖不心禁如刀绞,他伸手隔着琉璃棺想要抚摸夏星的脸庞,但手掌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不再是以前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华晖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愣愣地呆坐在琉璃棺旁边,所谓失魂落魄,不过如此。
过不多时,就听中峰上空传来夏星的声音:“各位嘉宾,希望大家都度过了舒适又难忘的一晚,现在大会继续。”
云台之上立刻安静下来。华晖听到夏星的声音,看着躺在棺中的夏星,已经分不清夏星到底是生还是死,头脑中一片混乱,忍不住用手猛击自己的脑袋。
这时,中峰上空,夏星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想问一下,大家现在是否从心底愿意开启人类大同的进程?”
云台之上的平民代表和科技文化类代表都高呼愿意,而领导人和金融界代表却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们中的领导人和其他一些人也许不愿意带头表示愿意,这还是信任问题在作怪。既然如此,那我就此宣布,现场成立大同联盟,愿意加入大同联盟的,我们携手共商人类大同进程计划,我也将在必要的科学技术问题上对联盟成员尽力进行帮助;不愿意加入大同联盟的,我也不勉强,但你们将不会获得任何我在科技层面的帮助,如果这样的话,你们将来很可能会被边缘化,这个后果,你们得考虑清楚。好了,现在开始表决,同意的请举手并通过双向翻译机说出来,现场会直播给全世界观众,任何人都无法反悔抵赖。从现在开始,一分钟之内举手同意的将被视为同意加入大同联盟,反之则视为不同意。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