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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迁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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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人,能兼顾身心健康成长和学习已是不易,瘦弱的肩膀怎么承担的起额外的负重。

宁珂有片刻没反应过来,“过年移坟?”

就是不信这些封建习俗的宁珂,也知道过年移坟在常人看来是不吉利的事。

“不是过年移,这是他们的打算。国家推行乡村城市化,除了自留地和祖坟用地,其他土地不再允许私人占用。

祖坟地没地方了,外公今年身体不好,要把我妈移出去,地方留给他和舅舅。”

零四年的黑省乡下,大部分人还只能看到每天的一日三餐和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人活着就为以后老了奔波,老了就为以后死了打算。

“秋收了就帮舅舅家收麦子,外公病了她是一个送医院的子女。今年过年我回去,坟上都长草

了,没有人祭拜,没人清扫,她生前最爱干净。就算他们想迁走她,也没去看看她。

我妈已经在那里住了将近十年,他们为什么要迁她的坟?”

最温暖的是亲人,最凉薄的人也是亲人。

宁珂双手抱住她,“你爸回去了吗?”

“没用,他回去了没用。他怕人说闲话,说他以权欺人,说他苛待前妻娘家,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盛冉的声音凝结成呜咽,像一个彻底失去家的孩子。

“他说,要把她迁到这里来,方便我去看她。可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那个地方,那是她出生到死的地方,她想回去都找不到路。”

宁珂也跟着红了眼睛,“盛冉,你想再去看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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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火车哐切哐切地驶入黑暗,又半个多小时后,火车到站。

她们做好决定后,就打电话给潘军,让他明天开学帮她们请一天假,打算第二天再祭拜一次盛冉她妈妈就回来,一天的时间绰绰有余。

到站后,离村子还有很远,大概有七八公里,两人在附近商店付了一百的押金,租个旧自行车,叮叮当当往村子骑过去。

车刚进村,狗吠就在村子上空此起彼伏。

天比较晚了,盛冉不想惊动村里的亲戚,就带宁珂去她小时候住的房子应付一晚。

这房子早就不用了,因为在村后的边边上,因为那里没住人,村里修路后也没通那边,盛冉妈妈死后,这房子就彻底空置下来。

盛冉之前打扫过,所以现在虽然简陋,但干净。

“只能这样应付一晚了,有点漏风,很冷,我们靠近点暖和些。”

破旧的床榻不牢固,一动就唧呀作响,床周边用布围起来也能挡风。

宁珂靠近盛冉,两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对不起宁珂,我一时冲动就带你来这里,但其实也做不出什么改变,还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宁珂侧身,手搭在盛冉肩膀上。

“这不是冲动,这是了愿,不管做不做得出改变,我们先试试,也好让阿姨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即使最后还是不好,但你已经拼尽全力了,以后再难过也只是因为你屋里改变,而不是后悔当时没有去做。

只要不留遗憾,就好。”

盛冉很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她说话,声音轻轻的,却直击人心,像一股温柔的暖流,就算她再怎么伤心急躁,也会温柔地包裹住她,会让她很安心。

“这是你住过最破的房子了吧?四处漏风。”

盛冉太熟悉宁珂在宁家小院的屋子,虽然简陋,但比起这里,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不是。从前冬天下雪,我在山上睡过一夜。”

盛冉诧异地睁大眼睛,想看她的表情,可是夜太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那年下雪前还下了一场雨,所以山上所有的树枝都湿透了,没法烧火取暖。夜很长,那场雪怎么也下不完,眉毛和睫毛上都起冰了。

听说那山上冻死过人,但是我没死。

盛冉,眼前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我们再忍忍,只要活着,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现在无力改变的,以后也会改变,我会站在你这边。”

盛冉再黑暗中捧着她的脸,描摹她的眼睑和眼尾。

“怎么了?以为我哭了?”宁珂笑问。

“当时已经哭过了?”

宁珂否定,“当时也没哭,那么冷的天,哭只会更加消耗体力和热量。”

盛冉没问她为什么会在山里过一夜,也没问是什么时候,模糊间闪过的一道亮光仿佛告诉了她答案,但她没去捕捉,潜意识告诉她这件事背后有刀子,会刺伤身边的人,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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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宁珂昨天晚上的开导,盛冉心情平静了很多。

大清早,她们吃了点带来的饼干和牛奶,就出发去娘家祖坟了。

其实她们也没想好去了之后要做什么,但先去吧。

宁珂甚至想过要不直接把盛妈妈接到北岗去,但是盛冉说北岗的墓地还没有找好,现在搬还不合适。

可是当她们到达目的地时,宁珂就看见不远处有四五个人正挥着锄头,他们面前的小土丘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

宁珂担忧地看向盛冉,果然,盛冉咬着嘴唇眼底通红,她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你们在干什么!”

盛冉狂奔过去,推开为首的男人,张开手挡在他们面前,她浑身发抖,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耸立,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谁让你们挖坟的?”

“外甥女,过年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你爸说过了吗?他同意了的,快让开,别伤了你。”

这人说完就让人去把村支书叫过来。

旁边另一个瘦弱点的男人补充道,“是啊,我和你大舅都是经得同意的,你在这儿拦着也没用,你要是有疑问,回去跟你爸讲讲,别在这儿耽误事儿。”

盛冉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依旧是拦着他们不让继续挖,大有要挖就从她身上趟过去的架势。

“真是城里的女娃没规矩,大人在这儿做事儿,跟个门神似的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另一个人伸手要推开她,宁珂一把拦住,站到盛冉身边跟她一起拦着,反唇相讥。

“别动手不动脚。不是说是为了给老爷子和舅舅们腾地儿吗?怎么,现在就要用?”

刚才说话的瘦弱男人暴跳如雷,提着锄头就冲过来,“哪来的王八羔子在这儿诅咒老子!”

在他动作的瞬间,宁珂就赶紧推开盛冉躲避,担心误伤了她,盛冉却一把抱住宁珂,两人摔倒在地上,锄头落在她们身侧,发出低闷的声响,却伴随一生清脆的碎裂声。

“你们再敢动一下试试!今天我们要是有半点事,你们全都完蛋!”

盛冉大声呵斥,看到宁珂撑在地上的手被碎瓦片拉开一个大口子,更加怒不可遏。

“村支书什么时候来!迁坟是大事,你们还在这儿伤人,我倒是要问问这些事情他都知不知情!”

两人重新站起来,把身边的那锄头扔开,然而,锄头落下的地方却有一块青涩的碎瓷片。

不待脑子做出反应,盛冉就趴在地上,拂开周围的土。

一个木盒子已经大面积腐烂,被锄头一挖早就碎成两半,里面的陶瓷罐也被挖了一个缺口,盛冉轻轻一碰,罐子就顺着裂纹四散开,骨灰扬起落在泥里,只剩底座上的一点洁白如雪。

人这一生,来时三公斤,走时三公斤,什么也带不走,只留下一捧灰和这三寸之地,承载生人的一辈子念想,如今这念想却被人强行毁灭。

盛冉撑在地上,朝着碎瓷罐垂着头,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骨灰上砸出一个个水坑。

宁珂手忙脚乱地把落进土里的灰捧起来用衣服兜住。

村支书来了,带着几个妇女和男人,妇女们叽叽喳喳地劝着她们回去,男人们一句句指责她们,盛冉只觉得天地旋转,眼前的时间像是倒了过来,她抓住宁珂的手。

“宁珂,我们带她回去吧,你帮我,帮我带走她。”

声音颤抖彷徨,曾经那个永远明媚的少女现在却满脸泪痕。

宁珂回握住她,“好,我们带她回去。”

她干脆把外套脱下来,连带着土和碎瓷片,把骨灰全部捧到衣服里兜着。

印证了她们最开始的想法,她们什么也做不了。这里的所有人都默认大舅一家的做法。

他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让盛妈妈在娘家祖坟待了十年,她们就该感恩戴德。

他们说,女儿没有资格带走亲人的骨灰。

他们说,就算要把盛妈妈带走,也要清理干净所有粘上灰的土,不然断臂残肢的,以后埋在这里的人将不得安宁。

“像什么话!简直没教养!”外公也被人背过来,颤颤巍巍地指着盛冉吹胡子瞪眼。

盛冉捧着兜着骨灰的衣服,怨恨的眼神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外公脸上。

“这地方,你是第一个用,不让我们走,那我就把灰扬在这里,我妈死了也给你尽孝。”

老头气得半天喘不上来一口气,翻着白眼简直要晕死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都是债,都是债……”

或许是顾忌盛立林,也或许是顾忌盛冉要毁了这片祖地,没人再拦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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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盛立林来了,直接就去了盛冉村后的破屋,刚到屋前,就看见堂屋桌上放着一个新陶瓷罐子,盛冉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小冉!”盛立林压低声音唤她。

盛冉没有回头看他,淡淡道,“跟他们碰面了吗?”

只是红肿的眼眶告诉他,她不是语气中的这样平静。

盛立林叹气,“走吧。”

盛冉直视他,“我们就这样灰溜溜地走?”

她抱着瓷罐靠近,盛立林不明就里。

“你肯定看不出这是新罐子,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原来的罐子长什么样。

他们把原来的罐子打破了,骨灰散的一地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罐子。”

盛立林皱眉,“你为什么这么冲动?这里都是蛮人,你一个女孩子,能讨到什么好处。”

“好,那你告诉我,前几天你在这里,你为什么轻而易举就同意了?是不是因为你无所谓?

你只是风流了几夜,她却等了你八年,你们的结婚戒指,她到死都带着,却没见到你最后一面,你的戒指在哪里?”

盛冉从口袋里掏出那没戒指,简单的银指环,岁月早就在上面留下痕迹,表面氧化成灰黑色。

八岁的盛冉接到盛妈妈的骨灰后,就把这枚指环扔进了骨灰里,这次拿出来了。

盛立林面色铁青,“你不要老是翻那些陈年旧账。这块地被已经被选中为开发区了,现在不迁坟,以后也是要迁的,何必起冲突?”

盛冉失望透顶。

“权衡利弊是你的工作需要,对亲人,你也权衡利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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