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西说着说着兴奋起来，自来熟地拉起林鹿的袖子往右边走去.

天知道他这个话痨憋了多久。之前搭档的记录员辞职，到现在过了半个多月，终于有新同事来了，上级还特意交代他要好好关照。

拜托，他才不是研究员那类人精。不管交不交代，他都会好好关照新人的。

相西带林鹿进入培养区。

“我们负责记录这片区域”，相里把手搭上玻璃墙，望着里面一排排的婴儿培养箱。

箱子全透明，方便观察里面婴儿的发育状况。小小的人类婴儿们在刚开始长得都差不多，一个个皮肤红润，闭眼蜷缩着，手脚不时动弹。因为是基因编辑的产物，因此看上去都十分健康。

相西：“这些培养箱能够模拟子宫的温度、湿度和其他环境条件，还连接着复杂的营养供应系统和检测设备，可以实时监控婴儿的发育状况。我们要做的，就是整理记录好检测数据，就这么简单”。

林鹿：“嗯嗯，这些设备也太神奇了”。

他们莫比乌斯菌一直以来都是用分裂的方式繁育后代，母体一旦虚弱濒亡，就会分裂出子体，来保证种族延续不断。菌父只分裂出了他一个孩子，而人类居然可以依靠技术设备培育这么多的新生儿。

完全违背了自然的准则，林鹿莫名对人类超前的科学感到一丝担忧。

相西继续介绍，“这里是E区，负责记录婴儿。再往上是D区，负责记录新生儿。越往上发育阶段越早，记录的内容也越多”，相西放下搭在玻璃墙上的手，“跟我来”。

林鹿跟着相西上了观光电梯，同样是全透明的构造，电梯上升之后能看见底层全部的景象。足球场大小的区域，围着中央记录台摆了三圈一模一样的透明椭圆形培养箱。婴儿被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陪伴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器械，泛着银白的金属光泽。

电梯门开了，这一层的构造和E区相同，除了培养箱里好像多了不少。

相西猜到林鹿心里所想，“这里的培养箱就多了些，越往上数量越多。毕竟是人造的产物，还是有一定的失败率的。我们除了统一观察记录，还需要及时肃清失败品”。

蔑视自然，操纵生命的诞生与死亡，人类真的还能继续主宰地球吗？

“走吧，我们去C区”，相西转身，走到电梯里，却发现林鹿呆在原地没有跟来，“林鹿？林鹿！”

林鹿回过神，三步并两步到相西身边。

相西：“你刚刚怎么了？”

林鹿：“没怎么，就是觉得那些被叫做失败品的孩子有点可怜”。

相西：“刚进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可怜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赌气辞职。没了我，还会有下一个人。无论是花房还是人类基地，最不缺的就是替代你的人”。

其实相西说得没错。更何况他是异种，没有资格管人类的事情。林鹿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和相西到了C区。

“你看，这里的培养箱小了很多。里面的胚胎没有完全成型，体型也很小。正常来说胎儿应该呆在母亲的子宫内，但是齐博士的研究让现在的人造胚胎培养可以完全脱离人体，在体外进行。”

[只不过成功率很难保证]

林鹿在心里补了一句。

这里的培养箱数量比底下两层明显多得多，绕着中央记录台围了近十圈。箱子摆在黑色的传送带上，每一个上方都悬停着两只银色的机械手臂。天花板上挂满瓶罐，垂下数不清的白色软管连接到培养箱内部。

相西：“这一层的装置很密集。会被机械肃清的数量几乎占一大半，不过剩下的胎儿只要顺利成活，就能运往底层的D区和E区，从胎儿发育成新生儿和婴儿，肃清的几率要低得多”。

林鹿点点头，对着玻璃墙里的胎儿们轻声说：“希望你们都能顺利成活，长大成人”。

相西：“还要再往上吗？B区全都是囊胚，如果你有密集恐惧症的话，我就不带你上去了”。

林鹿：“那就不上去了，我们早点开始工作”。

再上去，他只能愈发无力。他想让每一条生命活下来，但他们一开始的诞生就是对的吗。

“还有A区，A区负责记录什么时期？”，在回E区的电梯厢里，林鹿问相西。

相西嘘了一声，凑到林鹿耳边，“我也好奇里面是什么。A区是禁地，我从来没有看见有人上去过。你看这里的按键，最高只能到B区”。

人类又在搞什么花样，林鹿抬头望向电梯的顶部。

E~B区全都是透明的构造，可以看见层层叠叠的培养箱和各种机械装置。唯独到了A区，突然不再透明，冷白的地板阻挡了所有向上窥探的视线。

电梯到达底部E区，相西见林鹿一直不在状态，“走吧，快和我去换无菌服，今天的工作还多着呢”。

相西带林鹿在值班休息间里换好白色的无菌操作服，领他到中央记录台一步步教怎么采集和整理分类检测数据。

一天很快度过，工作结束换班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林鹿在休息室脱下无菌服，相西凑到他面前，笑着问：“林鹿，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林鹿：“朋友？”

相西：“你不愿意吗，我就知道你这样好看的人肯定不缺朋友”。

林鹿：“不是的。你误会了，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林鹿来人类基地以后，认识的人没有几个。里慕和齐意是他的前雇主，至于红霜和里特，他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因为他们从来没说过朋友之类的话题。但是如果他们问的话，他会非常愿意和大家成为朋友。

相西听后，吃了一惊，“什么！我居然是你的第一个朋友，那我可要好好珍惜住这个机会”。

林鹿莞尔一笑，“我也会好好珍惜你的”。

相西口袋里的终端震动起来，他打开一看，“不说了，我得赶紧走，我妈催我回家呢”，他收拾好东西，冲林鹿挥挥手，“拜拜”。

林鹿：“拜拜，明天见”。

相西：“明天见！”

林鹿没有家人。他离开花房，来到外面的马路上，路灯将他一个人孤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长长的。

他有些失落。

走着走着，他的影子边上多出了一道影子陪着。

林鹿转头一看，是顾昱，“指挥官？”

顾昱：“我顺路来看看你适应得怎么样。毕竟你是我调进去的，我自然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