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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十一 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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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安说,其实猪猪早就没了。

这是老刀离开后的第二天,赵悬听路安说的。那时候她正和路安一起晾被子,阳光正好,他两刚好将老刀睡过的被子褥子都洗干净晒好了,留着他回来的时候再用。

他床前那两片用来遮挡和防风的小薄被子也一并被赵悬收下来洗了,一楼的厅子又恢复了以往的一览无遗。

因为有洗衣机,所以洗大被褥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赵悬和路安抱着被子拿到顶楼去晒,赵悬正将被套抖平整了,就听到路安这么说。

她呆了呆,从晾晒的被套后伸出脑袋来,看向也在抖褥子的路安,皱眉问:“你听谁说的?”

路安没有回身看她:“我亲眼看到的。”

赵悬一直知道,路安是个心底能藏事情的人。

和他在一起后,她就没有获得过谈论八卦的快乐了,她是知道路安的嘴巴死紧,但她没想到路安的嘴巴这么紧?!

而路安不告诉她的理由,竟然是怕赵悬在老刀面前露馅。

“要是你哪天在哥面前说漏了嘴怎么办?你是要他疯啊?”路安是这样解释的。

他本来决定老刀在这里留多久,他就将秘密保存多久,但老刀离开了,这个事情就成为了一个悖论。

——老刀是因为猪猪离开的,他说找到猪猪后就回来,但猪猪已经死了,意味着老刀永远都找不到女儿了,也意味着他远不会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路安觉得不应该隐瞒赵悬,让赵悬存着老刀还会回来的念想。

不仅是路安知道猪猪死了,连老刀自己也是知道的。

这个末世啊,太多人失去了自己的至亲,有的像他和赵悬那样,熬过去了,就明媚得活下来,有的像老刀那样,熬不过去就彻底疯了。

路安第一次见老刀并不是在营地里,而是在大疾病爆发得最初。

偌大的城市已经彻底乱了,打造抢烧的事件频发,通讯已经断了,很多地方断水断电,每到夜里,城市里某个黑暗的角落就会有人发出恶鬼般的哀嚎和尖叫。

那时候路安已经可以做到平常心对待街角巷口随时出现的死人了,哪个巷子里爆发出打斗声,哪个路过的窗户里传来的求救声,他都可以当做没听到一样走过去。

他蒙着厚厚的几层口罩,带着帽子,将背包背在胸前,手持一把血迹斑斑的□□,行走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

——身高一米八八的他并不是被掠夺的主体,恶人最是欺软怕硬了,即使是几个人成群的强盗小团体,看见路安后也会将目标转而更弱小的女人和老人。

他和赵悬的父母已经感染病逝了,他将赵悬藏在他们共同购买的那套小房子里。小房子是在两家父母共同资助下买的,已经装修好了,就等着赵悬毕业,他们就可以结婚住进去。

病毒在这个海滨城市的蔓延最初,路安就将赵悬从学校接回了他们的小家中,然后他们经历了全称沦陷,最初是医院封禁,然后全城封禁,再是整个社会的坍塌,年轻的他们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双亲的离去,朋友的离去……再之后通讯断了,电也断了,路安才后知后觉,也许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赵悬的打击更要大,她父母病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些神神叨叨的,有时候窝在墙角一待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也不睡,好在她十分安静,路安将家里所有的窗子都用木板封死了,他出门找物资时就把赵悬锁死在家里。

早先路安还在白天出门,再后来,活下来的人都不是善茬,且物资越来越少,路安不得已改成了深夜出门。

赵悬很乖,即便哭也是咬着牙齿没有声音的哭,她蓬头垢面,好像一只烂掉的娃娃,但她也会在路安回来的时候用碎木头烧热水给他喝,也会在路安累得睡死过去的时候为他盖好被子,并拿着防身武器守在他身边。

有一次,有强盗扫楼,见他们这户门窗封得死紧,料到里头有人,家里有一扇窗是开在连廊上的,那人撬不开防盗门,就想从窗户进来,窗玻璃打碎了,闻声而来的赵悬就见那个男人,她却没有怕,转身握起一根削尖了木棍,朝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就戳过去!

这男人捂着眼睛嚎叫着,向楼下逃走了,走廊的地上只余下零零散散的血迹。

赵悬又拿了木条将窗子补好,然后又窝回路安身边,累极了路安居然没被刚才的动静给吵醒,赵悬给他掖了掖被角,他睡得很安稳。

不到几天时间里,这栋入户率本就不高的新楼盘就更见冷清阴森了,有人病死,有人携家带口的离开,后来路安都怀疑这栋楼是不是只剩他们两个人,每次下楼梯时都感觉回声大得吓人。

那大概是无政府状态的第五天吧?也是路安和赵悬被困在城市的第二十九天,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再不愿意路安也要摸黑出门了。

身高和年轻是他最大的优势,他挑着人少的小道走,偶然会遇见三五个手持武器的小团伙,但双方相识一眼,都默默地走了过去。

不远处有光亮在跳跃,那不是灯光,而是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大楼的火光。明亮的火光散发出浓重的烟尘,像恶魔在里头狂欢。

那时路安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命了,这段时间里他见过了太多死亡,已经麻木了,人就这样子,当他身上自带一股不要命的气息时,其他人往往更加惧怕他,他反而在一次次的物资搜寻中活了下来。

路安和一些企图想要抢他物资的人搏杀过,他捅过人,也砍过人,他不知道那些带伤的人落荒而逃后会不会死去,他尚存的道德感让一直没有去抢夺他人的物资,他去的地方基本上已经被抢掠过,失去主人了。

市中心的大型商铺和超市已经被劫掠一空了,路安只能往外头走,一些邻近城市边缘的地方,有很多小卖部和小批发仓库,那里应该有还有一些吃的。

他花了很长时间,迂回着往城市边缘走,一路上安静极了,只有很远的地方偶尔传来几声惨叫或是东西被砸碎的巨大声响。

尸体却是奇多,各种死法的,各种腐烂程度的,有的就赤条条地躺在地上,任野猫野狗啃食着。

路安蒙着两层口罩,皱着眉从这些尸体上跨过。他穿着防护服,带着手套,他将背包护在胸口,手上握着一柄□□,腰上还别着一把水果刀。

一边走他一边想是不是要带着赵悬离开这里了。

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成为一个尸体遍布的废墟,尸体产生的巨大污染,不会允许他们这些活人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

走了两个多小时,周边的房屋从高楼大厦变为小矮房。

路边的小店基本都被人撬了开来,一些杂货店更甚,路安走走停停,从杂乱不堪的店铺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物资,有些居民楼也被人撬开了,他也会挑着上去,有的人家半掩着的门,基本是被劫掠过的,里头大多数有尸体,再不济就是满墙的血迹,这些情景在夜晚看来十分恐怖,路安却像习惯了似地走进去,运气好可以找到一些没有霉变的大米、盐或是零食。

今晚并不是很顺利,他一连搜了很多家,只找到几瓶过期了的饮料和一袋面条干,外加几瓶白酒。

真的是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了,路安想着这几瓶未开封的高度白酒齐码可以当酒精使——他身上也有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愈合得很慢。

路安不抢有主的人家,即便那家里都是些老弱病残,这使物资收集有了很大的不确定性。

凌晨时他终于将自己的背包装满,准备往回走了。

他并没有原路返回,他想着新路程或许有新收获。

他沿着一条河流朝回家的方向走,河流边上有一条很宽的步行道,周边没有高建筑,往这走不至于被人埋伏。

途中他听到了哭声。

那哭声其实并不大,但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声音很清楚地传来,那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压抑、悲切,他在念叨着:猪猪,我的猪猪啊……

这种情感的哭声路安在这段时间里听得太多了,这是痛失亲人的哭声。路安自己也这样大哭过——十几天前,尚且可以通讯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父母感染病毒过世的消息。

路安的脚步登时慢了下来,顺着那个声音看过去,借着水面反射的光线,他看见一个很壮实的男人正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那小女孩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出现了尸僵,她的身体以一种很不自然的状态被男人抱着,甚至手都僵硬着叉了出来,举在半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警服,正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挖着坑,他是徒手挖的,已经挖出了一个小坑,他大概是想给女孩下葬,

路安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他和很多人一样,再乱的世道里,对军人、警察、消防员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大疾病感染这座城市的最初,有很多这样的人维护着这里的秩序 ,只不过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恐慌让这座城市沦陷,而这些辛勤维护着城市安宁的人在动乱中基本没有好下场。

现如今,如果不是真正的警察,已经没有人敢穿着这身制服露面了。

这个警察的哭声很清晰,同样的,路安的脚步声也很清晰。

就在路安走近时 ,那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非常准确地扭身朝向路安的方向,警惕地问:“谁?”

他扭过头来的时候,路安看见他脸边延伸至耳朵的那道疤。

路安回答:“我路过,没有恶意。”虽然知道眼前的人正处在巨大的悲伤中,他还是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大哥,你是警察吗?你有没有外头的消息,政府还准备救我们吗?”

男人一顿,他似乎看出路安确实没有恶意,他没有直接回答路安的问题,而是说:“这里不行了,你赶紧逃命去吧……”说到一半他又补充说,“隔壁市也不行了,我就刚从那出任务回来的。”

路安点点头,他没有再问什么,他扯开包包拉链,从里头拿出两张自己缝制的棉布口罩和一袋饼干。他将这些东西放在男人的不远处,说:“谢了大哥。东西不多,你别介意。”说着起身就要走,哪知又被那个男人叫住。

“兄弟,你包里有酒吧?”他在路安翻动背包时候看到了露出的酒瓶脖子。

路安点头。

“能给我一瓶吗?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了,你给我一瓶酒就行。”

路安依言收了口罩和饼干,然后掏出一瓶白酒来,放在男人不远的地上。

男人将怀中小女孩的尸体小心地放下,然后蹲伏着过来拿酒:“谢了,兄弟。”他拧开酒瓶,正打算喝时,又再次顿了顿,对路安离开的方向说:“兄弟,你可以往临边的小A市走,那里有个景区,政府在那里有一个临时驻扎点,要去的话就快点。”

路安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复,但他把这个人话清楚的记住了。

小A市是一个不起眼的县级市,现在人逃亡都朝医疗更好的大城市里逃,往小A市里走的人基本都是回乡的,现在通讯中断了很久,普通老百姓应该很少人知道小A市的景区里还有设有一个政府驻扎点。

当晚他和赵悬就收拾了所有家当,前往了小A市

他们是幸运的,有惊无险地成为了小A市景区避难所最后一批收容进来的难民,再后来,陆续到来的难民已经超过了避难所能承受的范围,避难所被外头的难民攻击过很多回,有人将染病之人的血抹在避难所的围墙上,还把感染着病毒的衣服往里头扔。

他们鱼死网破的行为很有用,避难所沦陷了,而他们自己也早就病死在了避难所的外头。

路安和赵悬又一起逃了出来。他们其实很幸运,在被避难所收容的这段时间里,国内一片大乱,人命就是开水里的细菌,水开了,里头的生命也都烧没了。

他们成为了那一小撮的幸存者。

这时候全球瘫痪,科技停摆,城市成为了一座大坟墓,

如果不是那晚那个警察的建议,路安和赵悬早就死于最动乱的那个时刻了。路安心里一直感激着他。

再后来,路安和赵悬一直在流浪,他们几乎被饿死,直到为了保命加入了那个营地,再次见到救过他们命的那个人。

他叫老刀,是个很仗义很直爽的好人。

路安因为他那条显眼的刀疤一眼就认出了他,但老刀并没有认出自己,毕竟那晚自己戴着两层口罩,裹得严严实实。

他一直都在外头,骑着他那辆拉风的摩托车,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后来有人告诉路安,老刀在寻找她的女儿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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