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县大会预选将至,静弥他们接下来的几天课余的时间都一头扎在弓道上。渐渐的,凑他们对静弥的担心都被分去了心神。一方面是因为沉浸于练习中,分身不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静弥已经回复了之前模样,对静弥甚是信任的几人不自觉地放宽了心,全力备战。
相比起阅历尚浅的凑他们,雅贵倒是看穿了静弥的伪装。可出于对静弥的尊重,同时考虑到大赛将至,雅贵还是纵容了他暂时逃避,他知道静弥亦是因怕比赛前横生枝节。
周六早上,风舞弓道部众人早早来到了会场占了一个楼梯角落,好让参加了个人战的几人能有地方检查弓具,同时亦在等他们的老师和教练。
相对老神在在的静弥他们,首次参加大赛的辽平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起来,对周遭的一切十分好奇;同是首次出赛,女生们的状态却截然不同。许是因为今天要出赛,花泽和白菊都表现得十分紧张,唯一较镇定的妹尾正忙着安慰两个同伴,根本没心思到处观望。
「唷,大家都很早嘛!」
脖上挂着照相机的莲远远就打着招呼,旁边跟着雅贵和小富老师。他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可见是在附近转了转才过来的。
再次见到没有戴眼镜的静弥,加上这次还换上了袴,让上次合宿无缘得见的莲不由得双眼放光,马上举起了相机对准静弥按下了快门,站在旁边看得清楚的雅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边的众人见到教练和老师到来,不由得纷纷走前两步迎接。得到学生亲昵的问好,雅贵让众人继续作准备后就把静弥喊去做登记了。
去往登记处的路上雅贵都在跟静弥交代这次大会的各项要留意的地方。虽然知道静弥中学时都有参加过大赛,可那时只是普通部员的静弥多只需要听从安排,故对细微的地方并不完全了解。静弥亦明白自己的经验不足,所以听得很是仔细,间中还不时问上两句,两人难得的和睦地走了一路。
「是泷川君吗?」
做好登记后,雅贵正想趁着这少有和谐的气氛跟静弥闲聊几句,却被两名穿着着物的男性叫住了。两人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从衣着不难看出两人都是高段位的弓手。
不论是作为八坂八段的亲传,还是不过二十出头就取得五段资格的年轻射手,雅贵在弓道界较年长的一辈中都备受关注。再加上他之前曾在全国各地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射会、比赛,更是让他的名声在弓道界越发广为人知,现在喊住雅贵的就是他四处求道时认识的前辈。
千载难逢的机会受阻,雅贵只得遗憾地让静弥先回去,自己则留下与两人寒暄。
「静弥。」
自个儿回去的路上,静弥拿着手机记录着自己总结好的注意事项。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叫唤。那是不久前从手机中听到过的声音。
只见一人缓步向静弥走去,得天独厚的外貌和身高再加上满身贵气,让走在路上的人都不禁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出挑的气质让人一见难忘,只要他在视线范围内就彷佛时间都慢了下来般。
「愁,好久不见!虽然晚了两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吧!」
愁的生日在刚过去的周四。静弥当日已经发过了祝福的讯息,甚至生日礼物都寄到愁的家里去了,但既然遇上了那还是亲口再祝贺他一句吧!
「谢谢你,静弥。礼物已经收到了,我很喜欢。」
静弥送给愁的是一枚带有鲛小纹的暗紫色握把皮,材质是愁惯用的鹿革,这是静弥再三考虑后选的。因为练习量不小,他们基本上用不了几个月就要为弓替换新的握把皮。
「这个,是迟来的生日礼物。」
说着,愁就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只有半巴掌大小,用纸袋装好的礼物,递了给静弥。
「欸,愁很没有诚意哦,足足晚了一个半月呢!要不是收到了我的礼物,愁本是不打算送我的吧!」
意料之外的礼物让静弥怔了怔,伸手接过的同时亦开口揶揄了一下。
「没法子,谁让静弥一声不响的转到其他学校去了呢!」
愁可不会惯着静弥,既然是他自己提到这一茬,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不过,其实静弥说的也不算错,毕竟之前大家都在同一间学校,所以往常都是一起吃饭当作庆祝,没有再另外送礼物,所以这还是静弥第一次给愁送生日礼物。愁也的确是收到礼物后,想到今天会见到静弥才特地买的礼物。
「啊,失策了,就不该提到的!总之谢谢你的礼物,愁。我打开了哦!」
愁挑的是市面上较少的,没有凉感的眼药水。静弥有干眼症,拉弓时不得不换上隐形眼镜,但除下后眼睛却总会不舒服,所以眼药水是静弥日常必备的。
感受到愁的用心,静弥再次开口道谢。
「谢谢。愁已经跟凑见过面了吗?」
留意到愁是从凑那方向过来,静弥就猜想他们俩应该见过面了。
「嗯。状态怎样?」
愁没有多说跟凑见面的事,反倒问起了静弥的状态。凑的回归是他预想之中的,即使凑现在还没有回复到以前的水平,但愁相信这亦不过是不久之后的事而已。
在跟凑一起学习弓道一段时间后,愁就有预感他是能够与自己并肩踏上弓道巅峰的对手,故就是凑在引退后没有再出现在弓道部,愁也一直坚信着凑会回归弓道。
「虽然未完全克服早气,但凑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静弥误解了愁的意思,以为他问的是凑的状态。
「不是问凑,我是问静弥的状态。」
虽然静弥现在好像与平常无异,但愁还记挂着上周的事。刚开始凑发讯息给他时愁没有太担心,因为他认识的静弥一向都十分沉着,可当拨通了静弥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愁就知道凑的担忧不无道理。
愁知道静弥骨子里有几分要强,并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可那时的静弥声音透露出遮掩不住的疲惫,可见他当时的状态糟糕得连伪装的精力都没有。
「我吗?没有甚么特别,跟往常差不多。」
静弥倒没有想到愁还惦记着上周的事,只以为是平常的问候。
「跟往常差不多……吗?静弥为甚么不参加个人赛?」
静弥虽然是上中学后才开始学习弓道,但他不仅在升上二年级前就上到的前,甚至连的中率都稳定在八成左右。上到二年级后的他还进一步提升了的中率,更难得的是他的发挥甚是稳定。
可静弥在中学三年间,不论是甚么比赛都不曾参与过个人战。愁虽然很早就注意到,却只以为静弥有自己的考虑,故不曾探究过原因,直至上周。
凑在黄金周的最后那天发了讯息给愁,把静弥的异样和他认为与之相关的那场事故都告知了愁。
打自那天,愁就对静弥的心思和行为背后的因由有了新的猜想,现在只等静弥的回应作验证。
静弥甚是疑惑,愁不是知道自己一向都只参加团体赛的吗?
「为甚么?没有特别的原因啊。」
愁从静弥迷茫的神色明白了他不参加个人赛并非出于衡量过后作出的取舍,而是这一选项从未被他纳入考虑范围中。
「是吗?」
静弥的反应证实了愁的猜想,不……静弥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愁毫不怀疑静弥他自知自己重视凑,可他却没有意识到凑已经成为他衡量事物的基准,甚至已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判断。
同时,愁亦明白了为何静弥的弓道未能到达自己与凑所在的境界——全因静弥他,不爱弓道。
在此之前,愁亦曾对静弥抱有期望,以为他终有一天能够达到与自己及凑一样的高度,但如今他察觉到只要静弥还是现在的静弥,就永远不可能。
静弥的资质很是不错,就心性而言甚至可以说比凑更适合弓道。
犹记得初中一年级时,见到初学者的静弥在弓道上的进步显著让愁很是惊喜。他满心以为静弥会是继凑之后,另一个可以与他共同前进的对手,可静弥却一直迈不过那道门坎。
之前他一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现在他似乎知道了症结所在。凑是静弥弓道上的领航人,却也是静弥禁锢自己的原因。
静弥从一开始就没有正视过弓道。在他的心里,弓道只是他拉着凑的桥梁,他见到的从来不是弓道本身。静弥的弓,从来不是为自己所拉;静弥的弓,没有自我。
原因找到了,可又能怎样呢?
「那么,只就在团体赛见了!」
最后,愁只留下了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