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是当天晚上的,杨初厌和顾锦的行李箱里没装什么,也不过夜,东西带多了反而是累赘。
俩从机场到入座飞机一直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刚一坐下,顾锦转过头,语气懒洋洋的对杨初厌说:“我好困,我睡一觉,下飞机了记得告诉我。”
杨初厌招呼空姐要了块毛毯,搭在顾锦腿上,又把穿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开衫脱了下来,盖在顾锦身上。
顾锦默默地看着杨初厌做完这一切,无奈的笑道:“夏天欸,不至于盖这么多吧。”
杨初厌揉了把顾锦的脑袋,双目含笑,抿了抿嘴唇说道:“空调风很足,睡久了就会冷。”
顾锦没说话,牵起杨初厌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右手手心的痣,摸得杨初厌心痒痒。
“快睡吧。”
顾锦歪着脑袋,眼睛亮亮的,她身子前倾凑到杨初厌面前,伸出手摸着她的眉骨,温声道:“杨初厌,回来江舟后,我们同居吧。”
杨初厌明显一愣,微张着嘴巴,似是欲言又止。
顾锦把杨初厌鼻梁上快要滑落的眼镜往上戴了戴,耐心的说:“接受不了的话,我等你,等你心中过了这个坎,我们也来得及。”
心口猛的一颤,杨初厌咬紧了下唇,语气里有些颤抖:“什么坎?”
顾锦拉着杨初厌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平稳的说:
“叶蒽蓬告诉我了,你半个高中生涯,都在经历造谣,承受着你不应该承受的流言蜚语。”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顾锦眼里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她顿了顿继续说:
“我抛下你一个人,让你独自承受着这些沉重的有色眼镜,我当了逃兵,把你甩下了。我逃到江舟,在那里上学,工作,你在我大学毕业时来看我,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也没做。”
杨初厌脸上挂着两行风干的泪,轻摇着头,额头抵在顾锦肩头处,哽咽道:“不是你的错……你不是逃兵,顾锦,你没有错。”
好像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发出震耳声,飞机上万籁俱寂,唯有这道声音异常刺耳。
顾锦仍旧执拗的道着歉:“杨初厌,我和你说一万句对不起,都弥补不了那八年吧。”
杨初厌眼睛里泛着红,几滴眼泪掉在眼镜片上,擦也擦不干净。
耳边一阵嗡嗡声,耳鸣让她听不见现实的声音,杨初厌手抖的厉害,从牙关处尽力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得见:“顾锦,你爱我吗?”
顾锦没有丝毫犹豫,意志坚定的说:“爱。”
杨初厌长舒口气,抬起头,亲了亲顾锦的眼尾,“那就足够了。”
她的一生中只得到过两个人的爱,一个是还没来得及报答就离世的外婆给她的爱,另一个就是顾锦的爱。
“你爱我,这就够了。我们不提以前了好不好,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那些话也不足以成为我心中的坎,我只在乎我有没有找到你。现在我找到了,你也恰好还爱着我,我就知足了。”
顾锦眼里含着泪,在黑夜中闪烁着。她也像杨初厌那样亲了她的眼尾,脑袋靠在她的胸前,嗓音沙哑难掩:“好,我不提了。”
杨初厌微仰着头,看着上方,许久,她说:“顾锦,我们同居吧。”
顾锦牵起杨初厌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两只手指修长的手交叉在一起,两只手握的很紧。
杨初厌抬起顾锦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虔诚的落下一个吻。她抬起眼,对上顾锦水雾氤氲的眼,笑着用指关节擦掉了她眼里的泪。
“同居吧,好不好。”
顾锦低下头,在杨初厌锁骨的位置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下,“好。”
小插曲过后,顾锦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脑袋靠在杨初厌肩膀上,上身盖着她的开衫,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锦平稳的呼吸声游荡在杨初厌耳边,她垂眸看着睡着的人的睡颜,抿唇笑了下。
很久之前,有同事问过杨初厌一个问题,问她觉得什么叫幸福。
那个时候的杨初厌和顾锦还未重逢,她不知道什么叫幸福,所以没有回答。
但现在,杨初厌想,幸福或许就是自己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吧。
想到这,杨初厌原本冰冷的手渐渐的有了一丝温暖。她闭上眼,戴上了耳机,听歌软件里面单曲循环着同一首歌。
那首歌,是她高中时期唱给顾锦的。
闭眼小憩了一会,杨初厌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
首饰盒里面是一条漂亮至极的项链。
项链做工很细致,模样宛如水滴,在灯光的照射下,黑水滴的表面被镀上一层光芒,照映在杨初厌的瞳孔里。
这条项链是杨初厌精挑细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看到这条项链的第一眼,她就想起了顾锦的瞳孔,漆黑却明亮。
杨初厌把项链捧在手心里看了好一会,她动作很轻,怕吵醒身边的人,缓慢的将项链戴在了顾锦漂亮的脖子上,随后把它摆正在锁骨中央。
很适配,仿佛是量身定做一般。
漂亮的项链配漂亮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杨初厌满意的点了两下头,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天空,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限美好。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余市机场,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杨初厌和顾锦下了飞机,拉着行李箱游走在人山人海的路上。
顾锦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好像多了什么异物,她摸上后颈,摸到了项链。
手一顿,顾锦敛下眸子,瞥见了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黑宝石项链。
顾锦愣了一秒,瞳孔微微放大,似是很吃惊。
这条项链顾锦见过,价格不菲,并且还是仅此一款,绝无仅有的。
“杨初厌。”顾锦偏过头轻唤着她。
杨初厌闻声转过头,对上了顾锦那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眼眸,她噙着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顾锦指了指项链,听不出喜怒:“什么时候买的?”
听顾锦的语气不太对,杨初厌连忙拉住她的手,语气有些激动:“忘了。你不喜欢吗?”
听杨初厌这么一问,顾锦的语气顿时缓和了很多,“没有不喜欢,很喜欢,只是这个太贵了,你——”
预判到顾锦后面未说出的话是什么,杨初厌搂过顾锦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不在乎的说道:“这点钱还是有的,你喜欢就不算贵。”
顾锦太想说些什么,却又在听到杨初厌后面的话后闭上了嘴。
“再说了,你送我的这条领带可也不便宜啊。”
杨初厌前段时间刚开了工资,用攒下来的钱给顾锦买了这条项链,剩余的一部分捐了出去,一部分转给了杨东华所住的医院。
一通花销下来,没给自己剩多少钱。
顾锦没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眼端详了黑宝石很久,小声说:“喜欢。”说完,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望着杨初厌,“这个也喜欢。”
杨初厌侧过头,在顾锦的鼻尖上轻轻的亲了下,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我也喜欢。”
两个人走到了一家营养品的店,杨初厌给叶萍舒挑选了几种对老年人好的保健品,都是大数目。
顾锦摇摇头,看着杨初厌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无奈道:“有必要吗?你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次却不同以往。
杨初厌手紧攥着袋子,试图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我和阿姨很多年没见了,会不会太突然了。”
顾锦揉了揉杨初厌的头发,把她手上沉重的袋子拿了过来,握着杨初厌的手腕,仔细端详着她的手指。
杨初厌不解,“怎么了?”
顾锦皱了下眉,啧了两声,语气僵硬道:“你看,你手勒红了,别提着了,我提。”
杨初厌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烟飞云散,她勾勾唇角,挽上顾锦的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锦耳边,“顾锦,我突然觉得我好幸福。”
顾锦也笑着回杨初厌:“我也好幸福。”
行李箱的滚轮声响在街道上,两个人肩并着肩,在朝阳的注视下,迎着光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
走到七巷一户门前时,杨初厌站在顾锦身边,默默地长舒一口气,怀着无比忐忑的内心敲了门。
十几秒后,门缓缓的打开了一条缝缝,一个白发老人探出头来,在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时,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恍惚。
叶萍舒把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几缕银丝格外显眼,皮肤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细嫩。佝偻着的背,数不清的白发,年老的嗓音……自身的每一寸变化,都在无时无刻的告诉她——自己变老了。
门半敞着,叶萍舒与杨初厌和顾锦面面相觑了足足三分钟,三个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安静的不像话。
叶萍舒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杨初厌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与她记忆中大相径庭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杨初厌朝叶萍舒颔首,她薄唇轻启的同时,顾锦把手里的保健品递到了她妈面前。
“阿姨好。”
叶萍舒感受到自己的太阳正在穴突突直跳,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把门开大了许多,招手让杨初厌和顾锦进来。
叶萍舒把杨初厌给买的保健品放到桌子上,还未开口说出感谢的话,一转身,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个在她心里割裂感极强的画面。
——顾锦在给杨初厌贴创可贴。
顾锦手握着杨初厌的脚踝,蹙着眉头,全然不顾自己老妈那震惊的眼神,取出医药箱里的创可贴,指腹温柔的抚摸着杨初厌脚后跟的伤,慢慢的将创可贴牢固的贴在伤口处。
“什么时候弄的,怎么不说?”明明动作那么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
杨初厌浑身一哆嗦,余光中暼见了叶萍舒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倒吸一口凉气顿觉完了。
见杨初厌没应自己,顾锦握着她的脚踝用了力,有点惩罚的意味,“嗯?什么时候弄的?”
不知道顾锦是不是故意为之,杨初厌后背噌的冒出一层冷汗,压低声音道:“很久之前了,已经不疼了,你快起来。”说罢,她就要蹲下身拉顾锦起来。
顾锦也不逗杨初厌了,帮她把拖鞋穿好后,站起身,双臂绕到杨初厌身后,环住了她,在她耳垂上轻啄几下,声音带了丝勾惑,“这么紧张。”说着,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衫,不听话的游走在杨初厌凹陷的腰窝上。
杨初厌被她摸的受不了,身子猛的一激,紧忙遏制住顾锦还在往下滑着的手,“疯了吗?你妈还在这。”
顾锦松开了杨初厌,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意味深长笑了下,随即换上一副纯情无害的小白兔表情,“抱歉。”
道歉道的一点也不诚心。
杨初厌整理下衣领,努力调匀着呼吸,眼神恶狠狠的瞪着一脸无辜的顾锦。
两个人在玄关处干着悄无人知的事,走出阴影的时候,杨初厌注意到叶萍舒的视线,不自在的咳了两声,等着叶萍舒的质问。
没等来质问,叶萍舒原本不善的眼神,在看到杨初厌和顾锦后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敲了两下桌子,低沉道:“洗手,吃饭。”
顾锦摆上一张笑脸,甜甜的朝叶萍舒笑了笑,“谢谢妈。”
杨初厌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强装冷静的道谢两声,手腕就被人抓住,跌跌撞撞的跟着顾锦走向了卫生间。
砰。
卫生间的门用力关上,不等杨初厌思考,自己就被抵在了门板上,双手被迫举过头顶,整个人处于下风状态。
顾锦笑眯眯的看着杨初厌,手指灵活的解开了她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两个人额头相抵,热烘烘的气息游荡在彼此之间,明明没喝酒,可气息中却掺杂着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灌醉两个人最后一丝理智。如痴如醉不过如此。
杨初厌觉得现在的自己快疯了,腰间上的那只手还不停地游走在自己的敏感点上,顾锦的一个举动就可以牵动着她,各个方面的。
“杨初厌,你知道你现在脸有多红吗?”
说着,顾锦掐住杨初厌的下颚,将她的脸掰向镜子的方向,强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杨初厌看到镜中的自己和顾锦,缓缓闭上了双眼。
顾锦眼神逐渐黯淡,幽幽的看着杨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