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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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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嫮拿着钉耙,将土铲翻个面。黄褐色的泥土下布满了青白色的小细根,将土拢成一块一块的,翻动一小块土地也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茫茫一片的绿杂草地,看得人心也是茫茫然。

苏旎瘫倒在地上,无力地叫喊着,“累啊。”

旁边啄虫的咯咯哒不听她的抱怨,闲庭信步走出了几米远。

西陵嫮直起腰来环顾四周,虽然她们不是最快的,但起码是两个人耕地,还算名列前茅。

虽然太阳也快落山了。

西陵嫮默默叹一口气,好声安慰道,“再忍忍吧,快要耕完了。”

夕阳的余晖打在身上,让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更加燥热,陡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些许阳光。

余玉稻躬身,凑到她们面前,“你们俩干嘛呢?”

“瞎啊。”

明知故问,苏旎白了他一眼,起身去翻地。看他这模样,不用说就知道是来炫耀的。

“司马兄正帮忙耕我的地呢,”余玉稻双手环在胸前,眺望眼前还剩一大片绿未翻的杂草地,“你说你们,答应司马兄的帮忙多好,非要拒绝......你们这地不到晚上怕是耕不完了。”

对啊,答应他多好,他主动要帮忙,又没什么代价。

苏旎虽也是这么想的,但既然西陵嫮说不要,那就不要。

“你爱找人帮忙便找人帮忙好了,毕竟温室里的花朵,也确实干不了什么活儿,”苏旎摆了摆手,无奈道,“我们大女人以后可是要接受长庚仙府正统的,自然要亲身接受各个长老的教诲,你们小爷们嘎嘎自然是不懂了。”

余玉稻羞红了脸,矢口否认,“才不是呢,我也干活儿的。只不过是真的太累太辛苦了。”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他当然知道偷懒是不对的,但日日干农活,什么术法招式也没学到......实在是无用。

余玉稻揪了根狗尾巴草,愤愤插进土里,“早知道不修儒道了,都怪那个翎遥......”

苏旎与西陵嫮一听这个名字,便来了兴致。她们的师傅,虽没见过她,但江湖上处处是关于她的传说。

“原本的儒道就是讲学问,”余玉稻便是冲着那个来的,天天坐在学堂中听讲,再不时去学个剑画个符,既轻松又潇洒......余玉稻恨不得回到几百年前,回到话本中描述的那个儒道。

余玉稻陷入美好幻想,醒后再看苏西二人,望着他的眼神满是鄙夷与不屑。

“干嘛这么看我,”余玉稻连声为自己辩解,“虽只是讲学问,但要讲要学要问,也是门大学问,你们可不要小看这门学问!”

什么学不学问的,不就是喜欢坐着偷懒嘛......苏旎幽幽开口,“大郢遍地都是你喜欢的讲学问,你怎么不留在凡间,非要到长庚仙府来求你的讲学问?”

“懂什么懂什么,你们这群土鳖,”余玉稻昂首挺胸,正了正衣襟,“长庚仙府,世间第一修仙门派。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的含金量,只要是从长庚仙府下去的仙人弟子,入了朝廷,大大小小得封个官。”

再如他这般修儒道......假以时日,官至一品,不成问题。

偏偏来个翎遥,鼓动师尊让他们走出致知殿,天天干活犁地......到底是当他们牛马还是人?要经受这样的考验。

余玉稻越想越气,向天大吼一声,“日日挑水耕地,都是拜她所赐!”

“啊!”余玉稻捂住被打偏的头,怒瞪身后的陈最。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这样的话竟让他听了去。前些日子听师兄们说,问心殿的那几人最是护短了......

“平峦峰能苟活到今天,还真是拜我师姐所赐,你受不了?受不了就滚啊,”陈最见不得别人诋毁翎遥,直接拔剑抵在他喉间,“致知致知,其实你们这殿名也是我师姐所起。”

“怎么样,你说我师姐好不好?”

方才的余玉稻被砸昏了头,怒气冲冲,直到一股冰凉抵在他脖颈间,才瞬间帮他降了火,“好......师姐好,师姐天下第一好。”

余玉稻发抖的身体,连声音都跟着打颤。

面前这人,他只见过他被飞风筝时的招笑模样。但现在……余玉稻偷瞄了眼眼前人,这是他第一次见他怒面阎罗的模样。眼睛冷冽,却藏着暗火,他能切身感受到,他恨不得将他烧死的怒意。

他这样子,连一直躬身耕地的苏旎与西陵嫮,也忍不住偷瞄几眼。

西陵嫮凑到苏旎耳边,轻声问道,“师叔这是怎么了?”

从前的陈最虽然也没给过她们什么好脸,但也鲜少见他生气,甚至气到剑指同门......西陵嫮心里一阵寒凉,她只觉得此人陌生,不知被什么话惹了,就要夺人性命。

西陵嫮的手被苏旎紧握住,苏旎偷瞄了眼陈最,低声安慰道,“别怕,他好像还没变异。”

......

这两人,真是......

陈最白了苏旎一眼,将剑从他颈间放下,“你方才的那些话,谁告诉你的。”

这是准备要兴师问罪了?余玉稻听他阴沉的语气,脑中一片慌乱,“是师兄们说的......”

这个阴鸷的疯子,比杀戮道那些贱人还凶,看起来是真会杀人的,他要是真说了确切的名字,这暴躁怪肯定提把剑就去砍人了。

陈最:“哪个师兄?”

余玉稻讪讪笑道,“记不清了。”

陈最收起剑,转手变出个铁锹递到他手里,“他们说了你便信?我也是你师兄,你将自己埋进土里,便可以增长灵力。”

“......”

埋土里?余玉稻冷哼一声,他是想将他活埋吧,还增长灵力?骗鬼呢。

余玉稻干脆装作没听见,半晌也不见他动个手指头。

陈最眸色森然,将铁锹猛地摔到他身上,破口道,“怎么我说就不信了?动手啊!”

这声怒吼,将旁的几人都吓了一跳,苏旎二人连忙上前劝阻,“师叔冷静啊!”

“你们也埋!”陈最转身又吼了她们,“他贬损的可是你们师傅,你们竟能无动于衷,实在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啊?苏旎与西陵嫮面面相觑,天降罪罚,她们不会真要挖坑吧。

“余兄!你的地我耕完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司马潇湘抱着锄头,兴冲冲跑来,受陈最一白眼,又水灵灵地跑回去了。

要是郁雾在就好了,给他淋场雨,浇灭他脑袋上的火星子。

“挖,我们挖。”苏旎朝陈最挤出一抹微笑,扯住西陵嫮的衣服就开跑。

余玉稻,这真不能怪她们不救你啊。

她们尝试过了,无果啊。

“师尊,就是他!”一声亮吼将众人嚇住,不过半刻,司马潇湘又跑了回来。不过这次,他身前多了个慈严为他做主,“他仗着灵力强,在仙府欺男霸女,大搞霸凌。”

慈严眯了眯眼,似是审视般,眼神在陈最和余玉稻之间不停流转,“司马所言是真是假?”

“真的!”

“假的!”

两方声音相冲,余玉稻自然称是,但说假的人却非陈最。

西陵嫮同苏旎从田间走出,率先朝慈严行礼,“我们为师叔作证,他才没有恃强凌弱。”

余玉稻一脸震惊,这两人,真会睁眼说瞎话。

陈最凶狠的模样不断在他脑中复现,他越想越气,硬生生挤出滴泪,哽咽道,“怎么没有!剑没指在你们脖子上,你们是不知道凉!”

一滴泪,就这么一滴泪,慈严看了,连忙罚下陈最,准备又帮他飞次风筝。

西陵嫮拦住慈严,虽从未听说过什么飞风筝的刑罚,但见余玉稻那般得意,此刑不免脱掉他一层皮,“不是这样的,师叔没有......”

“怎么没有,”慈严将她甩开,气愤地指了指余玉稻,“他都哭了,还能作假吗?”

哭了就不算做假了?这算什么道理啊!

虽然她挺想看陈最再飞次风筝,但他可是她们问心殿的人,他们不是说,问心殿最爱护短了吗,所谓传统美德不可弃。

苏旎跌坐在慈严身前,以袖覆面,大声抽噎,“慈严长老,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余玉稻哭完苏旎又哭,慈严被他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陈最,我给你机会辩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最垂着头,从开始到现在,未曾说过一句话。

明明平时牙尖嘴利,怎么今日受冤还忍得下气?苏旎偷瞥他一眼,陡然开嗓唱词,“陈最心有冤,可昭六月雪,你且听他诉诉苦,陈罪连连。”

“别唱了!”苏旎这咿咿呀呀的几句,逼得慈严恨不得当场割下耳朵,“陈最,你来陈述罪行。”

陈罪?呵,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们也配?

陈最挑了挑眉,朝慈严猛啐一口,“你们这群修儒道的臭书生,滚回几百年前最好,审判我......你们也配?”

此话一出,死一般的寂静袭来,将苏旎震惊到窒息。

这人是真疯了吧,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从前只听说长庚仙府长幼有序......主要是他灵力比慈严低,说这话,竟然不怕挨揍。

“他们怕你,我不怕,”陈最火气正上头,一把扯来慈严的右手,使劲扒扯他的手心,“有本事将你手心的文印擦掉,届时,你连跟我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果然,任陈最再怎么使劲,也掰不开慈严攥紧的手。

幼稚。

此话未伤慈严分毫,他只觉得他没长进,几百岁了还如此幼稚。

慈严垂眸,任他胡闹,“我原本就是个没能力也没灵力的臭书生,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比不过你们。”

“何止是比不过,是以卵击石,毫无竞争力可言,”陈最倾身逼近慈严,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双眼,“你个无用的凡人,所有灵力,还不都是倚靠我师姐画的鬼手符,不然,早不知道死哪去了。”

慈严痛快点头,“是靠鬼手符。”

“承认了?”似乎是没想到,他能如此痛快承认,陈最愣了下神,反应过来便更恶劣地打趣他,“呵,你偷偷告诉我。每日清晨,你是不是要早早爬起,狼狈地照着烛光,一点一点描摹那鬼手符,才能勉强维系你那偷来的灵力。”

慈严眸色一沉,望着他的眼低多了几分不悦与不爽,“从前是。”

“不过,”慈严话锋一转,猛地扯回右手,摊开到他眼前,“前些时听闻了刺青,我便将鬼手符刺在了我手心。”

“以后,只要她存于这世间一日,我便能使用这灵力一日。”

慈严笑眼眯眯地望着陈最,像是刻意刺激他般,他拿着鬼画符的右手,轻轻拍了怕陈最的脸,“你最好祈祷,我能用一辈子灵力。”

祈祷......陈最恶狠狠地望着慈严的那张臭脸,他说得没错,他只能这么祈祷。

祈祷他能用一辈子她的灵力,起码能证明,师姐还活着。再不济,也是师姐的灵魂还存于世间。

陈最的双眼有些发酸,低声咒骂一句,“下作。”

下作,真是下作至极。

不知他是使了何种手段,竟然让师姐在他手心画了下鬼手符,任他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像一条蚂蝗一样,日日抱着她的大腿吸血,他也配?

六百年过去,他又像是变成了白眼狼一般,反口教他弟子忘恩负义,肆意抹黑师姐。

就算不是他亲口教授的,但这些弟子流言四起,他作为师尊,也少了管束之行,还是狼心狗肺。

“你说完了吧,言语犯上,不尊师长,说完了跟我去受罚,。”

苏旎转了转眼珠子,像是开了闸一般,瞬间潸然泪下,“哎呀我说命运呐,我可怜的师叔孤苦伶仃,被硬生生遗弃在问心殿,无人教,无人养,当真是没师姐的孩子像根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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