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百姓多数已经撤离城中,但还有少数滞留在城门外不远处,本地的地方官正有序组织城中百姓沿着官道投奔最近的襄陵县。
近卫军仍在金陵城大门外坚守,以一身凡人血肉强行抵御向外蔓延的藤曼。
近卫军首领黄顺在战斗中已经失去了一条左臂,在战斗中他发现眼前的这些藤曼很邪门,只要沾到了就会把人的血肉侵蚀掉,但是这些藤曼不能破金属制成的铠甲,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能坚持到现在。金陵城的百姓才刚刚撤离,他们必须坚持下去,为数万逃生的百姓多争取一些时间。
宿飞一直同近卫军一同血战,这场战争不见血,但却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惨烈。
突然间,他的头顶传来一声呼啸,他配合的低下头,从他头顶掠过的魔兽飞到前方将一根袭来的藤曼用爪子撕的粉碎。
一开始宿飞还不明白这只如同大鸟一般的魔兽为什么久久的盘旋在自己的头上不肯离去,直到看到她脖子上挂的玉佩,他才想到了一个可能,也知道了原因。
黄顺举起盾牌,硬抗住从空中落下的巨蔓,他挥剑将其斩断,这个空挡一根藤曼趁机环住了他的脚腕,霎时间,他的左腿被啃食成一根白骨,他当机立断立即将自己的左腿斩断,身体也因为失衡跪倒在地。
“将士们!”黄顺自知自己马上就会身死,想趁着最后一口气鼓舞军心。
“将士们!金陵城外就是罗羽的百姓!我们可退否!”
“不可!”
耳边的应和声稀稀疏疏,黄顺环顾四周,来时三百人整,现在不过五十……
他咬碎一口坚牙,鲜血从唇角滑落。
“近卫军乃天子护卫,我等上守天子,下护黎民,在罗羽国土之上,绝不允许此等邪祟作乱!”
“将士们!随我冲杀,挡住这妖邪之物!”
“杀!”将士们手举长刀,血汗浴身,凄厉的喊杀声以一腔誓死的悍勇划破天际!
宿飞望着金陵城高大的城墙,心中生出悲凉之意,一些藤曼已经沿着城墙的顶部开始向下攀援,一开始这些藤曼只从金陵城的大门开始向外蔓延,没想到竟然也攀援到了城墙上,想必现在金陵城已经被这种东西占满了。
没用了,再做拖延也不过是无用功。
霎那间的心灰意冷让他在防范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疏漏,一根藤曼快速的向他的腹部袭来!
飞在天空中的妖兽俯身而下!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后宿飞被撞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宿飞懵着脑子,晃晃当当的站起来。
妖兽躺在地上,肚皮的血肉被侵蚀干净,露出一根白净的脊椎骨,她看着站着的男人,嘴巴微张,口吐出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
“我等不到你了……你也别……等我了……”
她说着,一张覆满羽毛的脸上似有笑意,好似为救了心爱的人而感到开心。
宿飞看着眼前的妖兽,泪水模糊了双眼,刹那间丧失了生的意志。
小蝶……
这时李裴钰他们刚好从正门逃了出来,师徒二人通过不断地更换临时防御阵法,才得以免去变成一具枯骨的命运。
翠荷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妖兽救了一个男人,自己则重伤倒地。他冲过去,将双手附在妖兽肚子上的空洞上,一团透明的绿色植株附着在裸漏的脊椎上,慢慢生长直至将整个孔洞填满。
这时一种叫往生八角菱的植物,里面充足的水分和丰富的营养物质可以暂时维持机体的活力。
“你帮我戒备,我能救它!”翠荷对男人说。
宿飞红着眼眶,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护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前,防备着袭击。
李裴钰看着传令符,上面浮现出两个字。
撤离。
他回头看向金陵城内,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天空飘荡着一些金色的花粉。
花心已经打开了吗……
执念花可怕之处不光是这些吃人的藤曼,更可怕的是这些逸散的花粉。执念花的花粉一旦被人吸进体内就会以人的血肉为养料慢慢生长,待血肉被吸食干净之后便会破体而出,相当于用人类的身体当作一个传播的载体,以此来扩大自己分布的范围,如此一来,就算及时封锁边关,恐怕整个罗羽国也会沦陷。
李裴钰眸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决定听从副宗主的命令。
他走到自己徒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徒儿,该走了。”
翠荷面色沉沉,过了片刻问道。
“师弟们呢?遁云宗的弟子呢?他们还困在暗殿里。”
“这个不用你管,宗主自有安排,自然会有人去救。”
“谁去救?”翠荷的声音略显激动。
“现在整个金陵城都是那种吃人的藤曼,师傅也要走,还有谁想去救我的师兄弟?”
“…… ……”
李裴钰无言以对,他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的那些徒儿像一把弃子一样被留在了那恐怖的暗殿中。
李裴钰矫正脸色呵责道:“师傅的话你也不听吗?”
翠荷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见翠荷无动于衷,他只好缓和语气劝解道:“徒儿,眼前的危局不是你我二人能应对的,留下来不过是白白送死,你不是小孩了,不能耍孩子气,你是遁云宗的天士,身上肩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不能将自己宝贵的性命白白葬送在这。”
“现在不就是拯救苍生的时候吗?我现在救的不就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吗?”
“它是妖兽!”李裴钰说。
“妖兽怎么了?我已经看到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我不能再看到第二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漫长的沉默,刚才他们被藤曼包围的时候,那些藤曼明显主攻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叫李文的雇主,而对其余人不怎么上心,这样他们两个才得以逃出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翠荷想要去救荀夏,却被李裴钰拉走了,他也没有办法,手中的防御阵法令牌有限,如果将范围扩大来庇护三个人的话,结界的防御强度降低,他们都得死在金陵城中,根本逃不出来。他明白了,这件事情在翠荷的心中形成了一个芥蒂。
“我认识的师傅不是这样的人……”翠荷低声说,他的眼眶鲜红,两只粗糙的手微微颤抖着。
“……你要走的话,大可自行离去,逃命去吧……”
李裴钰听到翠荷的话整个人一怔,随后过了良久,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嘲讽意味的苦笑。
防御令牌创建的结界渐渐消失,他们也暴露在危险当中。
李裴钰将手中的传令符揉成一团废纸,随后扔在地上。
他抬头望向金陵城,城内骤然间挂起一阵大风,风浪裹挟着漂浮在空中的金色花粉向城外涌动。
“既然你不肯走……”
李裴钰握紧手中的长剑。
“那师傅陪着你。”
李裴钰疾步走到众人之前半跪而下,随即将长剑摁在地面,只见剑身迅速结上了一层冷冽的薄冰,紧接着一道宽厚的冰墙陡然间拔地而起!高高耸立的冰墙竟将整个金陵城的东面城墙死死封住!
风浪携带着金色的花粉远道而来,簌簌的拍在冰墙之上,眨眼间在冰墙上融化出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