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确有一个黑衣男子乘了电梯，然后尾随学长去了卫生间？！”
江霏麓站在病房外，拼命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让里面的苏叶听见。
“那后面呢？……出来后进了楼道消失了……监控死角？”
怪不得明明是六楼，却还有人会走楼梯从他边上擦肩而过，原来是为了避开监控。
江霏麓揉着眉心，不禁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己赶到……
“……好，那有劳徐警官了。”
虽说是四人间的病房，每个床位还是用了白蓝的帘子隔开，不至于说完全没有隐私。苏叶在床上坐着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对面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和苏叶聊的热络，没两下就知道了苏叶是南大的教授，连声夸赞他学富五车，芝兰玉树，年少有为……
苏叶听到最后一个词不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都三十的人了，说年少未免有些装嫩的嫌疑……
其实单凭苏叶的样貌而言，对外说是二十五六都没人怀疑。他身上温和的气质没有让人感觉老成，眉宇间也不带锐利的锋芒，未带眼镜还更显年轻。
苏叶温声笑着，一边把书放回床头柜上。
门“咔嗒”一声被推开，江霏麓嘀嘀咕咕地跟苏茜茜说着什么，看到苏叶好整以暇地等着二人过来，顿时止住了话语。
“学长，给你买了午饭，趁热吃。”江霏麓提着保温桶，拉开椅子坐下，苏茜茜的嘴翘得老高，嘟嘟囔囔着什么。
苏叶看着江霏麓，用眼神询问是怎么了。
江霏麓仿佛没有看到：“来，学长吃饭。”
其实就是江霏麓打电话叫苏茜茜放学后去餐馆买饭，结果人家兴高采烈地买了一堆乌鸡白凤汤，虾仁盖饭，纯牛奶来医院一看，全部都不是给自己的——进了病床上哥哥肚子里。
“就知道让我跑腿，就知道让我跑腿跑腿……”苏茜茜盯着自己那碗加了几块肉素面恶狠狠诅咒边上这个男生，一边默默流泪。
苏叶的手机之前摔坏了，江霏麓抽着空买了个新的回来。苏叶装回原来的电话卡后开机，信息和未接来电“叮叮当当”挤了一屏幕。
信息大多是他的学生发来的，好像都知道他住院了一样，发来了关心的问候。
江霏麓看见满屏的消息道：“噢，我之前帮你向学校请过假了——喝点汤吧。”
苏叶点了点头，放下吃了一半的虾仁饭，开始逐个回复。谁知字打到一半，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条缝，像蚂蚁上树一样探进好几个脑袋。
其中一个男生双眼发光地喊了一声“苏叶教授”。
那个同学还没说完，就被萧苒捅了一肘子，看见苏叶略显尴尬的神情，乖乖闭上了嘴。
“都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不提了……”萧苒笑着把水果往男生嘴里挨个塞去，生怕他们再说错话。江霏麓却因此被点通了。
他怎么就忘了呢？
徐警官此时却打了电话过来，江霏麓眼一跳，到外面去接.
“我们查到一点，前几日，周荇跟林赣有过交集——约摸是五天前，两人曾在一家餐厅见面，去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持刀者。”
林赣便是同学们口中说的林教授了，江霏麓马上接着说：“查查医院的监控，看周荇或是林赣今天有没有来过？”
“有的，这也是我要说的另一点，十一点七分，林赣出现在住院部西楼。”
线索渐渐明朗，主谋看来就是林赣，周荇两人中了。
“之前抓到的人呢？有没有说过金主的样貌或是声音？”
“没有，只说穿着风衣，戴口罩墨镜，声音也是用了变音器——江先生，我是说如果，如果凶手是林赣，我劝你最好收手。”
“为什——”
江霏麓顿住了，他见苏叶站在了门边，定定地看着他。
“江霏麓，你在打给谁？”
“学长，我……”
“是打给警官的吗？”
江霏麓拿远了手机，说：“是，马上就可以查到凶手是谁——”
苏叶打断了他。
“别查了，翻过去吧。”
江霏麓的瞳孔猛的缩紧。
“为什么？”他声线发颤：“学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学生们听到了江霏麓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苏叶抿了抿唇角，转身回了病床，对一干学生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让他们回去。
男生女生们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知晓现在气氛不太对劲，挨个鱼贯而出。
江霏麓把电话挂了，沉声道：“学长，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
“那若是我非要把人抓住呢？”
江霏麓眼神暗了暗。
“你根本不懂！”苏叶猛地站起，牵到伤口一阵疼，他白着脸继续道：“……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谁？林赣？”江霏麓走近，“是不是他干的？”
苏叶别过头，沉默了。
江霏麓仰头，轻轻吐了口气。
刚才徐警官的话又在耳边。
——我劝你最好收手。
他忽然想起之前范棠那次在餐厅斗殴，范棠的一声冷笑。
——林家还真是家大业大。
“我偏不信，那就试试看。”江霏麓撂下一句话，转身出了病房，末了，他又脚步一顿回头：“不准出去。”
苏叶目光闪了闪，还为开口，男生就不见了。
————
江霏麓一边出电梯，一边打电话给夏路烊，脚步快的像一阵风。
“烊子，我有点事，你和二晨谁有时间，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学长？我怕他乱跑出事。”
“我有空——你怎么了？”
讲话间人已到了医院侧门的停车场，江霏麓掏出自己的摩托车钥匙开锁，把手机用肩夹住，拿过一旁的头盔：“……没什么。”
江霏麓戴上头盔扣好安全扣，按下免提键，顿了顿又问：“烊子，你知道林家吗？”
“林家？”对面反问，像是在思索，“……我倒是记得一点，前些年我家开餐厅不是吗？工商市局里有个是姓林的，我听我爸说往那边塞了好些钱，不然有些食品检测他偏不让你过……林家怎么了？”
“不，我就是问问，学长拜托你了。”江霏麓心中了然，挂了电话，一拧车把开出了医院。
林家在市局有人，会是谁？为什么连徐警官都说最好别是？公安局的权利比不过吗？
江霏麓拉下头盔的暗色挡风镜，开车疾驰向江氏集团。
江肃看着电脑上一串数字报表，对他的到来有些吃惊。
“你来干什么？”
两人自从除夕那天后便再没见过面，江霏麓也不想说太多，便开门见山道：“林家，林赣，你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江肃明显地皱了下眉，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学长——不，苏叶受伤了，我觉得是他们干的。”
“……苏叶？”江肃抬头看他：“你有什么证据？”
江霏麓不说话，他没有证据。
江肃敲着桌面：“你没入行，不知道水深，你非要追下去，迟早得淹死。”
“谢谢忠告，可我就是不服气。”江霏麓沉声道：“我就问，你帮不帮我。”
面前的男生站得笔直，眉宇锋利。江肃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这样严肃的面孔，跟中学时浑身带刺的刺猬完全不一样。
除夕那夜之后，他也开始反思自己，到底还是没有过多关心江霏麓。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停在原地的人其实是自己。
“哦？”江肃挑眉：“怎么帮？”
————
另一边，夏路烊被挂了电话后，隐隐感觉江霏麓有些事瞒着他，开车去医院的路上，顺便跟陆易晨联络。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怕麓儿查到了凶手会冲动，你去找一下他，如果真的出什么事，一定要拦住他。”
夏路烊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慌，挂挡停车：“麓儿今天问了我市局林家的事，可能牵扯到了苏叶学长。”
陆易晨本在睡觉，一听言也紧张起来，二话不说翻身起床穿衣服，开了定位打算看看江霏麓在哪，又看见自己的微信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私信，夏路烊发来的。
——不好了，苏叶学长不见了！！！
————
江霏麓回到了苏叶遇刺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已经被警察封了三天了，迟迟没有开放，江霏麓悄然躲开监控，跻身钻过封锁线进了停车场。
最外面是一个陡深的斜坡，遮住了大部分光亮，里面由于未开放，没有供电而略显漆黑。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江霏麓才往里走。
“咔嗒，咔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散了开来，回响在宽阔的停车场里。江霏麓攥紧拳，一路走到苏叶当时停车的车位。
苏叶的雪佛兰当时已经被开走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空位，江霏麓便在那里站定。
手机振动了一下，江霏麓拿起，接下电话。
“江先生，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您立刻离开停车场……”
对面警官的声音很是着急严厉，仿佛已经知道了有危险靠近，可他话还没说完，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就响起了另一阵脚步声。
一下一下，由模糊逐渐清晰，飘荡在空气中。
江霏麓不言不语，直接挂断了电话，看向脚步声来源的方向。
借着一丝丝的光亮，江霏麓依稀可以看出来者穿着风衣，带着墨镜口罩，手里不知拿着什么，晃着银白的反光。
“还真是有点急不可耐，亏当时在餐厅，学长还拼死救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当时是你跟着学长去了卫生间对吧？”江霏麓冷笑一声，瞥了眼又振动起来的手机，划下界面徐警官电话的挂断键，把来电拉黑。
“……你怎么知道？”
风衣男子拉下墨镜口罩，露出的赫然是范棠那张清素的脸。
江霏麓眯了眯眼，按着手机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他把手机插到裤子后侧的口袋：“虽然林赣确实出现在西楼，可你也跟着同学们来探望了学长，明明第一次都是雇人，不可能这一次就自己动手——”
“再就是学长的态度。”江霏麓说：“让我翻篇，这不像学长的做风，如果学长真的顾及林家势力，当时实验结果就会在校长的再三劝阻下填上林赣的名字，但学长没有这么做。”
“让我猜猜，是不是在卫生间里，学长认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