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收复了长安,杨玉环也并没有闲着。毕竟长安以东还有那么多城池在敌军手下,洛阳还没有回到怀抱中。
但是她还是先停了下来,整顿兵力。
虽然现在士气高涨,但前锋的骑兵损失了不少,安禄山的严防死守下,唐军追求速战速决,在惨烈的战斗中有不少人死在了战场上。
士兵们到了长安,哪怕是伤痕累累都异常地兴奋。
他们在长安城郊掘开一个个土坑,把死在回家的前夕的战友埋了进去。他们到家了。
不停在街道上乱晃、抢夺百姓物资的的胡人士兵都不见了,人们紧闭的门窗纷纷打开,他们开始张罗着回到自己从前的生活。
哪怕战后的长安城物资缺乏,但大家脸上都带着微笑。
杨玉环命李泌带着长安城留下的官员投身于复兴战后经济,他们打开了安禄山的粮库和藏宝库,把粮食分发给城中的百姓,资助流民。
安禄山的宝库里奇珍遍地,架子被塞的满满当当,全是从民间搜刮来的异宝。杨玉环心想,这一个宝库能养活现代多少个博物馆了。
发完粮仓里的粮食后,杨玉环又列了个清单,上面写了各式各样的粮食与布匹,让人拿着去找在江陵的李琦要物资。
这个布在江陵的棋该派上用场了,富饶的江南地区是长安城永远的粮仓。
她把名单拿给李泌看,李泌大手一挥在后边又加了一连串的种子。
杨玉环内心给李泌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把名单拿来加了一些农具上去。
然后两个人你加一点,我加一点,硬生生写满了一张纸。
大概李琦看到这个密密麻麻形同蚂蚁的物资清单的时候,眼睛都能看得花掉吧。
在杨玉环的要求下,这段时间长安城将会宫门大开。
百姓只要在宫门外进行搜身,确保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后就能进宫,直接觐见杨玉环提出建议。
早上,太阳的阳光还没舒展开,杨玉环就被云裳从床上拉了起来,一通梳妆打扮。
杨玉环坐在铜镜前,任由云裳为她梳妆。花容也在她身旁帮云裳打下手。此时,杨玉环的眼睛还没有聚焦,大脑还在睡梦中和姜文珠一起策马狂奔呢。
云裳的手指灵巧地在她的发间穿梭,将乌黑如瀑的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堕马髻。
堕马髻微微倾斜,仿佛随时会从发间滑落,却又恰到好处地固定在头顶,在发髻间,花容还小心翼翼地给她插了一朵牡丹花。
在云裳的印象里,杨玉环很长时间没画过这么全的妆容了——自从她们离开长安。
于是,云裳按照从前给杨玉环打扮的习惯,一点一点地在她的脸上添妆。但突然,她觉得这个装束在娘娘身上竟然有些突兀。
不仅是因为杨玉环的脸变得小了一圈,也因为她的眉眼间透露出了不似曾经的英气。
似乎这个雍容华贵的贵妃妆已经不适合她了。
看到云裳的纠结,花容接过了她手中的眉笔。
她没有画后宫娘娘们爱画的蛾眉,而是描了一个细长的轮廓。眉如远山,秋水含黛。
细长的远山黛勾勒出了她的巾帼风范,如果杨玉环的眼神再清醒一些,那一定会被镜中的自己惊艳到。可惜,她现在上下眼皮子打架,就像是期末考试好不容易考完又被拉去上早八。
云裳为她披上一袭华丽的宫装,衣料是上等的丝绸,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
等一切都装扮完,她给杨玉环端来了一碗醒神汤,杨玉环喝下去之后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貌,就去接见百姓们了。
宫门外,百姓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并非每个人都是来谏言的,有人手里拎着半扇猪肉,或是一麻袋粟谷,排着长队只是想见贵妃一面。
甚至还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手里拎着一只还在扑棱翅膀的活鸡。那鸡时不时地还叫两嗓子,一曲盖过周围的人声鼎沸。
人群里议论声不绝于耳:
“我早说贵妃是我们大唐的福星!”
“可不是嘛!贵妃不仅美貌无双,还骁勇善战,要不是她,咱们也不知道还要在安禄山眼皮子底下苟活多久。”
“你现在说的挺好听,先帝刚走那会不是你每天骂娘娘吗?”
那人一听这话,从脖子开始红到耳根,好像瞬间被热水泼过一样。“那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得贵妃的大义凌然!”
那一刻,她再也不是盛世的祭品了。
大殿走进一个商人。
在重农抑商的时代,普通的市井商贾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站在大明宫内,直接向朝廷觐见的。但这一次,杨玉环下的通知是:凡城中百姓,皆可入宫,无论出身,无论种族。
虽然平日里他在市井中游刃有余,但此刻站在大明宫内,面对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他的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但在杨玉环温和的凝视下,他鼓起了勇气。
“娘娘千岁。”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草民参见娘娘!草民是长安城内的布商。今日有幸得见娘娘,实在是三生有幸。”
杨玉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继续。
布商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随即说道:“娘娘,草民今日前来,是有事想找娘娘求助。当时,有胡人来我铺中强抢布帛,又放火烧了我们的铺子。可现在草民已完全没钱财可以修缮了,不少同行也有类似的困境。”
杨玉环点了点头。长安曾是天下商贸中心,如今虽遭战乱,但根基犹在。
“我们将先设立临时市集,供商人摆摊交易。同时,官府可提供低息贷款,帮助商人重建商铺。此外,我们还需修复道路,确保货物能够顺利运入长安。”
她看着商人的眼睛,继续说:“同时,我们将减免商税,鼓励商人重新开市,吸引四方商贾前来贸易。”
杨玉环听说,当需要体现对一个人的尊重时,最重要的就是看着他的眼睛。果真,在她友善到有些“慈爱”的目光下,商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天下来,把杨玉环折腾得够呛。虽然四周还有其他大臣和她一起出言建策,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最煎熬的一天。
因为这会面事故频发。
那书生手里的鸡一进宫不知怎么得和疯了一样地扑腾起来,书生的弱身板手无缚鸡之力,一撒手鸡差点飞到天花板,还掀翻了一个花瓶,把那书生吓得面色惨白。
但真正让她感到头疼的,其实是晚上送到长安的一封加急圣旨。
李璘的动作很快。
她本来以为是李璘已经知道了她在长安自立门户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哪怕是最快的马从蜀地到长安也得要十天。
他得知杨玉环抵达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劝她归顺,就好像他已经猜到自己马上会攻下长安,并拥立李琩一样。
杨玉环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是别人手掌心的棋子一样。
从她到长安城郊到现在,总共也才十几天。这让她想起来,没穿越来的时候曾看过一本书,写的是一个小官为了给自己送“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的荔枝,一路艰辛奔波劳苦的故事。
她斟酌着回信。
其实,好像也没有很必要太纠结用词。
比一比兵力,自己基本上可以把李璘压着打了。就像是权臣在养兵后容易造反一样,她现在对这个皇帝丝毫没有敬畏的感觉。
这么想的话,自己真像是个拥兵自重的二代安禄山啊。她笑出了声。
她写道:“长安已复,百废待兴。修缮事业浩大,蜀地物资丰富,陛下不必兴师回京。待民生恢复,定前往蜀地迎接,把酒言欢。”
虽然她叫了他一声陛下,但是意思写的明明白白的:你就在剑南呆着吧,不用来长安了,等我把全国都打回来,坐稳长安,就去收拾你了。
写完信,杨玉环轻轻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她唤来一名亲信,吩咐道:“将此信快马加鞭送至蜀地,务必亲手交到李璘手中。”
长安听百姓觐见的日子过得很慢,她每天都在脑细胞枯竭的边缘游荡。
民生问题千奇百怪,家家户户都有一些难处和要求。她和大臣们每当解决一个问题就对应着改善其他政策,促进战后的恢复,过了一段时间,来找她提意见的百姓也少了些,提着千奇百怪的礼品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过了一段时间,一支军队护送着李琩来了。
杨玉环穿得比平时还要隆重,因为她此次迎接的是“名义上的皇上”。
她算着药量,这个时候李琩应该已经开始头脑昏沉,无法理政了。
这时候接回来,刚好能扔到龙椅上去当傀儡。
马车停下后,杨玉环款步上前,缓缓躬身行礼,说:“微臣参见陛下,恭迎陛下回京。”
李琩勉强抬起头,缓了好久才说出一句平身。看他要下车,他的随从连忙上前搀扶,低声说道:“陛下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还请娘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