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惊鸿拖着行李箱的动作一顿,回头,面露疑惑:“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么?”
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宋以纯要说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最终他只是干巴巴道:“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东西遗漏?”
文惊鸿:“检查过了,都带全了。”
宋以纯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良久才哦了一声。
文惊鸿歪了歪头:“那我走了?”
宋以纯:“……一路顺风。”
他就站在门口,等着对方离开。
但文惊鸿却奇怪地没走,而是站在门口回望他。
他背着光,那双灰蒙蒙的丹凤眼此刻沉得发黑,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附进去了,有些慑人的意味。
他突然开口道:“这就是你打算最后和我说的话吗?”
宋以纯原本有些不想和他对视,微微垂头看着地板,听他这么说,猛地抬起头看去。
就见他那双凤眼微弯,瞳孔酝酿出的慑人之意散得一干二净,“你想留我,却不好意思开口对么?”
心事被看穿,宋以纯也不再遮遮掩掩:“那你愿意留下来吗?”
文惊鸿意味深长道:“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宋以纯不做他想:“自然是朋友。”
“你明知道我对你有别的想法,却还想我和你住在一起,”文惊鸿失笑,“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残忍吗?”
宋以纯一怔。
这是他不愿意去想的,如今却被对方挑破。
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浑身赤.裸,完全暴露在文惊鸿的视线,什么卑劣的心思都被对方给看穿了。
他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清楚,却非要将事情挑明。
哪怕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但宋以纯还是产生了一丝的恼意。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睁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问道:“那你是不愿意留下吗?”
文惊鸿轻笑:“我又不是傻的,你都愿意放下身段让我留下,我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有什么理由不顺水推舟?”
宋以纯真心实意感叹:“你有些时候说话,还真让人生厌。”
“偶尔生厌还行,可不能一直讨厌我,”文惊鸿将行李从门外拉进来,语气带着笑意,“毕竟我们还要继续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辛苦装好的行李,又将它拆解开放回原位。
宋以纯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莫名觉得赏心悦目,他还想再多欣赏一会儿,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真正令人生厌的宋父,宋以纯兴致缺缺地接起电话,嘴上却很恭敬:“您找我有什么事?”
他听着对方熟悉的唠叨话,便随口应付着,渐渐走神,视线落在忙来忙去的文惊鸿身上,直到宋父突然放出一个重磅炸.弹,他才回过神来,面色沉沉地挂断电话。
收拾了大半的文惊鸿,注意到宋以纯接了一通电话后,神色就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宋以纯叹了口气:“发生了一件事,对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你可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文惊鸿自认为能影响到自己的事没有几件,听他这么说,便来了兴致:“什么?”
宋以纯郑重其事道:“你要结婚了。”
“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文惊鸿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说……”
宋以纯略带沉痛地点头:“我们只是领了证,但我爸想让我们再举办一场婚礼。”
“听起来是好事啊,”文惊鸿歪头,脸上带着打趣的笑容,“有婚礼这场婚姻才算完整。”
宋以纯犹豫:“可是你知道的,我们两个之间……是假的,我爸要办婚礼,肯定会弄得声势浩大,说不定还会找媒体,到时候弄得整个C城都知道,你以后找对象可就难了。”
文惊鸿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心里那点甜,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儿,轻声道:“你倒是想的周全,将我的身后事都考虑到了。”
他声音很小,近乎喃喃自语,宋以纯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文惊鸿问,“那能让你爸取消这个打算吗?”
宋以纯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他之前向我提过办婚礼的事,不过被我糊弄了过去,没想到他居然先斩后奏,提前向我们家的亲戚发出婚礼请帖,估计是逃不掉了。”
比起宋以纯的忧虑,文惊鸿倒是心情平和:“已经板上钉钉的事,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不如先考虑之后的事。”
宋以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看着他复杂的心情,他顿时想起来。
他们两人结婚的事,只有宋父和霍夙成知道,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还觉得他们是单身呢!
宋以纯突然有些想笑:“我们之前还骗你的爸妈,说我们只是朋友,结果转头就要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结婚的事。”
他考虑的多了一些,“这样会不会太过刺激,两位老人家接受不了?”
文惊鸿回想起自家妈妈的性格,有些无奈:“刺激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正向的刺激,让我妈知道我现在是已婚人士,估计得敲锣打鼓走街串巷,让街坊邻里都知道他儿子脱单了。”
宋以纯:“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虽是这样说,他心下却相信了大半。
但不管怎么样,文惊鸿要结婚办婚礼的事,也不可能再瞒着父母。
于是两人买了礼品,再次登门拜访。
过了两周,文母的腿已经好了大半,也拆了石膏,靠着单拐也能自己活动。
她见到宋以纯,开心的不得了,就要给他洗个苹果切个果盘。
文惊鸿将她扶在沙发上,郑重其事道:“妈,你先别忙活,我们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
文母疑惑:“你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的大忙人,有什么事要和我交代?难不成是公司倒闭了,你混不下去,就来投奔我们了?”
这么说着,她将自己说服了,连连点头:“就说你搞什么公司不靠谱,还是弄个铁饭碗更吃香。”
“妈,您私下就这么咒我,”文惊鸿又好气又好笑,“是别的事。”
“别的事?”文母一下子如临大敌,“你做什么坏事了?不会是玩弄人家感情,被别人找上门来了吧?”
她说完,还下意识看宋以纯一眼。
文惊鸿原本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见文母再这么猜下去,自己就要成为破产并且玩弄感情的人渣了,连忙开口道:“我要结婚了。”
“哦,原来是你要结婚了,幸好不是干了别的坏事。”文母松口气。
文惊鸿:“我要结婚了,您就这反应?”
宋以纯见她这反应,觉得有几分奇怪,“您不意外?”
文母脸上带着笑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怎么进展这么快,但我知道,我儿子是个有出息的,喜欢的人一定会主动追上他。”
她突然伸出手,拉住宋以纯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宋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以后惊鸿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狠狠揍他!”
手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宋以纯有些头皮发麻,同时,心底却有一股暖流涌过,很温暖美好,想要一直抓住。
与此同时,宋以纯庆幸来之前吃了一点心理医生开的药,能够缓解一些症状,不至于露出丑态来。
文母握着宋以纯的手,没有松开,后知后觉有些兴奋,朝着书房方向喊道:“别躲在书房里看你的破论文了,快出来,你儿子终身大事定下了!”
一直注意着客厅动静的文父,这个时候也不再躲清净,从书房走出来坐在沙发旁。
和性格偏活泼爱热闹的文母不同,文父则是一副典型的中年知识分子形象,瘦高瘦高的,五官端正,鼻梁架着一副方框眼镜。
他得知文惊鸿和宋以纯即将结婚的消息,也不过分兴奋激动,只是平静地问道:“婚礼是由我们这方来,还是由亲家公亲家母那边来操持?”
文母高兴之余,也突然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大腿:“咱们两家孩子是要谈婚论嫁了,可还没见过亲家公亲家母,这可乱了礼数!”
宋以纯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一瞬间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回话。
文母看他的神色,也猜到其中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她冲文惊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隔壁房间单独聊聊。
文惊鸿不明所以,但是乖乖跟了过去。
到另外一个房间,文母开门见山道:“说起来,你还没跟我们交代小宋的家庭背景,他父母怎么样?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方便和我们说?”
文惊鸿想起宋以纯讲述的身世,语气带些伤感:“他妈妈去世了,他爸又娶了一个继母,还生了个儿子……他们家的人对他都挺不好的。”
他回想起那天在医院见到的宋以纯,脸上满是泪,眼眶红红的,手上还沾着血,让人心疼极了,活像一只破碎的玉瓷器。
文母面上流露出一丝忧心:“这么看来,他的出身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