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瑾宸伤了腿,行动不便,闻人璋让工部做了个轮椅过去。
尽管有了轮椅,但闻人瑾宸能去的地方也不多,而且江闻昔和方婉晴合作开的铺子才刚有起色,在闻人瑾宸能自己料理自己后,江闻昔打算住回自己的小院,但架不住现在病患最大,虽然还是住在王府,但大部分时间江闻昔都要去铺子里帮忙。
今日天气很好,江闻昔与闻人瑾宸一起用了早膳后就去铺子了。
闻人瑾宸差人把他推到做院子里,和熙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不伤人。
闻人瑾宸从未以如此姿态看过自己的院子,新移栽的梨树还未开花,高高大大的绿叶缠在花架上撒下绿荫,拿着东西忙碌快步走过不敢靠近他的仆从……
最近新搬来的蜀葵开得十分艳丽,闻人瑾宸驱使轮椅上前,想摘一朵给江闻昔,那料轮椅才没滚动多远,从出门便带着的药佛就这样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闻人瑾宸垂眸,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药佛,没有唤人帮他捡起来,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远侯着的下人察觉到了闻人瑾宸气息的变化,鼓起勇气慌忙过来,见到躺在地上的药佛忙不迭捡起来,轻放回闻人瑾宸膝头。
四周的人在闻人瑾宸低气压下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时,一阵略微嘈杂的动静传来。
闻人瑾宸抬眼靠看去,只见数十个人在管家的带领下,拿着红彤彤的灯笼有序地朝这边过来。
闻人瑾宸手指轻点轮椅手扶:“这是做什么?”
边上的侍从忙行礼回道:“月底便是王爷大婚,周管家这是提前布置王府。”
闻人瑾宸轻笑,声音里听不出喜意:“布置王府?”
回话的下人不敢接话了,好在闻人瑾宸也不打算为难他,抬了抬下巴:“叫他过来。”
侍从连忙过去请人,不敢耽误。
蜀葵已经被侍从搬到了闻人瑾宸手边,重重叠叠的花瓣间露出黄色的花蕊,虽然花枝看着高大,但只要闻人瑾宸抬手便可轻易折断。
忙着让人挂灯笼的周管家被请了过来。
“王爷!”
周管家弓着腰,尽量压低自己的身躯,免徒惹病中的王爷厌恶。
闻人瑾宸的手在花瓣上拂过,漫不经心问:“忙着挂红绸?”
周管家不知王爷心思,只能如实回答,但又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功劳,于是谄笑:“是,王爷马上就要大婚了,怕大婚当日再挂会有些忙不过来,到时候怕是会轻慢了王妃!”
轻抚花瓣的手停下,墨染的双眸看向眼前谄笑的人,失神般喃喃:“王妃?我竟不知,还未入王府便可尊称王妃了。”
正笑着的周管家脸上一僵,立马反应过来,伸手轻扇自己的脸:“是我不懂规矩,准王妃,准王妃!”
闻人瑾宸哼笑,不理他,只是转头吩咐:“去叫张大人来。”
张大人就是当年回京闻人璋派去护送闻人瑾宸的张朝,闻人瑾宸受伤了,闻人璋念着之前张朝护送他回京,会对张朝有些眼熟,便派过来让他听令于闻人瑾宸。
不明所以的周管家没得到闻人瑾宸让他离开的命令,也不敢离开,只好站在一旁伺候着。
没一会张朝就过来了,手里还带着不离身的刀。
“王爷”张朝抱拳。
闻人瑾宸点点头,招了招手,让他再近一点,张朝犹如一个木偶一样,推一推就动一动。
直到张朝站在了闻人瑾宸满意的位置,闻人瑾宸才开口:“劳烦张大人的刀借我用用。”
张朝警惕的握紧腰间的刀,不太愿意,在闻人瑾宸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百般不愿意地递了出去。
闻人瑾宸接过刀,锋利的刀面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随即便抬手挥刀。
张朝见闻人瑾宸挥刀便想上前阻止,抬起的手还没碰到闻人瑾宸就收回来。
只见刀光一闪,那刚还在枝条上开得艳丽的蜀葵就这样一刀切下来了。
根茎的刀口整整齐齐,粉嫩的花瓣也完整没有一丝损伤。
闻人瑾宸见张朝尴尬的收回手,嗤笑:“张大人这是干什么?怕刀剑无眼伤了本王吗?”
张朝刚才的尴尬已经收了起来,拱手:“王爷若是无事,属下告退。”
闻人瑾宸笑眯眯点点头,允了,便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闻人瑾宸睁眼见张朝还在,有些疑惑:“张大人不是有事吗?怎么还在?”
张朝眼神看了看还在闻人瑾宸手里的刀,闻人瑾宸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恍然大悟:“怪我,糊涂了,刀还你。”
张朝伸手去接,眼看闻人瑾宸就要把刀放回自己手里,哪成想在最后一刻,闻人瑾宸手腕一转,锋利的刀便刺向一直待在边上的周管家心口。
低着头正想着待未来王妃进门做些什么来讨好王妃的周管家余光只见一丝白光闪过,胸口突然一阵刺痛,还没得及看见是什么利器便再无知觉,轰然倒地。
周围伺候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惨白着脸乌泱泱地跪了一地,连本来伸手去接刀的张朝都单膝着地,不敢抬头。
闻人瑾宸撑着下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脸上带笑声音里却平静得如死水般毫无波澜:“哎呀,周管家这么不小心撞到刀上了呢,可惜可惜。”
跪在地上的人一阵胆寒,明明是王爷突然朝周管家挥刀,但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主子说周管家不长眼那就是周管家不懂礼数不长眼冲撞了王爷。
“抱歉啊张大人,弄脏了你的刀。”闻人瑾宸满脸歉意的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辛苦张大人拿回去清洗干净了。”
张朝不敢乱看,听了闻人瑾宸话把还插在周管家胸口的刀拔起便离开了院子。
张朝走了,但还跪着的下人们可走不了。
闻人瑾宸又欣赏了一会儿新移植来的花,估摸着一会江闻昔该回来了,就把人都叫起来打扫干净现场,而自己则让侍从将轮椅推到门口,好待江闻昔一回来就看见自己。
闻人瑾宸行动不便,所以江闻昔和方婉晴商量,一人守半天铺子。
这天方婉晴没事就提前过来了,还带上了步斐然,江闻昔不愿掺和在这两人中间,所以就提前回来了,顺便还去缘客来打包了一份冰雪冷元子。
闻人瑾宸没想到江闻昔会提前回来,想起刚才滴落在地上的东西,脸色微变,手指有些心虚的蜷缩起来。
闻人瑾宸侧头低声吩咐:“去看看扫干净了没有。”
跟在后面的侍从低头领命离去。
江闻昔还没走近便看见了闻人瑾宸在门口,不用想便知道是来接她的,步子不禁有些加快。
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缩小,待江闻昔看清闻人瑾宸脸上残留的痕迹时,本来轻快的步伐一涩,可闻人瑾宸还无知无觉,双眼带笑的看着奔他而来的江闻昔。
待江闻昔走近,闻人瑾宸有些迫不及待的捧起膝头的蜀葵,跟个孩子似的送到江闻昔眼前,双眼亮晶晶的,满脸求夸奖。
粉白的重瓣蜀葵完全绽开,层层叠叠好似女子的裙摆,微风拂过时,也像层层叠浪泛起的涟漪。
硕大的花朵下面与花枝连接处的口子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并非手掐,而是利器一刀便折下来了。
江闻昔俯身,手不经意擦了擦闻人瑾宸的侧脸,轻柔道:“谢谢阿瑾,可以为我簪上吗?”
闻人瑾宸乐意至极,轻轻扶住江闻昔的头,将这多开得艳丽蜀葵插入了江闻昔发中。
簪好蜀葵,江闻昔也把自己带回来的冰雪元子递给闻人瑾宸:“这是我路过缘客来顺手带的,一起回去尝尝?”
闻人瑾宸看着江闻昔,艳丽的蜀葵在江闻昔头上,层叠的花瓣随风摇曳,这一刻的江闻昔再次让闻人瑾宸心动。
江闻昔推着闻人瑾宸回到院子,刚才周管家倒下的地方已经冲刷干净,但潮湿的地面与周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闻人瑾宸有些紧张地抱紧怀里的东西,生怕江闻昔停下来问这里为什么潮湿。
幸好,一直到回到屋子里,江闻昔都不曾表现出对那块潮湿地面的疑惑,闻人瑾宸浅浅松了口气。
江闻昔刚从外面回来,要净手,有眼色的侍女把早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端上来。
江闻昔并不最先给自己净手,而是打湿帕子后拧干,将温热的帕子放到闻人瑾宸脸上,给闻人瑾宸擦脸。
闻人瑾宸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直到江闻昔拿下帕子,只见干净的帕子上一抹鲜红十分亮眼。
闻人瑾宸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江闻昔走过潮湿的地面时目不斜视,原来她在门口便早一已知道了她没回来之前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朝朝”闻人瑾宸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轮椅两边的扶手,声音有些发涩:“你听我说!”
闻人瑾宸在看到帕子嗯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说辞,但没有一种他觉得可以骗过江闻昔,也没有一种是他愿意用来欺骗江闻昔的。
江闻昔将帕子重新打湿,洗净,不紧不慢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杀人。”
是了,闻人瑾宸手一松。
是了,他们是一起回京的,回京路上数不清的刺杀,他的剑被鲜血染红的样子他的朝朝是见过的。
江闻昔拿着干净的帕子给闻人瑾宸擦手:“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有罪还是你为了泄一泄心中的郁愤才动的手。”
闻人瑾宸任由江闻昔帮他擦手,垂眼看着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他吃两家饭被我发现了。”
江闻昔给闻人瑾宸擦完,顺手就着那块帕子也一起擦了擦自己的手:“那你怕我知道什么?”
闻人瑾宸牵着江闻昔的手一起按进水盆里,苦笑:“怕你觉得我与从前不一样。”
江闻昔挑眉戏谑:“然后移情别恋?”
闻人瑾宸在水里的手一紧,皱眉:“朝朝你说过我一直都会是你的则玉的!”
江闻昔耸了耸肩:“是说过啊,我也刚才也没说不是啊!”
闻人瑾宸低头看着水里两人交缠的双手,嘟嘟囔囔,江闻昔凑过去一听,发现闻人瑾宸说的是:朝朝骗人就是小狗。
成王要大婚了,所以最近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看着成王府的动静。
一个草席卷着的东西被从成王府小门抬出来,暗地里盯着的人连忙跟上去,一路跟到了乱葬岗。
待成王府的人离去,跟来的人悄默默上去掀开草席,里面赫然就是被闻人瑾宸一刀刺向胸口毙命的周管家。
看见的人飞快回去禀报自家主子。
不久坊间就有了传闻,成王腿断了,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要依靠轮椅,于是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嗜血好杀,连府中伺候多年的老人都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