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下的闻人瑾宸连忙追上去。
出了门,江闻昔气哼哼坐在马车另一头不搭理闻人瑾宸,而闻人瑾宸抱着被郭嬷嬷塞过来的披风乖乖地坐在另外一边,只是眼睛牢牢粘在了江闻昔身上。
江闻昔故意不说话,闻人瑾宸想说点什么,不等他开口就见江闻昔干脆闭上了双眼。
于是马车里只能听见外头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闻人瑾宸僵着脸,看上去十分冰冷严肃,但谁知道内里已经十分手足无措了。
这是表明心意后江闻昔第一次如此明确的生气,而且闻人瑾宸还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闻人瑾宸低低叫道:“朝朝”
江闻昔睁开眼,眼风扫了过去,坐得端正,但不理他。
“朝朝,朝朝我错了,别不理我。”
闻人瑾宸试探的过去牵江闻昔的手。
江闻昔没有甩开,但也没有开口说话。
闻人瑾宸小心翼翼握紧江闻昔得手,缓声道:“对不起朝朝,你真的很好看,好看得不想人被人看见你,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朝朝,对不起。”
江闻昔提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憋回去了,并且干脆闭上了眼,嘴角绷得死死的,生怕露出快憋不住的笑意。。
闻人瑾宸有些着急,忙靠过去,弯下腰尽量与江闻昔平齐。
“朝朝,朝朝!”闻人瑾宸着急得叠声叫江闻昔。
江闻昔眉头动了动,依旧没有睁开眼,闻人瑾宸无法,牵着江闻昔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朝朝,我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闻人瑾宸声音低落,听起来十分难过,眼神破碎,直勾勾的,让人有些怜爱的感觉。
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装的,但江闻昔挣开眼。
放大版的失落小狗近在眼前,有点像山上的那只白色长毛犬。
见江闻昔愿意睁开眼看他了的闻人瑾宸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所以,朝朝可以告诉我,朝朝为什么生气吗?”
在闻人瑾宸期待的目光下,半响,江闻昔才开口:“我梳洗打扮了小半个时辰,结果你让我回去换一套!”
一想起来,江闻昔又开始生气。
闻人瑾宸哑然,他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嫉妒心就惹人家生气了,顿时认真解释:“对不起朝朝,是我错了,因为我的妒忌心惹你生气了。”
这一听,可了不得,闻人瑾宸还有妒忌心?江闻昔压不住嘴角上扬,指尖戳着闻人瑾宸的胸口:“妒忌心?你妒忌谁?”
闻人瑾宸坐直身子,耳朵发红有些难为情,左顾言他试图转移话题:“没谁,朝朝要不要吃金齑玉脍?”
见闻人瑾宸转移话题江闻昔也不在意,只是笑容更加灿烂了。
江闻昔自觉自己耐心还是很好的,所以今天打听不出来不是还有明天吗?不着急不着急。
缘客来,京城有名的酒楼,据说楼里的菜式都是根据他们东家走南闯北收集各地菜谱,就为了这样一家不用远离家乡也能尝到各式滋味酒楼。
江闻昔站在缘客来门口,看着楼里酒柜上那十分醒目且技艺并不精湛的木牌,一时间有些趑趄不前。
“姑娘快里面请!”
店小二热情的迎上来。
江闻昔的迟疑引起了闻人瑾宸疑惑,但还没有确定的事情江闻昔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在闻人瑾宸疑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抬脚踏进了这酒楼。
“二位大堂还是上楼?”
店小二积极的在前面引路,可江闻昔跟在没在听,注意力都在那悬挂着的看起来犹如稚子画作般的木牌上。
闻人瑾宸的心神从来未曾离开过江闻昔身上,所以一进门就注意到江闻昔的小动作,但没说什么,只是将手牵得更紧一些:“雅间。”
“好嘞!客人这边请!”
店小二喊声听着气力十足。
江闻昔跟着闻人瑾宸上楼,在转角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下那画风十分憨态得木牌。
闻人瑾宸定得雅间名为醉花间,里面布置也十分符合那名字。
江闻昔怀疑,凡是再今冬开花得品种都被搬进了这醉花间,姹紫嫣红的花朵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不拘形态位置但并没有显得不协调,反而十分热闹。
刚从小炉子上拿下来的热茶被闻人瑾宸倒在茶碗了,袅袅升起的水雾将人的面容模糊。
闻人瑾宸有些打探意味问:“朝朝刚才再看什么?”
江闻昔眼前闪过楼下刻着菜名的木牌,心里大概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但万事总怕个万一,所以对于闻人瑾宸打探只是摇头道:“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但还未确定,以后再和你说!”
闻人瑾宸轻点头,不在追问。
缘客来菜式丰富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酸辣鲜香的东安子鸡、精致清甜的诗礼银杏、刀工精细的洛阳燕菜、酥脆焦香的酥骨鱼........
精美可口的佳肴被一道道摆在桌上,最后一道是汤味鲜美的飞鱼汤。
菜品全部上完了,眼见着人就要撤下去,江闻昔按耐不住拦下一人。
“我观你们楼下的酒柜子上面木牌子刻着画,我想问问画着的是些什么?”
被江闻昔拦下的店小二一听就知道江闻昔问什么,非常好脾气地解释道:“是我们东家的妹妹所画!我们东家说,那画虽比不得大家的技艺精湛,但胜在憨态可爱,所以索性就制成牌子挂着了。”
心里悬着的刀终于落下来了,江闻昔有点尴尬的点点头,松手把人放走。
待人都走了,旁观的闻人瑾宸笑问:“怎么,朝朝也想叫人画上一幅?我不擅丹青,但应该也不木牌子上的好一些。”
江闻昔捂脸,羞愤欲死道:“那是我画的!小时候!我画的!”
原本还在心里计划着怎么给江闻昔画一幅画的闻人瑾宸瞬间站立起来,大步就想开门出去。
江闻昔顾不上羞耻急急拉住就要冲出去的人:“你干什么去?”
被拦下的闻人瑾宸表示十分委屈:“我刚才没看清小朝朝的画,再去看一眼!”
听到这话,江闻昔更不让去了,赶紧把人按下坐好,厉声道:“不准去!不准看!”
闻人瑾宸委屈巴巴地看着江闻昔,企图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打动江闻昔,但江闻昔不为所动,并且经过闻人瑾宸这一闹,因为木牌上画作而升起的羞耻也烟消云散了,甚至已经开始若无其事吃了起来。
最近卖惨卖得有点过,这招已经不太管用的闻人瑾宸只好先吃饭,心里默默计划着一会向掌柜的买木牌子不知可不可行。
虽然不知道闻人瑾宸打什么小心思,但江闻昔在这里见到自己小时候的画实属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是师兄还是师姐甚至或者是师父送来的,但不管是谁,这件事没完!
一想到酒楼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都已经看过许多次,江闻昔暗恨,今日出门怎么没带幕笠,实在有些不想见人了,并且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打死都不能承认那是自己画的!
“这家酒楼在这里开了多久?”
江闻昔冲闻人瑾宸打听。
闻人瑾宸轻皱眉头仔细想了想:“应该有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
江闻昔估摸着木牌子上画作的时间,那应该是她六岁所画,六岁时师兄才十二,还没下山,师姐十四,也没有下山。
好了,她想她知道是谁了!除了她师父还能有谁!
难怪,难怪那一段时间老说她画不好总要她重画。
想起那一段时间天天点灯到半夜,一大早还要被拉起来练武睡不好吃不好的日子,江闻昔就十分咬牙切齿。
闻人瑾宸有些好笑的看着越想越生气的江闻昔,给她夹一块筷子酥骨鱼,又加夹了些燕菜,等江闻昔回神,碗里已经满满当当。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按捺下去买木牌的闻人瑾宸还是不死心,趁着江闻昔喝茶消食的功夫想偷偷下去找老板商量,奈何江闻昔眼尖,跟着一起下去了。
十分敬业的店小二见两人下来,就迎上去:“客官有什么吩咐?”
闻人瑾宸视线一再往木牌子上看,反倒是之前羞愤的江闻昔目不斜视。
江闻昔淡声道:“结账。”
“好嘞!一共十两银子!”柜台后面的掌柜的算盘怕噼啪一响,立刻报账。
江闻昔一听,伸手去扯闻人瑾宸的钱袋子掏钱,这时掌柜看了一眼江闻昔,结过她手里的钱,又补充了一句:“江姑娘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了,打个折,六两好了。”
掏钱袋子的江闻昔手一顿,摸了六两出来给掌柜,然后在闻人瑾宸依依不舍地目光下扯着人离开。
两人出了店,也不着急着回去,刚吃完,消消食。
年还没过完,周边商铺的红灯笼依旧高高挂起,偶尔还有小童在堆雪人,打雪仗。
闻人瑾宸瞟了一眼旁边心不在焉的江闻昔,道:“朝朝可是想家了?”
江闻昔还想着刚才的那个掌柜,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叫人见上一脸,所以嘴里有些敷衍了:“想。”
闻人瑾宸眼眸一暗,又道:“前几日朝朝寄出去的信也不知你师父他们收到了吗?”
对哦,江闻昔又想起之前写的信,裹在披风里的手指勾了勾,算日子应该到了吧,于是嘴里也道:“收到了吧。”
又被敷衍了的闻人瑾宸停下脚步,而心里盘算着事情的江闻昔无知无觉地往前走,走了好一段才猛然发觉身边的人不在了,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闻人瑾宸站在离她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正似笑非笑等着她发现他不见了。
做了错事的江闻昔赶紧过去哄人。
“对不起阿瑾,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对不起啦!原谅我好不好?”
江闻昔拉起闻人瑾宸披在外面的披风,摇摇晃晃求原谅。
闻人瑾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撒娇的人,抬脚踩在雪上,嘴里不依不饶:“朝朝可没错,是我不懂事了,明明朝朝在想事情我却还打扰朝朝,该我认错才是。”
让闻人瑾宸道歉?开什么玩笑,没见人都快要把头上的落雪给融了吗!
江闻昔试图让闻人瑾宸略过这个话题:“阿瑾想不想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我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江闻昔就被闻人瑾宸捂住了嘴,闻人瑾宸神色温柔道:“朝朝大可不告诉我,我以后定会朝朝眼色,不做那招人烦的。”
江闻昔瞪圆了眼,试图拍开闻人瑾宸的手:“你听我…唔……”
话还没说完闻人瑾宸微笑着又捂上了,英气的脸庞写着,你想说我不想听了。
挣扎了多次依旧被死死压制着的江闻昔突然定定地打量着闻人瑾宸,闻人瑾宸挑眉,眼神甚至略带了点挑衅和戏弄。
这下江闻昔还有什么不懂的,狠狠打下闻人瑾宸的手,蹲起抓了一把雪就往闻人瑾宸身上拍。
边拍边气道:“好啊臭阿瑾,现在都敢戏弄我了是吗!”
闻人瑾宸当然不会站着被打,轻巧一个闪身躲开了江闻昔的雪球,还一脸无辜道:“朝朝好没道理,明明是你先敷衍我,怎的现在恶人先告状了?”
江闻昔又搓了一个雪球,边丢边道:“谁恶人先告状?是谁!”
两人像个孩子一样,舍弃了所有功夫,在雪地里有来有往地丢雪球,玩得比几岁孩童还有尽兴开怀,没有遮挡的乌发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远远看去,就像两位银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