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戈,地地道道的披着综合类学院皮的贵族学校。
除了日常生活里用高昂的价格售卖超绝的待遇外,在课程安排上也有着十足的阔佬风。
比如,多得吓人的基础课。
再比如,教阔佬的孩子们,也就是小阔佬们怎样在各种情况下保证自己的安全课程。
虽然据艾尔玛说,他们的家里从小也安排了类似的课程,从小学到大。
但显然兰戈觉得那些都还不够,自顾自安排了占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相关课程。
包括但不限于常见枪支介绍、常见伤口处理办法、人类身体重要器官分布等等。
白亚作为好学生,这些课程都是拿了满分的。
没有无用的知识,只是还不到时候。
这一刻,手拿“审判”,她的脑海里想起了曾在课上听教授讲过的知识。
“P-4□□激光量子枪……智能追踪,上手简单,精准打击……遇到不用想着逃跑,直接投降……”
白亚的手坚定地握住了变成第一形态的“审判”,默念实践课上老师讲过的注意点,按下保险按钮,将枪口对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出现的那只虫族。
三,二,一。
白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然后,稳稳地按下了开关。
和想象中不同的是,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和犹豫。
白亚是普通人,没有被训练过。
而一个普通人能做的极致,就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去做能做的,最恰当的事情。
那只虫族似乎受了伤,所以并不如印象里的虫族那样无敌。
速度慢,顾虑多,那么,就是可以瞄准的。
“呲——”
是高温烫肉的声音。
虫族飞奔过来的身体陡然停在了原地,接着就消失在了草丛里。
估计没有死,白亚冷静地想。
第一枪能打中已经很了不起,作为新人,总不能指望一枪就能打死,那也太高看自己,小看那些虫族了。
虫族战士失去理智的代价,就是它们的直觉超常敏锐,对于危险的判断力是野兽级别的。
白亚这一刻,只希望自己打中的是腿之类的地方,这样,最起码能拖延一些时间。
只要能扛到救援来就行。
她站在原地,手动也不动地托着枪支,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虫族消失的方向。
久而久之,干涩的眼睛开始被泪水充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接这个该死的工作,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明明想好要过普通的生活,才这么努力,可恶,她一个普通人怎么要单独对付虫族啊!
脑海中千头万绪,白亚站在前方警惕的模样却没有任何改变。
聂弋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最近频繁在梦里出现的白色身影,坚定地守护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明明很害怕,明明身体都在颤抖,明明……扔下他先跑才是更好的决定。
依旧要站在他面前,守护着没有用的自己。
恶心的虫族,一想起就让人想吐的战场,对自己软弱的痛恨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此刻聂弋唯一想的,就是保护眼前的人。
他站了起来,从身后环抱住对方,支撑着对方的身体,嗓音低沉而坚定:“姿势很标准,但是角度错了。”
已经重新恢复干燥温暖的手握住白亚的手,感受着对方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情绪稳定后,他这才轻轻地将“审判”收回。
将精疲力尽的少女护在身后,聂弋闭上双眼,静静聆听着风吹过的声音,再睁眼,眼神已变得截然不同。
手中的“审判”被抛在空中:“审判,第三形态转变。”
像是变魔法一样,空中小巧的枪械变成了机甲形态。
再回神,聂弋已经在机甲内。
无数的战场案例早就证明,面对虫族,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即使感知到对方受伤,聂弋还是拼尽全力。
也许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遇到虫族实在是太倒霉,聂弋他们的运气终于好了一次。
白亚刚才打中的是它的大腿,它躲在原地无法动弹。
聂弋出现在对方面前,只一招,就将对方斩成了两半。
回神的时候,白亚已经披上了对方的外套,被扶到了椅子上,手里还被塞了杯热水。
她下意识抿了一口,是甜的。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聂弋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打算做菜用的糖,但是菜好像做不成了……”
说着说着,声音倒是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道歉的同时,聂弋想到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又一道风吹来,散去了现场的血腥味,带来了一丝凉意。
这一会,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热水从口腔滑到食道,最后落入胃袋,烫得白亚清醒了过来。
她还在工作中。
虫族的出现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她的勇敢不过是为了自救。
但此刻,现在,他们活下来了,善后的问题就变得很重要。
地点是她选的,方案是她定的,出意外了她的责任自然也跑不掉。
一想到资料里,聂弋那个长长的家族重要人物名单,一连串的军功军衔,白亚只觉得命不久矣。
压力之下,她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智慧。
啪——
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她抬头时已经泪眼朦胧,然后一幅吓坏了又不管不顾的模样冲过去抱住了聂弋。
没有给对方自怜自艾的时间。
聂弋酝酿的情绪被打破,他怔怔地被少女抱住,怀中只剩下熟悉的柑橘香气。
没等他抬头,脖颈处已经被凉意浸透。
——是她的眼泪。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聂弋的手抬起,仿佛有千斤重。
但他还是小心再小心地,半抚在怀中人的背上。
他的手是热的,是有力的,是温柔的,却也是轻的,柔的,带着怯意的。
聂弋想说很多,他想道歉,为自己只顾着沉浸在懊悔的情绪中,却让她陷入危险而道歉;为没有早点发现危险而道歉;为身为军人却留她一人面对邪恶的虫族而道歉……
不过最后开口,他却只是温柔道:“你做得很棒。”
无论学了什么,没有经验的人在面对虫族时能冷静已经很了不起,毕竟虫族无论是力量还是外观,都有着可怖的威慑力。
而她不仅做到冷静思考,甚至还两次还手,给虫族造成了伤害。
“哪怕我没醒,你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真的很棒。”聂弋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但他向“审判”发誓,他的话也是真实的想法。
不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也不会有人在那样危机的时刻,还愿意站在他的面前。
他需要承认,睁开眼看见她开枪的那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
即使到现在想到那个场景,他依旧会感觉到肾上腺素的上升。
脖子上的凉意渐退,泪水应当是止住了。
聂弋默默松了一口气,嘴里却没停:“还好是你陪在我身边,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一点也不怕那玩意,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不,不是的。”怀中人终于开口。
她放开聂弋,睁着有些红肿的双眼,脸上写满了认真:“我以前,是最害怕虫子的。”
“普通的爬虫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跑开,拿虫药喷很久,再盖上纸巾再处理的。”
“但是后来不怕了,是因为你。”
聂弋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懂,甚至说:“是因为刚才我表现得太弱了吗,抱歉……”
“不是的!”她立马打断道:“是因为两年前在地星的战斗。”
聂弋的回忆被调动,地星,那是他第一次上的战场。
初生牛犊总是有着过度的自信和勇气,他在战场上也确实做到了所向披靡,杀到虫族主力几乎全灭,狼狈逃窜。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们到的时机不对,地星已经被虫族破坏了很大一部分。
直到今天,地星仍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是无人区,因为被破坏太过没有恢复,可以想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但是时隔太久,聂弋其实并不记得地星的战场上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所以她是?
怀中的少女看向远方,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聂弋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阳光灼伤,猛地痛了一下。
“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好心人那里义务打工的,但是还没出门虫族就来了。”
就像最普通的战争电影背景,大楼倒塌,人类被屠戮,幸存者们只能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