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海姆的艺术灵感交流课能出名,确实有点东西。
白亚虽然做了功课,但是深知每个专业的差距其实很大,她早就做好了自己在这里可能什么都听不懂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堂课很有趣也很耐听。
首先上台的,是一位穿得破破烂烂,跟路边的流浪汉没有区别的高个男生。
他自称已经体验完全自由的生活三个月,得到了艺术之神的眷顾,认为绘画的未来在意境而不是技术。
为了佐证这个观点,他讲述了靠一幅仅用红色、黄色就画出的夕阳图,成功安慰了一位将死之人的故事。
他的讲述很真诚,最起码白亚在听的过程中,成功记住了他那种叫帕尔默式的颜色搭配法,也知道什么颜色穿起来会给人温暖感,什么会显得有气场。
都是很好用的知识点,白亚默默背诵。
实用且真诚的分享,接近零基础,对于听众没有任何要求,如果不同意双方也只是温和辩论(除了两位同学似乎是因为私仇而吵起来甚至动手以外),这堂课简直是白亚上过氛围最好的课程了。
怪不得总是要抢。
课程结束,她牵着伊利亚漫步在曼海姆的校园里,忍不住感叹:“课上的氛围好好呀,利亚的学校上课也这样吗?”
伊利亚愣神,缓缓地摇头,露出的湛蓝色的眼睛像倒映着清澈的湖水柔和又安定:“我们的课……要更严肃一些。”
皇家艺术学院是隶属于旧皇室基金会管理的,作风十分老派,也是正统艺术的拥趸,十分瞧不起任何新兴的艺术,总是认为那样轻浮的技法很快会被淘汰。
在技术完全纯熟前,学生甚至无法拥有自由创作的权利。
伊利亚也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从最基础的素描、单调的苹果鸡蛋画起,再以历史上最小的年纪拿到了创作权,甚至被选入大师课听讲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他对所有的绘画技术都很熟悉,刚才的课程按理说应该有些无聊,毕竟那些所谓的经验分享,和伊利亚超长的画画经验相比,十分稚嫩且不值一提。
可是,就像白亚听进去了专业术语,伊利亚也听到了从前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生活。
为垂死之人作画,和连笔都没有握过的农人讲述创作出来的丰收景色的画作,这些对于伊利亚是太遥远太遥远的事情,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做法。
书上总是会介绍,艺术是百花齐放的,是和人类的灵魂密切相关的,但在今天之前,伊利亚其实对人类的概念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老师是人类,同学是人类,管家是人类,园丁是人类,仆人是人类……
可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罪犯、贫民、乞丐,也是人类啊。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他拥有只能创作出一些不够好作品的原因吧。
短短一瞬,伊利亚的心里已经想起了千头万绪,表现出来的,就是沉默。
白亚意识到自己可能选错了话题。
但突兀地转折并不会有太好的补救效果。
当机立断,她抱住了对方的腰,将脑袋埋进伊利亚的胸口,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闷闷道:“我今天学到了很多关于绘画的知识,感觉,离利亚更近了一些。”
抬起头,她笑道:“这样,和利亚能聊的话题就更多了呢。”
整点报时的钟声突然响起。
树林里不知名的小鸟被惊起,排着整齐的队伍划过天空。
伊利亚的愁绪被打断,他猛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低头在怀里只看到了一个头顶,可是他却清晰地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手指蜷缩,自己好像突然有了作画的冲动。
伊利亚在结束今天的约会后,是怎样在家里犹豫着拿起画笔,从而引起那位年纪未知的管家热泪盈眶暂且不提。
白亚匆匆赶回学校还没休息多久,作业也没赶太多,就被聂弋主动发来的信息打乱了思绪。
【你好,下周我想为朋友挑一件礼物,请问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和两人的约会不同,“朋友”的出现,代表着聂弋对自己的接受度提高了一个等级,接纳自己进入对方的日常。
白亚思考了一会,想不到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甚至接到这样的邀请还挺得意。
聂弋能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她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果的?
勾起嘴角,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回复到:【我很高兴。】
【也很乐意。】
几小时后,估摸着聂弋到点睡觉了,她挑了张裙子拍照发过去:【那天我穿这件可以吗?】
又过几分钟:【抱歉,一想到阿弋主动约我,就有点睡不着。】
午夜零点:【阿弋,晚安。】
【我很想你。】
第二天一早,发现重点监测人员身体数据异常的医生赶紧联系了上级:“聂弋的数据稳定了很久,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异常,我看下,早上突然心跳频率加快,然后运动量比之前增加了两倍,太乱来了!”
“他是不是精神创伤又复发了?”
而等到上级联系聂弋的时候,他已经负重完成超量训练,刚洗完澡出来,脸上还带着大量运动后的潮红以及热气。
半裸着上身,他微微喘气,身上的肌肉散发着锻炼后的力量感,特别是胸口那两块,稍微动一动都能夹死一个普通人。
“聂弋,前端的战场一切正常,我们已经进入与虫族战争的最后收尾阶段,伤亡数据也降到历史新低,你好好养伤,不用太担心!”上峰皱着眉头,对他说道。
聂弋有些茫然,他将擦了一半的毛巾扔到一旁,习惯性地行了军礼:“报告,我对军部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一直在保持修养状态。”
挠了挠头发:“医生上次说我的检查结果没问题的。”
上级眉头依旧没放松,虽然是因为聂家才对聂弋格外关注,但是长期相处加上聂弋本身的能力,他已经将对方看做自己亲近的晚辈,因此更加语重心长:“修养就修养,你干嘛给自己那么大的训练量?”
“说了要休息就给我好好休息,再被我发现你过量训练,我就要向你的家人告状了!”
聂弋刚褪下去的热气好像突然又涌了上来,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人认了错。
毕竟,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太害羞才没注意控制吧。
太逊了啊。
好不容易敷衍走上级,聂弋一头栽进了床上,刚刚被运动消耗掉的羞涩情绪再次卷土重来,让他想出去跑个几圈。
但早上的训练量已经很引人注目了,他只好努力深呼吸平心静气。
等了一会,他忽然坐了起来,点开聊天界面,将照片点开,放大——
明明和她平时穿的裙子差不多(但是聂弋还是知道那不是同一件的),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不一样?
还是说,正是因为跟每次见面的她身上的衣服太像,以至于只看照片,脑海里就能浮现对方的模样。
脸上的笑容,转身时的柑橘香气,拉着他时的柔软触感……
还有,他大到难以掩饰的心跳。
余光忽然瞥到了镜子,聂弋看到自己没有版型随手拿了就穿在身上的裤子,突然觉得不太顺眼起来。
转身去衣柜里翻找,哪件看起来好像都不满意。
唯一看得惯的,就是上次去画展穿的那身。
只是……怎么能穿一样的衣服约会呢。
本来自己就有些潦草,而且他还听朋友说过,如果只穿差不多的衣服,女方会觉得自己邋遢。
顾不得太多,他套上上衣,直接出了门。
要给予对方同等,不,好几倍的回应才行!
很快,作为养老圣地的克兰恒星最大的购物商场流传起了“某个195大帅哥会在你缺业绩的时候逆光而来,然后买下所有你可以为他搭配的衣服,完成你一整年的业绩”这样的都市传说。
以至于高个的年轻小伙子在这里,总是被人热情对待。
因为昨晚熬夜写作业,以至于在第二天上午完全梦游的白亚打了个哈欠,准时出现在食堂。
艾尔玛同款表情,即使早上喝了一大杯提神剂,看起来精神也没有提升几分,反而直接趴倒在白亚的肩膀,说出口的话也仿佛梦话:“感觉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想成为一具尸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了。”
白亚闻言,眼睛没张开,嘴角却勾起:“萨洛星的咩咩兽肋排也不留恋吗?”
“什么什么?哪里哪里?”一听到好吃的,艾尔玛立马坐了起来,眼睛都大了。
白亚喝了口桌子上艾尔玛带过来的最新口味加浓提神剂,漫不经心道:“等会就有了,我跟管家说过了,定点上,现在——”
看了看时间,她淡定道:“倒数三分钟吧。”
艾尔玛看着上菜的方向简直望眼欲穿,不过还是稍微有些担心:“萨洛星那边没什么好东西,咩咩兽不是说量产不多,而且死了超过30分钟肉就会变质发臭吗,食堂舍得备这么好的东西?”
她家里条件优越,各个星球的特产什么没吃过,但对萨洛星的咩咩兽还是鲜少品尝的,就是因为它的这种易变质特性。
什么怪味,喝了提神剂的新口味,露出嫌恶表情的白亚道:“学校当然没这玩意儿,是我自己……托朋友带来的活兽。”
“直到十五分钟前,它都还是活着的。”
话音刚落,英俊帅气又高大的帅哥管家端着两盘肉走了过来:“大小姐,请。”
艾尔玛吧唧亲了白亚一口,幸福地开始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