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的话一落,周离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瞬间满脸通红。
岑夫人见周离这般神色,顿时嘴角笑开了花:“你岑叔之所以时时挂念我,少不得惦记着这个。”
周离状似羞赧,拘谨的笑了笑,逃避似的看了看门外,转移话题道:“岑婶婶,今日天气好,不如带我参观参观宅子?”
岑夫人只当周离怕羞,看破不说破的顺着说道:“好,好,自从你岑叔回了京城,官阶连升了三品,我们这才从靠近外城的宅子换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方,以前的左邻右舍不知有多羡慕呢!”
说着二人站了起来。
周离搀扶上了岑夫人的胳膊,看起来十分亲昵。
岑夫人十分受用,不说以前,就是现在也没哪个侯府千金现在将军府的媳妇对自己这般呐!
宅子是个三进院子,周离两次来的地方正是前院的堂厅,堂厅左侧是外院书房,通常接待重要来客,右侧是药材库。
周离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两眼,随意问道:“岑叔往日经常待在书房吗?”
岑夫人掩唇一笑,悄声道:“怎么可能?你岑叔夜夜都要宿在我那,也就偶尔忙到太晚舍不得打搅我才睡在书房。”
周离脸上恰到好处的惊讶:“知道岑叔和您的感情好,没想到竟这么好。”
这话岑夫人爱听,这一路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周离眨眨眼:“这前院的书房到内宅还是挺远的,岑叔不忍打扰婶婶安睡,婶婶定是也不舍得岑叔来回跑。”
岑夫人却摇头道:“他平日看书的书房在后院,离正房就几步的功夫,前院这个书房专门待客用的。”
周离恍然,笑着又问了些其他的事。
直到二人又回到了堂厅,正赶上岑郎中将客人送走。
周离心道:需要岑叔亲自送的客人,不知是什么人?
岑郎中将客人送走后就来了堂厅,见周离正和自家夫人相处的十分亲昵,便放了心。
又想到前阵子打探的事情,贺将军胸口竟然真的受过箭伤,不过当时怕动摇军心便没声张,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好在三殿下让人打探的,定是错不了。
岑郎中暗暗吸了口气,露出慈祥的笑容,进了堂厅。
周离见到,欢快的叫了声“岑叔。”
岑郎中:“上次来你婶婶正好出去了,离丫头没见到,这次你婶婶在家,正好中午留下吃饭,尝尝你婶婶的手艺。”
周离高兴的刚要点头,又露出娇羞状:“不蛮岑叔,将军让我早点回去,他要给我露一手……”
岑夫人揶揄道:“你还羡慕我和你岑叔,你们小两口也不遑多让嘛!”
周离依旧笑的娇羞。
岑郎中才知道这二人这段时间都聊了什么,一张老脸瞬间也泛起微红。
岑夫人见此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周离赶紧解围道:“岑叔,我这次来,是请你帮我看看这道药膳蒸鸡可不可以经常吃,都有什么禁忌。”
说着周离从袖中拿出那张自己抄写过的那张药膳蒸鸡方子,只不过没抄写最后一句。
岑郎中接过后,刚扫一眼脸色骤变,看向周离。
周离则依旧笑盈盈的,见岑郎中脸色突变,也跟着换成紧张的神色,急道:“岑叔,可是有何不妥?”
岑郎中想掩饰面色也无济于事,这方子就是自己调制,用来害死周老将军的。
此刻出现在周离手中,岑郎中心下大骇,尽量让面色和声音平静:“这是谁给你的?”
周离依然带着疑色:“这是前两日西北给将军的来信中附带的这张方子,将军就吩咐厨房做来吃,将军身上也有很多陈年旧伤,想来是将军常用的医官替将军开的调理的药膳,我没细问,想着明日做来吃。但我更信任岑叔,所以今日过来问问,如果岑叔也说这方子好,那我就经常让厨房给将军做。”
岑郎中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是周离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还是有人也要像害死周老将军一样害死贺朝。
兹事体大,岑郎中得去问问三殿下。
便道:“这药膳先别用,有几味药我也不确定,待明日我去太医署问问同僚,确定了再给你个准信。”
周离点点头道:“也好,那明日午时前,我在太医署外等候岑叔。”
说着就站起身来,还朝岑夫人羞赧的笑笑:“婶婶,岑叔,今日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尝尝婶婶的手艺。”
岑郎中巴不得周离赶紧走,岑夫人也看出了丈夫的不对劲,便打趣应和着将周离送出了门。
出了门后,车夫刚赶车转了弯,周离就让车夫停下。
然后让彩金去附近的成衣铺子买套男子装扮过来,要快。
彩金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家姑娘在查什么事情,不再多问直接向最近的成衣铺子奔去。
彩金记性很好,这条街上就有一家,还很近。
彩金一去一回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买回来了。
周离在马车里迅速换衣,又让彩金把自己头发梳成长尾,让车夫盯着岑府有没有人出来。
换好衣后,又去墙角抹了把尘土,将脸涂的的微微发灰,掩盖了白皙的面色,这才又等在这里亲自盯着。
又过了一刻钟,岑郎中才从府中出来,上了马车,正朝周离的方向而来。
周离赶紧让车夫和彩金回去,自己隐在了角落里,待岑郎中过来,悄悄跟在了其后。
周离跟着岑郎中的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竟然停在了州桥长街上的清和茶坊。
周离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好在那家铺子的衣料齐全,彩金拿了一套墨色的缎面长衫,进清和茶坊不至于被盘问。
周离等岑郎中下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其后,岑郎中朝一个伙计说了什么,那伙计便引着他去了二楼。
又有一伙计朝周离迎来,周离随手抛给伙计了一包银子:“去二楼,我再选个雅间。”
幸好贺朝带周离来过一次,也幸好清和茶坊不是只有权贵才可进来,今日又非年节,茶坊的来客远远没上元节那日多。
到了二楼,周离见岑郎中进到南面的一间雅间,南面正临梁河,热闹非凡。
周离假装扫了一圈,便道:“我喜静,不知北面还有没有雅间?”
伙计一听周离这声音就知道是名女子,京城多有高门贵眷乔庄出门,对此也见怪不怪,何况手里刚得了一包银子,自是笑的见牙不见眼:“贵客一看就是清雅之人,您左手边的这间是以竹为题,正适合陶冶性情,到时候您再来壶清茶,几碟点心,在这消磨到晚上,也不无趣味。”
周离见这雅间正好在岑郎中进去的那间斜对面,便对伙计道:“就按你说的办。”
伙计乐呵呵的“哎”了一声,先将周离请进雅间,而后乐颠颠的去准备了。
周离进来后,无心看里面的布局,更没心思陶冶什么性情,而是先把靠近斜对面那间雅间的窗子开了条缝。
不一会儿,伙计将一壶清茶并几碟点心端了上来,周离浅浅道了声“多谢”,就打发人出去了。
自从岑郎中进去,已经过了半刻,斜对面的门依然紧闭。
周离心中无法平静,终于要知道害死祖父的背后之人了吗?
如果背后之人不过派了个心腹来和岑郎中见面呢?又或是自己没见过的人?
周离心思百转千回,不知过了多久,斜对面的门开了。
岑郎中皱着眉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离想,岑郎中这条线,会不会就断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斜对面的门又开了,最先从里面走出的人周离竟隐隐觉得从哪里见过。
那人侧头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周离正好看清了他的脸。
竟然是三殿下。
周离曾想过害死祖父的人忌惮祖父手握兵权,但听了贺朝说过大辰此时的情况便打消了这点。
后来又猜测,可能是谁想让祖父让出西北的这个位子,从贺家到赵德再到钱叔,都怀疑过,却从未想过竟是皇子。
大辰重文轻武,即便夺嫡,不应该要多多争取文臣的支持吗?即便是武将,当年还在京城的贺家不是更近便?何故要夺西北的兵权?
一旦发生什么,不说西北大营的人不能进京,最重要的,西北还是抵御外族的一道防线啊!
周离从惊骇再到无法理解,最终都化作颓然。
害死祖父的背后之人是天家的人,报仇可是难上加难了。
周离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茶已经温凉,茶香依然浓郁,但周离喝不出任何味道。
周离又静坐了片刻,方才起身,准备离去。
打开雅间的门,对面的门也同时从里面打开,待看清对面之人时,周离一愣,竟是贺朝。
对面的贺朝也是一愣,没想到在京城又遇见了这个黑不出溜的小子。
贺朝朝这小子脸上仔细看去,好像白了些,就是不知做了什么,脸上擦了灰尘,还隐隐觉得眼熟。
贺朝想到此处,心下一乐,哪能不眼熟?怎么说也见过两面了。
周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贺朝,正要离开,贺朝后面的人嚷嚷道:“有行兄干嘛呢!说要走的是你,现在堵着门的也是你,不想走的话回来再喝两杯?”
贺朝没理会后面嚷嚷的人,径直朝周离走过来,后面的人也吵吵闹闹的出来了。
周离朝他身后看去,竟是陆世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子,而最后出来的是一位女子,正是上元节那晚,柔声唤贺朝“有行哥哥”的董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