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静言从二层下来,孙小姐已在一楼等候。
孙小姐叫孙欣,说话很温柔,邀请她一起去晒晒太阳。
别墅外的草坪上阳光正好,两人坐在草坪上。滕静言的旗袍开叉高,刚刚跟秦一站着说话不明显,一坐下来,一双长腿展露无遗。滕静言有些尴尬,试图翘起二郎腿,让可怜的料子遮住大腿。
“为什么要遮,很好看啊。”孙欣眼睛里都是欣赏,歪着脑袋看她,眨了眨眼睛,“我要是有你的身材,能少穿就少穿。”
孙欣告诉滕静言,这个本子是秦一刚写完的,目前看过的人只有牟辛远。她虽然没看本子,但是可以肯定,片子的尺度非常大,因为简莎的职业是裸替,这部分就会有大面积的后背和腿部的特写镜头。在和阿南的激情戏份中,也是需要实打实拍的,因为秦一是出了名的体验派导演,拒绝摆拍和后期。
“滕小姐,你可以看看秦导几部文艺片,《夜歌》《流放雪岭》,看看能否接受。”孙欣说。
滕静言看过这两部片子,在刚签约嘉禾时恶补了很多片子,当时一个人看得面红耳赤。的确需要再看一遍,既可以把握尺度,也能更了解秦一。
再看一遍。
要不……
再和应赫一起看一遍?
这个大胆的念头涌上来时,滕静言有些小小的雀跃。
高二暑假,她和应赫一起在电影院看了一部迪士尼动画片。电影内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应赫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伸出小指勾了勾她的小指,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应赫就把手收回去了,然后继续一本正经地看电影。
勾手?
幼稚!
成年人就该有成年人的样子,不如从……一起看文艺(情欲)片开始。
滕静言很是期待,暧昧拉满的氛围里,应赫这个大尾巴狼还能怎么装。
孙欣:“咳咳……滕小姐?”怎么一言不合脸就红了?
滕静言:“嗯……我大学看过这两部片子,……很美,我很喜欢。”
她因为心虚吞咽了一下,继续装模作样说:“孙小姐,你有网络资源吗,我这两天没什么事,下次见秦导前再复习一遍。”
孙欣拿起手机,添加她微信,顺手发来网盘链接说:“收好,未删减版现在很难找了。”
未删减版。
啊啊啊啊好贴心啊。
滕静言滑动手机,迅速保存,并点击下载,一系列操作,面容却十分平稳,“收到了,多谢。”
杨欣同为女性,还是很贴心地善意提醒,“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也可以商量看。有的人重事业,有的人重感情,这很正常,我猜滕小姐应该是后者。”
“是吗?”滕静言反问。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远处那片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草坪上。从来没有人说过她重感情,她常常觉得自己感情淡漠,和这个世界缺少互动。
“我的直觉挺准的,简莎这个角色试镜的演员前前后后有三十多个,其中不乏一线和流量。有一个秦导觉得不错的艺人,我就不说她是谁了哈,了解了尺度后很犹豫,最后还是放弃了。”
“以前我可能会犹豫,现在不会了,与其被圈子吞没虚掷光阴,不如大大方方展示自己。”
杨欣笑出声,“如果你早一点想通,以你的资质,早出头了。不过那样的话你也就无缘简莎了,我猜秦导看中你,是因为你身上没有放纵的痕迹。”
*
这一天因为试镜,被排得满满当当。
本来下午三点约好房产经纪看房的,时间也相对宽裕——中午在公司见完王凯文后还能回家休息再出发,看完房后正好找陆晴涮火锅。
结果因为见秦一,计划都被打乱。
滕静言和孙欣聊完,才重新跟房产经济约时间,立刻马不停蹄驱车奔往北郊。
开车前,她又看了眼和应赫的对话框,应赫回复:【忙,晚点联系】。
应医生怎么这么忙啊,忙了一天了。
滕静言有些恼,又有点甜。恼他忙起来回复消息像个不带感情的人机,甜他再忙也抽时间回她的消息。
约看的两处房子都在北郊,因为北郊有工业区,所以租房相对便宜一些。即便后面要工作,开车也不算麻烦。
结果两个房子都很奇葩。
一个一楼没有空调,房顶上挂个摇摇欲坠的电风扇,墙皮被水泡的发了霉,屋子里一股子霉味。另一个九楼除了采光不佳其他倒好不错,但坐在沙发上喝水时,居然看到沙发缝里有一个卷起的塑料橡胶圈,顿时落荒而逃。
房产经济不是一个人,但PUA的话术却惊奇一致:三千块啦,这么好的房子已经难找了,要不是在北郊,至少四千往上!且看且珍惜。
滕静言把这些当笑话讲给陆晴听,陆晴却涮着毛肚,在火锅的腾腾热气重正色道:“我们凡间是这样的,仙女还是别下凡了,继续住在碧松堂,我不信矮子还能把你赶出来。”
这家火锅店装修是夜店风,灯光昏暗,音乐震天,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人,两个人都扯着嗓子说话。
“……我要脸。”陆晴喊。
“你要脸还和他炒CP?”陆晴把毛肚倒进滕静言碗里。
“……你说得对,我不要脸。”滕静言一边吃一边忏悔,“好吃。”
这家火锅味道真不错,滕静言觉得陆晴点的菜太素,放纵地点了鸭肠、小郡肝、黄喉,还点了一杯鸡尾酒。
陆晴惊讶:“喝酒啊,你不开车啦?”
滕静言很少喝酒,看来心情很不错,随口说:“让应赫开。”
手机里的两部电影已经下好了。
滕静言计划喝一点酒,把应赫叫来当司机,应赫看她喝酒了肯定会送她到家门口,这样就能邀他一起看电影啦。如果他不从,就借着酒劲死缠烂打,第二天拒不认账。
简直一个进可攻退可守。
居然无师自通,滕静言觉得自己很有点本事。
陆晴loopy上身:“让~应~赫~开~”
滕静言不理她,闻了闻外套领子:“一会我全身都是火锅味怎么办,你带香水没?”
啧啧,又是旗袍又是香水,这个女人想迷死谁。
陆晴对着天花板翻白眼:“滕静言,你变了。哎不是我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应赫这么上心呢?”
滕静言:“……他长得帅身材好智商高啊,我就是块木头也该开花了。”
陆晴:“你少来,老实说,是不是高中时候就对人家有意思了。”
两人本来相对而坐,这一聊少女心事,陆晴把碗推到滕静言旁边,人也移了过来,“是不是啊?
滕静言没有犹豫,认真地点了点头,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泛出水光。
陆晴把刚夹起的麻辣牛肉扔回碗里,不可置信地看着滕静言。
陆晴她爸和滕卫波是同事,她多少知道滕家情况,李秀楠死后,滕静言过得很苦,苦到硬是把自己修炼成了回避型人格,哪怕她们关系这么好,滕静言也从未明确表示过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
“那你高中的时候……”陆晴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高中的事,悄悄看滕静言的神色,并没有抵触,所以继续问:“为什么没有拿下他啊?”
滕静言举起杯子,眼神有些酸涩:“他太好了。”什么都好,好到耀眼,如果不是应赫一步步走近,她永远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她把酒杯送到嘴边,咽了一口继续说:“说句矫情的,那时候应赫是太阳,而我是泥沼。”
应赫刚刚开始靠近她时,她以为他和那些三分钟热度的男孩子没什么区别。
李秀楠去世后,家庭遭遇重大变故,滕卫波喝醉就大吵大闹不让她读书了,滕静语在国外也对她不闻不问,连亲爹和亲姐都不爱她,她又能相信谁呢?
后来,应赫似乎并没有像其他男生,疯狂追求无回应后杳无音讯。
应赫没有写过情书、没有送过礼物,但是无论她走到哪里,他一直都在。
看似漫不经心,但却比谁都用心。
更何况,他本身足够优秀,在她陷入无边黑暗的那几年,他是唯一的光,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但是,那个太阳一般的男生不只属于她一个人,他高高悬在天边,谁抬头,都能一眼看得到。同学们喊他应神,老师们以他为荣。在公众场合,他永远瞩目,并且,他还有着与容貌相当的成绩和家世。
而她,有什么呢?
除了一张脸,再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连学杂费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的人,哪里值得被太阳照耀。直男如张老师,都能看到他们的云泥之别,好言提醒。
后来,太阳真的落山了了,她依然是死气沉沉的泥沼。
“言言,”陆晴叹了一口气,眼眶泛红,“应赫很好,你也不差,你漂亮、自立、勇敢,说去娱乐圈就真去了,也没有因为自己漂亮就去走捷径,我觉得你能配得起全世界。”
滕静言摇摇头:“你知道吗,应赫高三不告而别,是因为我……吼他了,我让他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是因为学校那时候的传闻吗?”陆晴其实很怕提起这个,这么多年滕静言逃避同学聚会,不加入同学群,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件事。
滕静言又喝了一口,点点头。
那是高三第二学期的初春,某个周五,她回家,下了公交车风寒料峭。
一群人围在公交车后面的树边指指点点,她不喜欢看热闹,便加快了脚步。
却在经过人群时,有个陌生男人朝她喊:“滕家闺女,躺地上的是你爸。”
人群让开一条道,她走近,看到赤条条的滕卫波。
滕卫波喝醉了,躺在红黑相间的地砖上,身上都是污秽。
人群笑着看着她,指着她。
很奇怪,世界像按了静音,那些人的面容被揉捏拉扯,变成梦魇一般的虚幻。
“我不认识他。”滕静言似乎失去了无感,但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恶寒,转身推开后面的人。
滕静言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走到哪里。甚至有一瞬间,她想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去找妈妈。
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也抬不动,熟悉的十字路口突然大到无边无际。
直到应赫扯了扯她的书包带子,低声说:“你先回家,给叔叔备几件衣服,一会我给他穿好带他去医院。”
滕静言抬头,看到应赫吃力地背着滕卫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体恤衫,校服罩在了滕卫波身上。他身材高大,滕卫波瘦小,校服刚好能遮到滕卫波的大腿。
“看什么看,滚!”应赫回头,朝跟上来看热闹的人群骂道,然后若无其事继续过马路。
滕卫波已经冻得毫无意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应赫身上。
他走得很吃力,可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她,冲她挑眉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滕静言咬紧嘴唇,紧紧跟在他身后。
……
这件事后,应赫仿若无事发生。
但两个月后,也就是应赫保送出来的五月份,学校的公告栏里突然有人画了赤身裸体的男人,在旁边用黑色粗笔标注
——滕静言她爸!童叟无欺!!!
那时很多人都有智能手机,拍下这张画到处传播,甚至传到百度贴吧。
还有人打印出来,塞在她的抽屉里。她扔进垃圾桶,但只要上个厕所的功夫,又会出现新的一张。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应赫。
她知道不会是他传出去的,但她就想把他赶走。
赶出校园,赶出西颂,最好直接赶到北京,赶得越远越好。
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的狼狈不堪了,她的污泞也就永远溅不到他身上了。
滕静言抽回思绪,看着杯里残酒。薄荷的绿色和樱桃的红色缠绕,混沌又清晰。
她晃晃杯,一口饮尽,轻声说:“你知道吗?那时我推开了他,我很后悔。所以现在,我想拉紧他。越紧越好。”
“言言,你害我把眼睫毛哭掉了。”陆晴红着眼睛,从包里掏出小镜子,索性把两边的假睫毛都卸了,“连眼线都花了!!”
“乖,你素颜也能迷死杨嘉远。”滕静言摸摸陆晴的头,“你这么敢爱敢恨,当年不是也巴巴暗恋他不敢说么。”
陆晴坦然:“对啊,少女时候喜欢一个人,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