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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一切又是X20的精神幻象。

等眼睛适应了这冷白色的，强烈的光线，段淮才得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现在，他似乎身处于某处大厅之中，地上是灰白色的大理石纹路地砖，白腻子抹成的平整的墙面，顶上的天花板吊顶也是白色的，镶嵌着圆柱形的射灯。

四周依然是空旷无比，没有家具，没有地毯，没有窗帘，没有茶壶和水杯，但在段淮的斜对面，也就是X20侧身身后的墙上，贴着一扇漆黑的，没有一丝花纹和把手的竖立的长方形块。

就像一处长方形的黑洞。

“你看到那个‘门’了吗。”X20说：“那就是出口。”

门，又是门，段淮心里想。

这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扇门？而这些门又通向什么地方？出口？那是通往哪儿的出口？那是通往现实世界的入口吗？

一个声音把段淮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那电锯被X20举在身前，哄哄作响，那声音听起来就马力十足，就跟个重型机车似的，随时准备把段淮碾成木屑。

“只要你能过最后一关。”X20说。

很显然，段淮得在这电锯之下存活，才能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的段淮，什么武器都没有，再强的哨兵也是肉做的，怎么能用肉身抵挡电锯。

“我来啦。”

电锯在呼呼作响，嘲笑段淮的自不量力。

段淮抿住嘴，眉部肌肉紧绷，眼睛像瞪着像灯泡，之间那把电锯被高高举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落下。

在锯齿要切到段淮的脑袋的时候，段淮侧身躲过了攻击。

电锯的顶部砸落在地上，飞速转动的切割链摩擦灰白色的地板，火花四溅，如同盛开的大丽花。

“X的，你真是一个疯子！”段淮大骂道。

难以想象这个玩意落到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你真幸运。”X20转过身，发动新一轮攻击，“下一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X的。”段淮又骂了一声。

两个人又一次上演了你追我赶的游戏，这个游戏，X20就好像玩不腻似的，尽管段淮觉得讨厌得要死。

“够了！”

段淮大喊道。

那双举着电锯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当然，并没有停多久，又再一次切落下来。

这一次，段淮躲闪没有那么及时，手背微微碰到了电锯的头部边缘，锯齿微微切伤了一些手背。

好在，只是伤到了表皮。

“停战！停战！”

段淮一边躲闪，一边大叫道：“你冷静一些。”

“停战？”X20说：“我不想停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段淮叫道。

“请我放心？”X20说：“我不相信你。”

电锯砸在白墙上，灰色的水泥粉末也跟着炸开，墙露出了钢筋，留下一道又一道疤痕。

温度在升高。不知道是段淮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体温升高导致体感发热，还是电锯摩擦物体引出的火花，提升了这儿的温度。

段淮随手捡起一块混着混凝土的钢筋块，忽然的下蹲，那把电锯扫过他的头顶，发动机机油味还回荡在他的鼻腔。

“我叫段淮。”段淮心中有了新的策略，他努力转移X20的注意力，说：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你从其他哨兵的精神领域那儿看到过我的名字，是吗？”

“不是！”

那把电锯再度扫过来。

段淮躲了又躲：“那你是从哪儿知道我的名字的，刚刚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X20冷笑，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

就是现在。段淮心里想。

段淮眯着眼，瞄准电锯的锯条和发动机连接处，手里的石头以极快的速度扔出去，混着混凝土块的石头接触飞速转动的锯条，顿时火花四溅。

温度极高的火花落在向导苍白细嫩的手腕上，烫出几个伤疤。

“嘶……”

X2皱着眉头，低下头查看这电锯在搞什么名堂。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冲撞力把他撞到墙上，他的手没有抓稳，因此电锯滑落，被甩到了另一边，而他本人也撞到了那一处暴露在墙外的钢筋上。

幸运的是，他没有伤及到要害，不幸的是，那钢筋的尖角刺进他手臂的皮肤。

“呃……”

刺麻的疼痛从伤口扩散到大脑，看着伤口处露出的血肉，X20只能深处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伤口。

“你真是一个卑鄙的男人。”X20恼怒地看着哨兵。

那把电锯被甩到离哨兵不远处的地方，哨兵两三个健步，走到电锯前，弯下腰，拿起电锯，打开开关，锯齿轰鸣转动。

现在，局势又再一次逆转。

段淮算是明白了。

X20看着很恐怖，但或许，常年没有和外界接触，他的脑回路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只要不被他唬住，一切都很好解决。

X20恶狠狠地瞪着他：

“若你想杀了我，那便杀吧，你觉得我会害怕死吗？”

听他说完，段淮举起电锯。

X20进步蹲在地上，身体像毛毛虫那样蜷缩在一起。段淮怎么看，都觉得他全身包括发丝都在抖动。

就……充分彰显了狐假虎威这个词语的含义。

“起来。”段淮说。

段淮突然懒得和他计较了，也可能是圣父心突然爆发。

“我凭什么听你的？！”X20忽然大叫：“你这无耻至极的哨兵。”

“再吵，我就切了你。”段淮都要被他气笑了，威胁道。

X20不说话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起来，带我出去。”段淮说。

“哼哼……”X20忽然笑了：“让我带你出去？你不怕我动什么手脚吗？”

“你大可以试一试。”

段淮把电锯关上，大力甩到墙边，电锯发出嗒哒一声，蹦出来几个零件，冒起了灰烟。

“我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第二次。但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手软了。”

他能察觉到X20的心慌，他一步一步向前，而X20却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身体，似乎想要和他拉开距离，直到X20的背后都贴到墙上。

……显得好像段淮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X20的眼睛又大又长，眼珠黑漆漆的，看不见瞳孔的反光，直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像朦胧的雨天，被雨水沾湿了的草叶。

再配上他那头黑长的头发，还有苍白的皮肤，段淮觉得X20就好像在说：

你要是再凶我，我就要碎了

段淮：……

行。

这货卖惨真有一手。

当然，段淮表面还是要凶一点，不然这货给他蹬鼻子上脸。

“我最后重复一次：你给我站起来，然后带我离开这儿。”段淮看着他：“我相信你，只要你别给我搞事。”

“你觉得我会搞什么事？”

X20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X20的眼睛里好像有漩涡，漆黑，深不见底。

那股熟悉的薰衣草，混着红橙的气息，似乎从他的眼睛里渗透出来，狡猾地钻进段淮的鼻腔。

“你靠近一些，我告诉你，怎么能从向导的精神幻象中出去。”

段淮眉毛一挑，他用指甲盖都能猜到，X20又在搞事。

不是，他真的不想消停一会吗。

“干嘛呀，我又不会害你。”X20抱怨似的看着他。

段淮抱着手臂，不语。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有‘前科’，但是，我对这个墙壁发誓，我已经改邪归正了。”X20说：

“再说了，连续弄那么多幻象，对向导来说也很消耗体力的，你们哨兵吃得消，我可吃不消。”

X20蹙着眉，不满地说：

“你不过来就算了，哼，我早就知道你是表里不一的男人，你对别的向导也是这样吗？一边说着我相信你，一边心里打各种算盘……”

……不是，关别的向导什么事，这话真是莫名其妙，段淮觉得奇怪得很，再说了，别的向导也不像X20，话那么多。

“行了行了，你的话真多。”

段淮打断X20的碎碎念，半蹲下身子，鼻腔那股薰衣草红橙味的向导信息素的味道又浓郁了一些。

X20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伸出手，放在段淮的肩膀上。

“我也闻到了你的信息素的味道了，是木头的气味呢，我觉得像檀木，唔，还混着点红茶的气味，有点意思，我记得，森蟒是栖息在热带雨林的动物吧……”

微凉的手，微微擦过段淮脖颈的皮肤，就像是被蚂蚁爬过似的，激起一阵痒痒的感觉。

“你的话太多了。”

段淮眯着眼，直接伸出手，捏住了X20的嘴唇。

X20：……

看着X20的嘴巴，被捏成了鸭子的样子，段淮脸色紧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瞧着X20的脸色在山体滑坡的前夕，他适时地松手。

“你到底……”X20气极败坏地看着他。

“是。”段淮坦然，“我承认，你扯的那些有的没的，我都没太注意听。”

X20：……

这个可恶的哨兵，怎么那么会气人！

“你总是让我信任你，但将心比心，你也根本不信任我。”段淮说：“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和我扯鬼话，来拖延时间。”

“你的经历，我大致也猜到了一些。”段淮继续说：“我理解你的不信任，但我想说，无论你想不想跟我去‘塔’，那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强迫你，同时，我会向上级申请，让他们永远封存对‘伊甸园计划’的实验大楼的任务工作，这意味着永远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

“满意吗？如果你还有别的想法，就和我说一说。”

哨兵抓起那只搭在肩膀的手，放在脖颈间，与X20体温较低的，微冷的手不同，哨兵的颈间，是温热的，纵使体力被消耗，但哨兵的躯体依然是那么炽热。

X20甚至能感受到，埋藏在皮肤之下的，跳动的脉搏，一抖一抖传到他的手上。

X20不由得呼吸加重。

连他胸膛的那颗心脏，也加快了跳舞的步伐，连他的手心，都沾上了热气。

“怎么样？想好了吗？”

哨兵的声音很低，振得X20心头一颤，惹得X20的呼吸都乱了。

他抬起眼眸，对上哨兵的眼睛。

“我想好了。”X20回应哨兵。

X20伸出手，指尖掠过哨兵的唇峰，鼻梁，最后，掌心和手指覆盖上哨兵的眉毛和眼睛。

“想要离开这里，其实很简单，这些都是幻觉，只要闭上眼睛，一切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