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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还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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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你。”

袁景修手一抬,沉甸甸的金属稳当地卡在他的虎口处。他放下手时,却邪剑身遮挡的位置露出了方峤微挑的眉。

袁景修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的目光从那双漫不经心的脸庞上挪开,没有将却邪别入腰间的剑鞘。

即便已经空悬了一个月,袁景修仍执着地将剑鞘挂在身上,从未取下。却邪剑佚失于他与战逵对战的前三日,如今回来得却如此轻松散漫,近乎侮辱。

“方将军不是正好没有趁手的剑么,你拿去用便是。陛下见了也高兴。”

剑又被抛了回来。袁景修五指爪扣,笑意一僵。

“他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我不挑剑,随便一把就行。”

袁景修抬步上前,脸上盖满树叶的阴影。

“有句话你说错了。这把剑不是你还我的,是我从你手里赢回来的。”

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让两人分开。袁景修单手握着入鞘的却邪,侧头笑道:“陛下召了将士们议事,本将军就先走一步了。”

袁景修进御帐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他行礼后便寻了个马扎坐下了。

他感觉到梁衡的视线在他腰间的剑上停了一瞬,还摸了一下眼睛。

议事结束后,袁景修第一个出去了。他走了一会,陶瑞谦跟了上来,说:“将军,您觉得今日陛下是否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陛下正烦心如何对付方岳。”

“哦,这样啊。”陶瑞谦点了点头。

“方岳的项上人头必是本将军的囊中之物。”袁景修停了下来,对于作战的安排有些不满,因为陶瑞谦也被放在了他的队伍中。

“休说本将军没提前说清楚,你要是敢拖本将军后腿,混战中多一具尸体也很是寻常。”

“本官一定不辜负将军期望。”

陶瑞谦后退半步,似又想起什么,瞪大眼睛回来问道:“对了将军,解酒药可有效?您昨晚和大都督醉成那样,幸好本官叫了人把你们抬回去。”

他不提还好,一提袁景修又想起昨夜庆功宴,他拼酒量没输给袁承远,但是输给了陶瑞谦。这人肚子里好像开了洞一样,灌多少也喝不醉。最后反倒是袁景修差点吐了个干净。

见袁景修眉一沉,陶瑞谦就识趣地跑了。

安静的御帐。

方峤掀开门帐,差点跟正要往外出的梁衡迎面撞上。

门帐还没完全落下,方峤的手腕就被握住。他由着梁衡拉着自己,坐到临时的行军床上。

“刚才朕叫你来,怎么不来?”

床上铺了黑狐皮,白日看着只是一片黑。但在烛光下,乌亮的绒毛根根直立,泛着丝绸的光泽。昨夜方峤将脸和膝盖埋在这张比水还要柔软细腻的皮子里,还闻到了淡淡的麝香。

他索性就脱了甲,毫无形态地倒在黑狐皮上,抬眼瞧着坐在床边的梁衡,笑了一声:

“你们议事,我进来做什么?”

梁衡也躺了下来。一伸手,怀中就躺过来一个人。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捋着方峤的头发,方峤感到一阵羽毛似的瘙痒,静静地享受此刻的温热和安稳,直到一声轻叹打破寂静。

“自那日宫中起火后,皇姐一直未醒。朕试了许多办法也不管用。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朕就觉得心痛。”

方峤带着歉意和愧疚低头:“若我能介入得更及时些,说不定可以救下公主殿下。”

“不是你的错。”梁衡压着他的唇,不许他再自责。

“朕有时候坐在她床边,会跟她讲小时候的事情,想着皇姐听见了,说不定就醒过来了。”

梁衡低声道:“以前朕怎么也爬不上那棵梧桐树,看见你和皇姐笑的时候,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他身上涌出的不安让方峤抱紧了他。

“朕在想,将来一定要将全天下的树都砍了,这样就再也不会被你们抛下。”

方峤笑了:“幸好你现在不这么想了,要不然到哪里都是光秃秃的,多难看。”

梁衡一把拉下他的手,不忿道:“谁说的?朕这就让人把外头那棵香樟砍了。”

要是按人类的年纪换算,这棵树已是耄耋之年。方峤劝了好一会,才从皇帝口中为这位老人求得宽赦。

“下次带上你,就算抱也得把你抱上去,怎么样,满意没?”

梁衡捏了捏方峤忍笑忍得极辛苦的脸,认真极了。

“当你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朕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感觉心脏都快裂开了。”

梁衡知道那不是一个比喻,他的身体如今还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同样也反馈出最真实的欣喜。

对着方峤的眼睛,他慢慢地说了下去。

“飞玄,和朕一起回京,好不好?”

“什么时候回去?”

“就这两天的事。”梁衡显得有些委屈,“袁承远嫌朕烦,死活都要把朕赶回去。”

方峤点着他的脸,笑出声:“瞎说,大都督那是关心你。你出来这么久了,朝廷怎么办?”

梁衡不接他的话茬,反握住他手:“你还没回答。”

他刚从方峤的胸膛上将手挪开。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那一瞬间的心跳加快并不是错觉。

“无劫死前跟我说了一些事情,趁着刚才,我跟天元道长见了一面。”

梁衡握着他的手突然收紧了。

“然后呢,你们说了什么?”

方峤眼睛抬了起来:“你迟早也会从天元口中问出来的。”

“可是朕想听你说。”

“好啊。”方峤直接上手扒他衣服,“给我脱了,我再跟你慢慢说。”

“这么急啊?”梁衡护着胸口往后退,嘴上轻浮道,“难道朕昨夜没喂饱你?”

故作狎侮的话语犹如耳旁风,梁衡的反抗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值一提。

方峤反反复复地看着他胸口露出的那些斑驳的鳞片,满心的忧切终于成真,愤怒在他的皮肤下游走,仿佛一整片沸腾的岩浆。

梁衡安静地搂上衣襟,不语。

“是不是如果我不问,你就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方峤试图压下嗓子里的动静,呼出的气却抖了一下。

“等回了京它就好了,没想到还是让你看见了。很难看是不是?”

“飞玄,你不说话,朕心里害怕。”

方峤躲开他的手,红着眼睛笑,摸着他的心脏,问:“疼得厉害么?”

“现在不疼,真的。”

他话刚说完,手指就抵着一片柔软。方峤扣着他的手,压在自己胸膛上。

指腹摩挲过第三根肋骨的凹陷,他的手掌承托着方峤的心脏,将跳动尽数收拢。

方峤的心跳得很快,在他说飞玄的时候,更是不规律地漏跳一拍。可方峤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梁衡从那些跳动中慢慢摸索他此刻的情绪。他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一阵绵密不断的阵痛,却来源于自己的心口。

“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去给你找药。”

梁衡覆着他的心,问:“有危险吗?”

方峤顿了一下,道:“有。”

“别去。”

梁衡看着他的眼睛说:“没必要冒这个险。天元与朕说过,这个东西对朕的身体没什么影响,你也问过他了,知道朕说的是真的。”

“唯一的要求就是情绪平稳。朕从小到大都在做,不是什么难事。”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将利弊都拆解完了,借以论证方峤冒险的非必要性。方峤听完,点了点头,冷静道:“大概需要三个月,回来还赶得上你的生辰。”

方峤说完就闭口不言,骨头硬得剌人。

梁衡忽然没辙了:“你需要什么,朕——”

人马现在都很充足,抽调一部分也无伤大雅。或者干脆他也偷偷一块去,反正政事还有尹弘。

方峤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缓缓道:“你好好待在京城,不许生病,不许受伤,也不能干坏事。等我回来。”

“每两日给朕写一次信。”梁衡捏了捏他的下巴,眼神一冷,“否则免谈。”

方峤犹豫了一下,“可以。”

“朕每封信都会写一个问题,你最好不要想着提前写好一大堆充数。”

方峤笑道:“好,我知道了。但有时候不会那么准时,总之有驿站的地方我就给你写信。”

连有没有驿站也不敢确定,他到底要去多偏僻的地方?梁衡越想越不冷静,说:“那你走之前多带些信鸽,几只鸽子不影响你。”

“那我一路上净喂鸽子得了。”方峤闷笑两声,推了推梁衡的肩,“你还不相信我么?别担心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回京的护卫和车马还在清点,还需要两三日。”梁衡反握住他的手,“朕的意思是,你过几日再走。”

四日后,广汉郡外。

卷了刃的残剑斜插在暗红的地面,像是又划开一道痂疤。残旗断箭垒在焦黑的枯骨上,与柴薪笼成坟。

战场已经被清扫过,但是泥土里浅埋的白骨仍会因雨水的冲刷重新露出地表。

方峤被一座座骸骨高塔中淹没。他又踩到了一块不知名的焦骨,捡出半片没烧干净的绩巾。

他在这一直徘徊,数不清的骸骨在他手上翻过来,放回去。直到天元慢慢走近了,说:“将军,尸骨都混在一块了,找不出来的。”

那日祟消失后,里面的尸骨就散落了。如今与其他士兵的骸骨混在一块,又经过焚烧,哪里还分得出来?

方峤蹲在地上,低着头:“是啊,你们干的好事。要不我这就把你送去见你师叔?”

天元摇头道:“将军。无邪师叔的话不可尽信。他说的地方,一直以来也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真正进去过,甚至有可能九死一生。你想找的东西,也不一定存在。”

“说的那么夸张,我看你是不想泄露师门秘辛。”方峤笑了一声,从地上起来,“我就随便看两眼,一有不对头,我就马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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