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班后,柯玉实正在医院输液,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来自S市的电话。他那只伤手上缠着绷带,另一只手背上扎着针头,只好把手机放在膝盖上,点开了扩音器。
“柯大哥,我是吕诚啊,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苍老,柯玉实怎么也听不出这声音发自那个二十多年前在李洛村见过的毛头小伙子。
“方便,方便,你说吧。”柯玉实赶忙说。
“那我让雁儿跟你说吧。”吕诚说。
“柯大哥,”洛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柔柔的,甜甜的,听起来居然仍如二十多年前那般清亮,“不好意思,我上次说过不主动打电话打扰你的,但是这次我有点儿着急的事儿。是这样的——这不是过些天就要到新年和春节了吗,我们工厂外地人多,很多人都得回老家探亲,所以现在就开始排春节期间的班了。柯大哥,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姐的病治得怎么样了,要是她有好转,能认人了,过年那几天我就休假去C市看看她……”
柯玉实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对洛雁解释,觉得周围一起输液的病友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听着。
少顷,洛雁问道:“柯大哥,你在听吗?”
“在,”柯玉实说,看一眼吊瓶里剩下的少半瓶药液,“我现在手边有点儿事要忙,一小时以后再打给你,好吧?”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意外,他几乎已经忘了洛霞还有洛雁这么个远在S市的妹妹了。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念头。
一小时后,柯玉实回到住处,给洛雁打去了电话。
他把最近一些天发生的事在电话里尽量简明地对她讲了一遍,只是很小心地略去了马兰的名字。
当洛雁听到洛霞在肯德基餐厅捡别人餐盘里剩下的东西吃时,就呜呜地哭了。柯玉实听到吕诚在一旁低声安慰她。
“洛雁啊,”柯玉实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请你和吕诚商量一下,看看你们有没有可能照顾你姐。”
“我们……”洛雁迟疑了一下,说,“柯大哥,我姐她……根本就不认我们,我们想照顾她也没办法呀!”
“我觉得她不是真不认识你们,只是装作不认识,那天在肯德基餐厅,她能很准确地背出我的身份证号码,这就说明她其实什么都记得。”柯玉实艰难地说。
“可是……”洛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怯怯的,“柯大哥,我们离我姐这么远,要怎么做才能照顾到她呢?”
“我刚才初步考虑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和吕诚商量商量,看看你们有没有可能到C市来,我不是指来看你姐,而是指来C城工作,定居下来。我在C市有不少熟人,帮你们在一家私营企业里找个工作应该能做到。在C市工作的收入当然没有在S市多,但C市的物价也便宜呀,尤其是房价,大概只有S市的一半那么高,这样算起来,也很难说就不合适,你看你们愿不愿意尝试一下。”
“我……”洛雁再一次迟疑了,“柯大哥,你知道的,我儿子正在S大学读书呢,还有三年才毕业,我们……”
“不急,你好好考虑一下。孩子毕业之后也不一定就在S市找工作。当然啦,C市城市规模小,收入不高,孩子不一定喜欢,但邻近的B市很不错呀,肯定不比S市差。你们如果考虑好了,无论行与不行都告诉我一声,好吧?”
“好。我明白你是好意,谢谢你,柯大哥。”洛雁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