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入了夏，齐玉府上池塘里染了绿色，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粉色。
昨夜下过了一场雨，塘中的不少荷叶被风雨翻转，岸边如火的榴花在昨夜的风雨中被打落了不少，散了一地。
水阁里放了冰，丝丝缕缕的凉气蔓延开来，驱散了些属于夏日的炎热闷烦。
齐玉穿了一袭青色的衣衫，穿着严实，半点儿不见热模样。
细软的发丝散下，端坐在竹榻上，手中翻阅着一本书册。
与他不同的是水阁中的另外一个人。
杨凛坐在榻上没个正形，半个身子都压在榻上的小案几上，深色的夏衣衣襟松散，外人一瞧就是和标标准准的纨绔模样。
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竹编果盘，冰镇过的葡萄娇艳欲滴，挂着水滴，还带着些寒气。
杨凛拈了颗樱桃塞进嘴里，酸甜的果肉带着凉意，味道很好。
杨凛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注意都在心上人身上。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盯着心上人看了好一会儿，杨凛伸出手，勾住了齐玉垂下的一缕头发。
齐玉：“阿凛？”
杨凛看着齐玉，轻轻笑了，身子越过案几靠近了人，手中已经剥了皮的葡萄抵到了心上人的唇边。
“阿玉也尝尝，果子味道不错。”
冰镇过的果子带着丝丝凉意，剥了皮的葡萄抵在唇边，汁水润湿了唇瓣，齐玉品尝到一点酸甜的味道。
杨凛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催着他尝尝。
齐玉眼中露出点疑惑，可也顺从地启唇，由着杨凛把那颗果子推进他口中。
“好不好吃？”
齐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这也是实话，这桌上的葡萄还是东宫那边送过来的，自然是精品，味道都很不错。
杨凛指尖拂过齐玉还沾着汁水的唇瓣，意有所指：“跟阿玉前几日尝过的果子相比呢？”
齐玉愣了愣，刚听到的一瞬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凛说的是哪件事，直到回过神来看见杨凛故意做出一脸可怜模样地看着他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凛提到的事情也是前几日发生的，他前段时间外出时不小心摔了伤到了手，这一出把杨凛吓坏了，更夸张的是韦沅。
韦沅那副表现把这场意外的当事人都吓到了，齐玉看着韦沅的反应总觉得怪，他只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而已，不严重的，怎么看韦沅那反应搞得他好像立马就会死的样子？
许是看韦沅的反应有些夸张，之后几日他天天往齐玉这边跑齐玉都不好拦着。
就那趋势，知道的也知道齐玉不过是收了点儿小伤，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玉是要挂了呢。
也就前几日韦沅非要来看望他时看他手不方便喂他吃了几个果子，没想到就被杨凛给记住了。
齐玉放下了手里的书册，下意识舔了舔唇，看向杨凛。
“阿凛，你，在吃醋？”
齐玉这话都说的不确定。
“是啊，小殿下现在才发现啊。”一句话让杨凛说得阴阳怪气的。
齐玉抿了抿唇，有点儿紧张，习惯性的道歉话语脱口而出：“对不起。”
齐玉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这几日杨凛没来找他可能是在吃醋，大概是想要齐玉主动去哄他。
杨凛的手只停顿了一瞬，捏了捏齐玉的脸，语气间尽是宠溺：“那小殿下可要好好补偿我一下。”
齐玉脸红了。
他往杨凛那边倾了些，伸出手拉住杨凛的手，像是在求饶：“阿凛。”
杨凛看着齐玉的反应笑，凑过去亲了人一口。
“开玩笑的，小殿下再尝尝。”
他手上给人剥着葡萄，嘴上逗着人，脑子里却想着其他事情。
齐玉出事的当天他并不在齐玉身边，他那人当值，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可把他吓得心差点儿跳出来。
虽然齐玉一直跟他说是意外，但杨凛可不觉得这是意外。
倒不是说齐玉骗他，杨凛猜测齐玉多半是真以为自己只是意外而已。
但是杨凛不这么认为。
事后他立马去了齐玉出事的地方查看了，虽然可能已经有人收拾过了，但他依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依着那些残留下来的痕迹推断出来的结果让杨凛后怕不已。
因为按照那些残留下来的痕迹来看，若不是齐玉运气好，摔下去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滚了，那等待齐玉的就是死路一条。
杨凛在那边不仅发现了有人善后过的痕迹，还发现了陷阱的痕迹，那痕迹很不明显，如果不是杨凛够细心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杨凛过去在山里也没少设过陷阱，查看之下发现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齐玉要是当时是往这边摔的，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命。
发现那些痕迹的时候，杨凛几乎都庆幸老天保佑，才没把他的小殿下带走。
想到这里，杨凛的眼神一暗。
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体贴，完全看不出来他心里想了多少事情。
杨凛又给齐玉喂了颗葡萄：“我这几日忙了些，冷落了小殿下，等我得了空，再带小殿下好好玩一玩，好不好？”
齐玉连忙摆手：“不用啦，我在府里也很好啦。”
“樊岭跟我说城东那边新来了个杂耍班子，过几日我带小殿下去看看。”
杨凛说着，脸上带着笑。
齐玉能够感觉到杨凛话语间的关切，抿着唇笑了笑：“嗯，好。”
杨凛：“小殿下真乖。”
他摸摸齐玉的脸，说着。
他这么乖的小殿下，怎么还有人想要害他呢？真是过分啊！
杨凛想到云瑞曾经教过他的东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或许，他也该请太子殿下帮帮忙，毕竟太子殿下也算是阿玉的兄长，现在的太子殿下和以前不同，想必非常乐意帮他一下的，哪怕他不喜欢自己。
杨凛抬眼，在齐玉看过来时迅速换了张脸，把自己那点儿不好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的，对着齐玉还是那副好哥哥的样子。
这些事情他的小殿下可用不着沾上，他的小殿下开开心心的就好。
杨凛盯着眼前人看着，看着齐玉脸上的笑，目光柔和了下来。
*
“真稀奇啊，我们的小少爷今天得了空来寻我了啊。”
打趣的话语从云瑞口中说出，他眯着眼睛笑，夸张的模样看得人想笑。
“今日不需要陪你的小殿下了？”
云瑞抱着胳膊靠在自己的卧房门口，整个人衣服都没穿好，衣袍有些凌乱，看人脸色心情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
云瑞看了看刚刚亮的天，低头又看看一大早冲到自己这儿来的杨凛。
任谁一大早被吵醒心情都不会太好。
杨凛狐疑地看着云瑞：“老大，有人惹你了？”
云瑞一巴掌盖在杨凛脸上，把想要往他这边凑的少年推开点儿。
“有啊，你不就是。”云瑞说，“一大早找我干什么？”
“来这么早，小石头，早起的鸟儿可不一定有虫吃啊。”
云瑞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天色，意有所指。
杨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得，看得出来老大是真的心情不好了。
杨凛知道这个当头再像以前一样跟云瑞顶嘴只会惹云瑞更生气，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听着云瑞说话，耷拉着脑袋，像极了杨凛小时候犯错被云瑞逮到训斥的模样。
云瑞当然能够一眼看出杨凛是故意做出这样一副可怜样让他心软的，好歹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娃，他能看不出这小子的小心思，偏偏他又吃杨凛这一套。
“行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杨凛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也不继续装可怜了，拉着云瑞要往屋子里走。
“老大，进去说，我是有点儿事找你。”
不过还没等杨凛跨过门槛，他就被云瑞抓住了胳膊。
杨凛：“老大，怎么了？”
“喀喇——”不大的声音并不明显，却没有逃过杨凛的耳朵，他脸色一便，眼神锐利地看向云瑞身后。
“别担心。”
云瑞拉住想要进去查看的杨凛，笑眯眯的，一点儿余光往后瞧了瞧。
“一只很有趣的小老鼠而已。”
云瑞的话说的奇怪，搭上他的表情有种话中有话的意味。
“你也知道我这个地方屋子里有那么一两只小动物也很正常。”
杨凛：？？？
不对劲……今天的老大果然不对劲。
“好了，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就行。”云瑞没让杨凛进屋，“跟你家小殿下有关？”
云瑞对齐玉印象挺好的，虽然算是天潢贵胄，但身上一点权贵人家的高傲都没有，乖乖巧巧的，倒像是家里招惹疼的小弟，看着就让我心软。
他不知道为何那位四皇子在京中人缘那么不好，那样不受人待见，要是这位小皇子在他们寨子里长大，不知道得多招人喜欢。
杨凛直接云瑞屋子里不对劲，却也知道云瑞是个心中有数的人，见云瑞不希望他进去也就没有非要进去了，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口。
他知道有些事情大声说不大方便，压低了声音将齐玉前段时间发生的意外以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
云瑞听着杨凛的话眉头渐渐皱起。
“你说的是真的？”
杨凛点点头。
“可是这人为什么要对四殿下动手？”这是云瑞听后想不通的一点。
“四殿下出事谁能受益？”
虽说四殿下是当今天子的嫡出皇子，可他不受天子喜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加上有问题的腿，他在京中很多人眼中早已经成为了一颗“废子”，从他身上得不到多少利益。
难不成是因为太子？
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的可能性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