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进场的人进了场，剩下的人也是自由活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总不可能一直跟个木头似的待在原地等那些人回来吧。

齐玉本来交好的人就不多，韦沅和杨凛都进了场，就他一个人在场外。

齐玉也无心与其他人有交集，对他来说，跟他有关系的人越少越好。

他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被群臣围着的齐林说着什么，看脸上的神色心情应该不错。

齐玉想自己还是走远点儿吧，免得影响了陛下的心情。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像昨日想的那样去桃林那边逛逛，那边的景色大概很漂亮。

齐玉并没有带其他人，连小桃和陆云都没有带，把他们留在了营帐里。

小桃跟陆云倒是想跟着去，齐玉拒绝了。

齐玉：“放心啦，小桃，这边很安全的，不会有危险的。”

礼部早早就安排好了，毕竟皇帝会亲自到场，安全问题自然是重中之重，早在好几天前就将这附近排查了一遍，安排了御林军巡护。

小桃还想说什么，但齐玉一句：”小桃，我想吃你做的蘑菇汤。”

小桃知道齐玉是在转移话题，可看着拉着她一只袖子，眨着眼看着她跟撒娇似的少年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小桃比齐玉大，到齐玉身边的时候齐玉才十岁，说句不敬的话，她私心里是将齐玉当自己弟弟看待的。

她有亲弟弟，可她对那一家所谓的亲人没有半点儿感情，一个想卖她进窑子的亲爹，一个软弱的母亲，以及一个想吸她血的弟弟，她完全生不出半点感情来。

好在她被殿下买下来了，才没有落得个被卖进窑子的下场。

“好吧，殿下真的不用奴婢一起吗？”小桃还想争取一下。

“不用啦。”齐玉知道小桃和陆云他们应该也很累。

他可以骑马坐车来这边，而小桃和陆云可是纯靠腿走过来的，还有收拾院子这些，他身边就带了这两个人，一通活儿干下来不累才奇怪。

他想两个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去逛一逛而已不需要带上他们的。

齐玉弯起眼睛：“等我回来就可以吃到蘑菇汤了吧。”

小桃：“嗯。”

齐玉跟两个人告别，朝桃林那边走。

他没有发现齐林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转回头继续跟身边的大臣说话。

齐林听着身边礼部尚书没新意的恭维话语，脑子里浮现的是小儿子浅色的身影。

齐玉今日穿了身月白的袍子，与其他艳的跟花儿似的人相比低调得不行。

他记得以前齐玉更喜欢穿那种色彩浓烈的衣裳，模样好的少年郎穿着明艳锦袍，面对他时脸上笑容满面的模样看起来很好。

后来……是在什么时候他似乎看不见小儿子脸上的笑容了？

是什么时候齐玉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没规矩了，而是很守礼的模样，脸上的微笑像是经过礼仪嬷嬷教导过的一般规整，让人想挑错都挑不出来的那种。

像是符合了他所希望的那样，但齐林觉得这样的齐玉好像反而失去了光彩。

是因为腿疾的缘故吗？齐林直觉并不是。

那是为什么？他想不出来。

齐林想起齐玉刚刚对那个侍女的笑，宛如撒娇一般的姿态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对一个下人做出这样的姿态，齐林本应训斥，可目光触及齐玉脸上的笑他的话卡在了喉咙中，最后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齐玉不知道这些，他沿着山道往里走，桃林的景色很漂亮，云霞一般都花林映入眼中连带着人心情不自觉好起来。

山里空气清新，漫步间使得人生出心旷神怡的感受。

“四皇子殿下？”有人唤他。

原本关注在景色中的齐玉抬头，看见了离他不远的青年。

青年生得很好，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羊脂玉的簪子挽了起来，穿着柳色的衣衫，面色较常人少了些血色，偏白的脸色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

齐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人。

他站在山路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那个人，喊了一声人：“林云表哥。”

林云看着少年，应了一声。

然后是沉默，两个人都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没有继续说话，尴尬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齐玉跟林云之间的情况有些复杂。

齐玉很清楚林云表哥并不是坏人，相反的，林云表哥人很好，不然陛下和太子也不会那样喜欢他，除了林云表哥和阿娘长得很像外，还因为林云表哥本身也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

可齐玉跟林云就好像天生气场不合，凑到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些事情，出现问题。不管是误会还是别的，总是出现“矛盾”。

齐玉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

林云也不知道。

他和四皇子的身份有些尴尬。如果说四皇子是因为先皇后而被讨厌的人，那自己则是因为先皇后而承受恩泽的人，他很清楚陛下他们为何那样重视自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与皇后姑姑相似的脸。

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林云真心觉得自己要是还去齐玉面前晃悠，说些安慰话语会有些扎心，即使他也觉得四皇子本身并没有错。

加上他们之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相处得并不多，以至于两个人见面都有些尴尬。

林云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他也想过解释的，可是其他人好像听不懂一般，用一种“你不要太心软”“知道你心好，是他不懂事”的目光看过来。

天地良心，四皇子原来确实是有些少年心性，本质并不坏，在林云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爱吃醋而已，性子倔了些，做不出什么坏事来。

林云真不知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究竟是怎么传起来的。

虽然尴尬，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山路上也不是个事儿。

林云主动开口，打破这个氛围：“四殿下是来赏花的吗？要不要一起？”

齐玉：“嗯，好。”

林云注意到齐玉的脚，步子放小了，刻意将步子放慢了。

林云与齐玉并肩走在山路上。

齐玉不得不承认林云是个很好的人，说话温声细语的，也很体贴人，主动找了话题与他说话。而且他能够察觉出林云为了照顾他特意走的很慢。

如果换作他，也会更喜欢林云表哥的。

所以，陛下和太子殿下会喜欢林云表哥也很正常吧，而“欺负”林云表哥的坏孩子被讨厌也很正常。

他们说，林云表哥和阿娘长的很像。

齐玉偷偷看向身边的人，目光落在林云的脸上，细细看着。

齐玉没有见过阿娘，唯一的画像也是他废了好大劲才弄到手的，他想到了他的布老虎还有那些小衣服。

阿娘，大概对他是有期待的吧。

阿娘是长这样吗？温温柔柔的，很漂亮。

林云能够感受到齐玉的目光，偏了下头：“四殿下，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齐玉轻轻摇摇头：“没有。”

林云：“哦。”

林云余光注意着身边的少年，心中叹了口气。

“四殿下要不要去这边看看？”林云道，“我记得这边的桃花开的很好。”

齐玉瞧了一眼那边：“嗯，可以。”

正如林云所说的那样，这边的桃花开得很好，并且可能是因为来的人少，还多了点野趣。

“真漂亮。”齐玉抬起手，接住了一朵飘下来的花朵。

林云看着身边的少年，发现四殿下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看着就乖巧。

想到他的遭遇，心中又多了些疼惜。

四殿下也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呢。

林云去年及冠，已经二十了，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林云摸了摸袖子，摸到了一小包油纸包，他身体不好，常年喝药，兄长他们怕他口苦，在外碰上甜食总会给他带上一些回来。

他摸出来一包松子糖：“四殿下要不要吃糖？”

“啊？”齐玉看着被递过来的小纸包，没太反应过来。

他跟林云表哥的接触不多，哪怕上辈子他总是被人说欺负林云表哥，可实际上他们的接触不是特别多。虽见面的次数不少，毕竟都在京城，碰面的机会少不了，但是他们却没怎么搭过话。

一开始只是不好搭话，后来因为那些事弄的好像他会伤害林云表哥一样，有旁人拦着他们接触，就怕自己欺负了林云表哥，就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再后来，他不怎么出门了，连碰上的次数都少了，更别提说话了。

“不喜欢松子糖吗？”林云想了下，又拿出来一包，“那桂花糖喜不喜欢？”

齐玉看着面前的人，又看看两种糖果。

他想，林云表哥被其他人喜欢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想起来自己腿受伤了，林云表哥也曾派人来看望过他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不过因为他自己也受伤了也在养伤没有亲自来而已。

齐玉：“喜欢的，谢谢。”

他只是有些羡慕林云表哥，羡慕他得到的东西，他只想得到一点点而已，只是他和林云表哥终究不一样。

林云弯起眼睛：“四殿下喜欢就好。”

林云将那两包糖放到齐玉手里，弯起眼睛笑。

齐玉看着他脸上的笑，怔愣了一下。

林云表哥笑起来真的和画像上的阿娘很像。

齐玉拈起一颗松子糖吃进嘴里，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林云：“好吃吗？”

齐玉点点头，把打开的纸包递向林云：“林云表哥要吃吗？”

“嗯。”林云也拿了一颗吃，不觉得齐玉那天给他的东西再给他吃有什么不对的。

“嗯？”林云注意到那边似乎有水声，“这边有河吗？”

他也没有往这边来过，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熟悉。

他往那边走，齐玉看见他的动作，收起糖，跟上去。

“窸窣——”因为这边来的人少，野草较深，所以那一道灰影窜出来的时候，林云没有及时发现。

灰色的野兔从林云脚边窜过，把人吓了一跳，单薄的人身形不稳，脚步后退，却是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往下栽去。

“林云表哥！”

齐玉瞳孔一缩，下意识朝林云那边扑过去，他还记得这个表哥身体不好，身体本能要护住他。

“咔嚓——”一声响后，两个人都没有身影，只有乱糟糟的、折倒的杂草宣示着之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