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川表面看起来多老实,背地里就就多爱给人使绊子,偏偏这事儿,他还不爱亲自去做。
就比如他不会亲自对付周国平,但是他会想方设法把他身边亲近的人翻过来,引导,然后逼着对方不得不下手。
他也不会亲自去找许平的事,可是他从来不设防的女儿会去。
就像如果某一天,谢揽风打算和他站在对立面,他也没有办法可以全身而退。
因为那毕竟是自己信任的人,没有办法说放下就放下,也没有办法,真真正正的,毫无把柄的从其中全身而退。
周行川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谢揽风将人压的喘不过气,“不是我想,是你愿意告诉我什么。”
“其实有很多东西,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就算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东西,我也难以启齿,自揭伤疤。”
“可是如果你想听的话,哪怕只是讲出来逗你笑,我也乐意……”
周行川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亲上,堵住了嘴。
“我没有,我不想听你说了……”
谢揽风内心矛盾极了,他想知道他哥在忧愁什么,想为他解决烦恼,却又不想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的伤疤血淋淋的扒出来,展示给他看。
他哥或许是会自愈的,也或许可以克服自己心理上的恐惧,甚至谈笑着。
就像商纣王烽火戏诸侯,只不过是自己站在了被戏弄的那个位置上。
“哪有你这样的?想听听,不想听就不听了。”周行川转过他的脸,“听我说。”
“我少年时期经历过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却从来不敢向任何人坦白,事情的经过从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姐姐说我怯懦胆小,狠不下心来,自然而然的,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伤害我。我觉得他说的不对。”
“任何人都有犯了错再弥补的机会,可尽管这样我不是圣母。我只能逃避,逃得远远的。我会生气,这是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态度才能更好的解决。。”
“因为我差点被一个男人qj”,周行川说着又去观察谢揽风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所料,小孩的眼睛里全是震惊,“是不是听起来很糟糕?”
他现在只庆幸,那个时候自己的反应快,就算拼死也要逃出去。
太庆幸了,自己似乎保全了那点儿无人在意的贞洁。
“我只庆幸那个时候我跑得足够快,如果我真的失了理智,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一个第一次犯错的人推上了绞刑架,他会让我的身心全都死亡,就算我爱上了你,我也不会再想靠近。”
都说如果想要一段感情长久,就不能把自己心底拿出最敏感最弱的伤拿出来。
因为对方不一定是真正的爱你,你也不知道他爱你的程度到底几分真假。
可是即便是假的,周行川也甘愿相信他。
就像是溺水的游泳者,他明明学习会了全部的技能,在游泳池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可是一旦真正运用到他原本会得心应手的场面,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糟糕透顶。
在他开始肌肉酸软,四肢无力,湖面下被隐藏细长的海草像是绳索一般,紧紧的箍住他的脚踝。
他被那海蛇一般的触感刺激着神经,慢慢的坠落,也会猛然死死的陷入泥中。
口鼻被封紧,眼睛被糊上,耳朵被紧紧地堵住,他的五感尽失。
光在哪儿,有没有人在呼唤他,他还能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又怎么活下去?
这些问题他一概不知。
太压抑了,压抑到他很难,真正的回过过头来,再去看曾经困住他的这些事情。
可是这些曾经把他所有的灵魂,削减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呢?
好像只是短短的半年前那个他们出狱时的烧烤地,一起出门买菜时满天的鹅毛大雪簌簌地落在两人头上,又或者是元旦使那一刹那的心疼,在新年当天,演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情绪。
他本来只想把谢揽风当孩子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就变了质。
但他又不是一个只会被情感趋势折走的人,理智的告诉他,这些情绪不能外泄,可是碰到了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所有负面的消极的都会转化成委屈。
委屈的要命,委屈的只想哭。
明明早些遇见你,我就能不被这些糟糕的情绪死死的缠住。
可这似乎又是上天的旨意,让我经受了那么多苦难,才给我一颗好果子让我尝尝。
所以他又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将那些极致压抑的情感一点一点的拨出来给他看。
既然他的爱人想知道,那他就让他知道。
“其实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我确实擅长借刀杀人。”
周行川说,“我原本一点都不香想卷入我们家的纷争,可你知道的,有些人不能知道真相,否则,他就会从一个极端进化到另外一个极端。”
“他们想掌控我,可是找不到我的软肋,他们觉得你是我的把柄,觉得将你控制,便能成就他们的胜利。其实他们的感觉没错,他们和我有天然的血缘关系,所以比旁人都要更加清楚我身上的劣根性,因为这是他们也所具有的。他们知道我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所以就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我没有在报复他们,我只是在做一些我该做的事情。”
“我讨厌许平,刚开始只是因为他总爱瞒着我一些事情,也从来只把我当孩子看,觉得我对他造不成威胁,后来是因为他把手伸到了我们基地高层,所以我让许念收取了他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他确实不是一个好人,他手里所掌握的黑色产业多到离谱,所以绊倒他其实很容易。”
“可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他似乎反应过来了我的敌对性。在我打比赛的这些天,他竭尽全力的反扑,导致我前两年所做下的所有铺垫全部打了水漂。”
“我的父亲也是假的,我真正的亲生父亲早就死在了国外,我的母亲算不上病死,站在我现在的年岁回头看,四五十有八九,也是因为商业纠纷,也是因为家族利益,也是因为那些所谓的钱权而死。”
许多年前,在事情发生不久以后,有人告诉他,这些伤疤在许多年之后就会被自行的埋没。
其实不是的。
人在向上走着,伤疤会自行爬上来。
又或者死死的粘附在他的身上,从脚腕处,像一条带着毒的蛇长长的将整个人死死的圈住。
当他似乎有一点偏好迹象的时候,那锋利的毒牙便会在他的脖颈上白咬一口,刺激着他的脆弱的神经,麻痹着他最后一点的理智,然后自我倒退。
“其实我不在乎我父母的死亡,冷血吗?无数人为我辩解说那是因为我还小。可是我只知道,我也并没有从他们身体当中获得多少爱,所以我就算长大了也对那些所谓的死亡不感兴趣。可是现在,我不能不在乎,因为我不能一直被他们欺负,否则总有一天,我现在所热爱的,现在还拥有的,都会被他们一点点的蚕食。包括zlw,包括你。”
走惯了厄运的人。有的时候命运一代懈怠,便会在无形之中放出一个类似于光的人。
光一出现,好运就来了。
可光一出现,悲观的人倒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四处逃窜。
周行川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去预料最坏的结果,包括他们遥遥无期的分别。
可是说到底,鼠目寸光的人哪里会悲伤呢?
他们及时行乐,他们活在当下,他们不顾后果,他们似乎永远真性情的活着。
悲观才叫远见。
虽然这远见穿插进人脑子的方式并不让人能够顺利的接受。
“可是你得相信我”,周行川声音沙哑,“我不会害你,永远。”
谢揽风一时间听到了太多的事情,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所有的东西被一股脑倾倒,又像是糟糕的线团,剪不断又捋不清。
“当然,我当然相信你”,谢揽风感受得到他的肩膀在颤抖,忽然间有些后悔,那些无来由吃醋,那些一瞬间冒出的讨厌想法,那些不经过思考过后脱口而出的想知道,让他哥的伤疤被一次一次的反复揭开。
他讨厌自己。
“哥哥,无论你走到哪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走在你的附近,和你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能时刻注视着你,满足我那点儿难言说的无耻私欲,也能随时上前去帮你把那些所谓的恶意挡在在身体一侧,可我也不会干涉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指指点点。”
“我生来就是要支持你的。”
谢揽风终于道出了他的心里话。
周行川许多天的压抑,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虽然只露出了针孔般的大小,可是决堤的负面情绪就从口中慢慢的流出。
冲击越来越大,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糟糕想法也拼命的往外迸发着,又从针孔的侧面再次撕开了一个口子,两者相连,那波动越来越大,直到无处可收。
其实他的悲观不会让他相信,永远有一个人会爱着自己。
可是偏偏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愿意爱他的人。
所以他哭着,也是笑着,要把对方真正的刻进骨子里,永远地相信着。
他才是对方永远虔诚的信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