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初有心想问清楚，但不知道如何开口，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问清楚，若真是雪蘅故意瞒着她，她装不知道，也许没什么事，若是真知道了，也许还要生嫌隙呢。
但这件事总是一个疙瘩在心里，不能忘记。
直到有一天出门时，看见了云盈盈。
云盈盈一改在狩猎时的得意，形单影只，在一家店铺前徘徊，看起来很落寞的样子。
姜玉初在斜对面的茶楼的二楼，看见了她，自然没好感的，扫了一眼，就当陌生人似的，没再看她。
倒是旁边春杏努了努嘴巴，很是看不上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没事在煎饼店面前装什么装。”
姜玉初听她说，便又看过去，那果然是一家煎饼店，云盈盈站在门口还没走，反而与那煎饼店的老板说话，她看都懒得看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无聊似的笑了一声：“煎饼店当然买煎饼。”
春杏却嗤笑道：“买个煎饼至于说那么多话吗？我看她站了有一会儿了。”
姜玉初拿手指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叫她别看了：“无关紧要的人，你少看点，免得看了你又生气。”
春杏把脖子一抬，脑袋也跟着一转，偏了过去，非要再隔空瞪一眼云盈盈，这才收回了视线：“我才不生气呢！”
姜玉初：“……”
说不生气，这语气可一点都不像不生气的样子，连神态都气鼓鼓的。
姜玉初只觉得好笑，她都觉得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早就放下了，没想到丫鬟还替她气愤。
她想到那天晚上雪府的宁静平和，知道这是因为她嫁给了雪蘅，过上了平和的生活，早就已经脱离了当初的处境，再回头来看，这件事自然就不重要了，回忆起来只剩感慨。
如果没有成为雪夫人，或者说在雪府过得不好，也许她现在确实还有点气愤，至少看见云盈盈这个罪魁祸首，她肯定不会像如今这样心平气和的。
想到此处，姜玉初忍不住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往事如云烟，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之后下了茶楼，姜玉初和春杏往南边去。
春杏出来时，便想起刚才站在煎饼店里的云盈盈，眼睛便觑着那煎饼店，快要经过时，眼睛也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姜玉初见她看煎饼店，便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自觉地跟着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云盈盈还在那煎饼店前面，没走。
她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云盈盈的眼睛时不时看向东南方向。
姜玉初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这不远处是指挥使衙门，锦衣卫便是在这儿的，心里便知云盈盈看的是什么了。
只是有点奇怪，云盈盈怎么光站在煎饼店门口？要是想找贺少瞻，就应该直接去指挥使衙门门口找人才对，云盈盈和贺少瞻同进同出这么久了，很是熟悉，找个人应该不会被轰出来吧？难道是害怕锦衣卫？如果害怕那地方，就不该来这里找人，站在店铺门口倒像盯人似的。
姜玉初只是这样想了一下，便走过去了。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和春杏同时回头，一看，竟是云盈盈朝她们奔了过来。
姜玉初还以为前面有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前面没人，云盈盈奔着她们来的。
春杏也发现了，忙一个箭步挡在姜玉初面前，质问云盈盈：“你还想干什么！”
她早就认定了云盈盈每次来都没好事，虽然不打人不骂人，但是只要姜玉初跟她多说几句话，说不定都能空口白牙的让人误以为姜玉初欺负了她。现在姜玉初都已经嫁雪府了，她怎么还来！难道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云盈盈跑过来喊“雪夫人”，便楚楚可怜地看着姜玉初。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姜玉初怎么着她了，搞得她这样委屈？
姜玉初没说话，只叫春杏让开，冷冷淡淡地看着云盈盈。
云盈盈还以为姜玉初会问一声什么，结果她只是那样冷静地看着自己，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不像看一个人，倒像看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东西。
她不由愣住了，竟然生出退堂鼓的心态，明明她跑过来是想死马当活马医的，现在一看见她的眼神，就有点后悔了。
这是第一次见姜玉初这样的神态，那一瞬间，她莫名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云盈盈被姜玉初看得有点不知所措，显得更加无辜和楚楚可怜了，但姜玉初只那样看着她不说话，她没办法，只好先开口：“对不起。”
姜玉初眉头微微一挑，啥玩意？她耳朵幻听了？
云盈盈竟然跟她说对不起！还是特意追过来说的！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玉初抬头看了一眼天，今天阴天，没有太阳，只好作罢。
春杏也拧着眉头，一脸奇怪的神色，但见姜玉初不说话，她便哼道：“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家……”
“春杏。”姜玉初出声制止了她。
云盈盈莫名其妙跑来跟她道歉，也不知是为的哪一桩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那些事情，她的确该道歉，可直到她嫁雪蘅，云盈盈都没来道歉，怎么现在突然来道歉了？何况上次她还看见她和贺少瞻在一起，没多说两句闲话就不错了，竟然还道歉？显然不合常理。
所以姜玉初不让春杏说话，以免说太多，多说多错——这是她跟雪蘅学的。
她虽然不知道她好好的道歉道什么歉，但可以套她话！
她只问：“你说对不起说明你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你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云盈盈没想到她道歉还不够，还要她主动说自己错在哪里！
她错在哪？
她当然是错在不该自己等不及，自己跑去传姜玉初和贺少瞻的事情！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被雪蘅逮到！
她错就错在被雪蘅逮到了！若是上次那两个女郎能费点口舌，她怎么可能会被逮到？没被逮到，怎么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错就错在雪蘅太狠心，警告她便罢了，还把贺少瞻叫去了，把这件事告诉了贺少瞻！
错就错在贺少瞻偏心姜玉初！
云盈盈越想越气，雪蘅替姜玉初做事，姜玉初能不知道吗？还当面非要她说一遍，但想了想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她憋了半天才小声道：“我不该说你。”
她企图一句带过，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完这话，立刻道：“我已经道歉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帮我跟瞻哥哥说句好话？”
姜玉初听这话的意思，还以为自己上次被撞破的事情，贺少瞻回去找云盈盈麻烦了，心里觉得不太可能，心想难道是真改过自新道歉以前的事情了？
她只道：“你的道歉诚意不够。”
反正不管是不是，云盈盈以前做的事情也不少，一句简单的“对不起”确实不够诚意。
姜玉初听她提贺少瞻，便觉得是有关云盈盈和贺少瞻的事情，更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了，所以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说完转身就走。
云盈盈以为她走，是因为自己刚才想一带而过，所以姜玉初不依，只好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把狩猎时你和瞻哥哥见面的事情说出去，更不该猜你们是在私会。”
姜玉初停住，转头看着她，眼神虽冷，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心里实则有些担忧。
她就知道！云盈盈看见了，怎么可能当没事发生。
这段时间其实她有让人留意一下，可是并没人说有这个谣言啊！她都特意留意了，若是有半点风声，早该来报告她才对。既然没报告，那应该还没传出来。
不知道云盈盈跟谁说了，只怕现在没传出来，迟早也要传出来。如果传出这样的谣言，不知道雪蘅心里会怎么想。
姜玉初一想到雪蘅知道，就心乱如麻。
不知道云盈盈说了多少，恐怕没的都得添几句。
要怎么跟雪蘅解释呢？跟他解释，肯定坦诚点好，那就得把那本《菱花缘》交出去，那本子一交出去，雪蘅还能不能信她啊？傻子都会怀疑她吧！
她怕雪蘅多心，就想着还是不说的好，而且既然没有谣言，那就干脆来个毁尸灭迹，免得生出风波来。没想到……
姜玉初这回是真的有点气了，气的是云盈盈又来烦她，气的是贺少瞻不知道避嫌。
她都跟贺少瞻没关系了，干嘛还来找她！她都成雪夫人了，这个云盈盈还来害她！
刚才的心平气和全没了，姜玉初连带着从前的份一起算上了，现在是越想越气。
前两天她抄书抄到手都快断了，好不容易才把那本书抄完，把之前贺少瞻给的那本给烧了，结果现在告诉她：全是白费力！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抄了，她就直接跟雪蘅说了！
姜玉初冷冷问她：“你还说什么了！”
姜玉初一声疾言厉色，吓得云盈盈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