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韶领着岳画绫走出去没多久,就见一只肥硕白兔在吃草。
这一次不用向韶提醒,岳画绫已经先屏住呼吸,安静不动,却见向韶羽箭才掏出来,那兔子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突然受惊,一溜烟钻进旁边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向韶暗道可惜,岳画绫知他好胜心强,忙笑着安慰:“向大哥,没事的,咱们今日出来本就是游玩,就是什么都打不到,也有东西吃。”
“我带了许多点心,还有家中厨娘做的肉脯!”
向韶只是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他十八岁时中武举状元,枪法和骑马射箭是他引以为傲的拿手本领。
今日若是连只野鸡和兔子都猎不到,无关旁人,他心里这道坎都过不去。
岳画绫察觉到他不似方才放松,也不敢多说什么,防止再惊扰到猎物,影响他发挥。她尽量跟上向韶,只是平日里疏于锻炼,加之山路难行,走了一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
向韶一心扑在找寻猎物上,压根没注意到她累得额上全是汗,脸颊晕红。
这一片不见猎物,他越走越快,岳画绫勉力跟上,知他好胜心强,也不好意思出声让他慢些。
突然,向韶抬手示意她不要动。
岳画绫累得要死,恨不能大口喘气,如今终于能歇一歇,却不能发出动静,她怕控制不住喘气声过大,忙抬手捂住嘴,尽量用鼻子呼吸。
没成想非但没憋住,倒是适得其反,控制不住拼命咳嗽起来,咳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一时间,她又窘迫又愧疚。
向韶眼睁睁看着一头母鹿惊窜跑开,他无奈收回羽箭,“绫绫,你没事吧?”
岳画绫忙摆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拿帕子迅速抹了眼泪和口水,气还没喘匀乎,忙道歉。
“向大哥,我没事,实在对不住,我没憋住。”
“无妨。”向韶见她没事,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她一头的汗,“是不是累了?”
岳画绫不好意思点点头,“对不住,向大哥,是我拖后腿了。”
“我没怪你的意思。”向韶失笑,想了想道,“这样,你在这里休息,我到周围打猎,一会儿来接你,我们一道再回去?”
“还是你自己先回去?”
岳画绫张了张嘴,不知他打算打多久,她若是勉强跟过去,体力难支,到时候也是拖累。在这离等他,待会儿他要是离下山的地方近,还得绕道回来接她。
不如她自己现在慢慢走下山,反正他们过来也没有走很长时间。
“向大哥,要不然你去打猎,我自个回去吧,咱们到凉亭那处汇合。”
“好!”向韶抬手拍拍她肩膀,“出去时,小心些走,别摔跤了。”
岳画绫点头,“向大哥,你也小心一点,不用打太多,咱们也吃不完。”
向韶应了,转身离开。岳画绫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竟生出几分茫然来,她好像真有些没用。
她那么听话,总还是达不到母亲的要求,不能让她满意。
父亲更不必说,很少拿正眼瞧她。她以为向家大哥会是良缘,没想过,向家大哥配她绰绰有余。
她可能配不上向家大哥。
若是勉强凑上去,怕是会像今日这样,明明她已经很努力想跟上他的步伐,还是没有跟上,还惊跑了猎物。
这窝边草她竟啃不动!
岳画绫越想越气馁,呜呜哭出声来,正欲蹲下歇一会儿,她泪眼朦胧地瞥见脚边一条灰蛇爬过来。
她吓得一脚踩上去,直接踩中蛇颈,手中握着的一根羽箭不停戳向露在外头的蛇身。
“岳画绫,你在干什么呢?”
岳画绫哭得稀里哗啦地抬起头,见竟是福王,“殿下,我脚下有蛇……”
陈知毓皱眉看过去,见那灰蛇蛇身被她戳得乱七八糟,“你快把它戳成筛子了,它都没哭,你哭什么?”
“它的头还在我脚下……我害怕!”岳画绫哭得更惨了,身子僵住也不敢动,方才全凭一口气撑着。
陈知毓接过她手里的羽箭给扔了,伸手圈住她的纤腰,直接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又握住她脚踝,将她的鞋底对着杂草胡乱蹭了几下。
他这才抱着她往前走出一段距离,把她放到一块凸起的平滑石头上,“没事了,不要怕。”
“别哭了,鼻涕都糊到脸上了。”
陈知毓掏出帕子递过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向韶呢?”
岳画绫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拿帕子抹了眼泪,又擤鼻涕,哽咽道:“向大哥去前头打猎了,我体力不支,有些跟不上他。”
“跟不上?注定你们不是一路人,为了这点小事,值当哭的,出息!”
陈知毓轻哼一声,“回去给本王再绣一条一模一样的帕子,这条擤了鼻涕的,本王不要了!”
陈知毓伸手揉了揉她晕红的脸颊,“真是胆子肥了,敢拿本王的帕子擤鼻涕!”
岳画绫讪笑一声,她刚才哭得太过忘我,“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去给您做两条,还一条,赔一条。”
“算你有点良心。”陈知毓抱臂,视线顺着周围一扫而过,瞥见一只手掌大的山鸟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他放轻动作,从岳画绫手中接过轻弓,又从她背上抽出一支羽箭,身子一跃而起,坐到岳画绫旁边,从后将她拥在怀中。
他温热的唇若有似无触碰岳画绫白皙的耳上,声音低若呼吸,“猜猜看,咱们能不能射中那只山鸟?”
岳画绫身子僵住,仿佛受了蛊惑,下意识点头。
陈知毓握住她温软若无骨的手,调转弓箭方向,双眸似鹰隼,牢牢锁住那只山鸟,“如你所愿!”
羽箭应声而出,山鸟一头从树上栽下来。
岳画绫雀跃转头,“王爷,咱们射中了!您好厉害……”岳画绫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因离得太近,她连福王唇上冒出的短短青色胡茬都看得分明。
“我、我不是……”
她结结巴巴,脑子昏成浆糊一般,正欲挪动臀部后退。
陈知毓直接圈住她的细腰,目光灼灼盯着她轻颤如蝶翼的眼睫和微张的樱唇,她身上幽幽体香似是将二人笼罩在一方狭窄天地。
“本王哪里厉害?”
岳画绫近乎窒息,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咚如小鼓敲响的心跳声,又仿佛不是她的,“哪里都厉害……”
她声音轻颤,如呼吸吐出,湿热馨甜黏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幽香黏腻缠绕他,一点一点收紧,直直侵入他的骨子里,仿佛那夜深人静时随着滚热浊白喷洒而出的绮梦。
“岳画绫。”
他突然张嘴在她白皙侧颈轻咬一口,研磨犬齿,发泄她留下的难耐燥意。
岳画绫彻底呆住,呆怔看着他,直到他松口,她思绪缓慢转动,“王爷,您咬我做什么?”
陈知毓抬手捧着她脸颊按揉,“做什么?你给本王的蜜桃香丸太甜,害得本王吃了牙痛,半夜痛醒。”
“本王咬你一口发泄,你不愿意?还是不满?”
不知为何,岳画绫竟暗松了口气,也不敢从他手下拯救自个无辜的脸,忙讪笑回道:“没有不满!王爷,下次我再给您做香丸,不加糖,行不行?”
“等你做出来,本王尝过再说。”陈知毓终于不舍松开她。
他动作利落地跳下凸起的石块,转身就走,“在这等着,本王去捡山鸟,马上回来!”
陈知毓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他垂眸瞥了眼腰下,抬手扯了扯衣摆,也掩饰不住,暗骂一声,“出息!”
岳画绫坐在山石上平复咚咚心跳,暗暗告诫自己清醒一点。
福王偶尔对她做出的举动,真得很容易让她多想,这不……差点又自作多情。
窝边草都啃不动,别说远在天边的月亮,高挂天际的太阳,好像触摸得到,实则离得遥远。岳画绫又陷入愁绪中。
陈知毓提着山鸟回来,见她在发呆,屈指轻敲了她脑袋一下,“走了!”
“哦、好!”岳画绫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她自小就会自个安慰自个,陈知毓伸手将她抱下来。
“本王这般扛着你出去,还是你自己走?”
岳画绫忙道:“王爷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向韶这窝边草还得再啃啃,实在硌牙,啃不动,再言放弃,不然这辈子嫁人真就无望了。
陈知毓一手提着山鸟,一手抓住她手腕,“走吧。”岳画绫挣了两下,他反而握得更紧,她遂由着他牵着走。
陈知毓故意绕到陡峭不平的乱石路,走了一段,见她安静跟着,虽走得勉强,但乖乖巧巧,一声不吭。
他走快,她就走快;他走慢,她就走慢。
岳画绫见他突然停下来,不解地看过去,“王爷,您怎么了?”
陈知毓看着她问,“脚疼吗?”
“不疼!”岳画绫不知他这是何意,山路通常难走,方才是她自告奋勇要跟进来打猎,总不好进来了,已经拖了后腿,还抱怨脚疼。
陈知毓深深看她一眼,转而绕到平缓些的那条道,“岳画绫,你若是不舒服,走不动,你要说出来。”
“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说是不是?”
“嗯?知道吗?纵是比赛,我们也是可以停下来休息的。”
岳画绫不言,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从小到大,母亲面前她要听话懂事,时常还要安慰在父亲那里受气的母亲。
父亲面前,哭了只会得到冷眼和不耐烦。
岳棋雅哭了有糖吃,哥哥因为是唯一的嫡子,也能得到优待。她哭了是没有的。
沉默一瞬,她只是乖顺回答,“王爷说得是。”
陈知毓垂眸看着她低垂的脑袋,一截细白的颈似是不堪重负,“岳画绫,你脚是不是很疼?”
岳画绫轻轻点头。
陈知毓又问:“岳画绫,脚疼吗?抬起头回答本王。”
“疼……”岳画绫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头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