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一呆就是大半月,闷了这些日子。
一早起来,见天多云,不是特别热。岳画绫用完早饭后,领着两个丫鬟打算去母亲的铺子里瞧瞧。
顺道午后再将借福王府的书还回去。
一路直接来到芙蓉轩,这会儿时间尚早,铺子里还没有来客。
程欢正在指挥铺子里的丫鬟整理货架上的胭脂水粉,见她进来,皱眉问道:“脚彻底好利索了?”
“嗯,已经恢复好了。”岳画绫含笑走过去,“我在家中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程欢想了一瞬道:“我昨日调制了一款栀子花露,想用琉璃瓶盛装,你想想看什么样式合适,二楼也有纸笔。”
“金玉和金宝留下帮忙,你去二楼待着,这里不需要你。”
岳画绫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独自去了二楼。
程欢瞧着女儿愈发窈窕的背影,想着一会儿有客人来,就让她回去。
她并不想女儿来铺子里帮忙,她这辈子就这样了,生在小商户家中,以为高嫁进侯府,就能一跃成为官夫人。
人到中年,美梦破碎,可岳画绫是实打实地姓岳。
她绝不可能让女儿抛头露面出来经商,步她后尘。
儿子她管不了,女儿得看牢了,教好了,定要她嫁给官宦子弟为妻。
岳画绫坐在二楼书桌前,书桌临窗摆放,窗外是铺子的后院,院中种了棵合欢树,半白半红的花缀在绿叶间,赏心悦目。
她略一思索,提笔画下琉璃瓶的式样。
盛放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样式别致,也能更吸引客人,上一次,她替铺子里设计的瓶罐,还引得别家模仿。
只她娘调制出来的东□□一无二,是别家模仿不来的。
芙蓉轩重新开业后生意一直不错。
她从前看的杂书多,又是个安静能待住的性子,最喜欢写写画画打发时间,设计这些小东西,平日里给金玉、金宝她们花些花样子,皆是提笔之间的事。
程欢上来催她回去时,她已经画出了四五种式样的瓶子。
“娘,您瞧瞧哪一款合适?”
“都不错,我待会自个看着办。”程欢接过画纸,“铺子里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带着金玉和金宝回去吧。”
“脚伤再养养,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岳画绫知她的意思,来芙蓉轩买东西的多是官家小姐和夫人,她怕这个时候低人一头,将来这头永远就抬不起来了。
更怕岳画绫嫁不出去。
“好,娘,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岳画绫没有多说什么,她从前没做过生意,留下来估摸着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程欢见她要走,又道:“你既然没事,平日里多和晨晨走动走动。”
“这就要进七月了,若不是退婚,还有两个月你就能嫁人。现在亲事连个影都没有,我听说你爹已经将钱姨娘扶正。”
想到这事,程欢晚上都愁的睡不着,岳青礼对外不认岳画绫这个女儿,如今他又将钱姨娘扶正,弄得岳画绫在这尴尬地摆着。
“娘,您别担心。”
岳画绫拉住母亲的手,她刚才抬眼时瞧见母亲头上竟有根白发,她今年还不到四十。自从和岳青礼和离,她脸上笑容愈发难见。
岳画绫心情突然低落,想了一瞬,宽慰她道:“娘,您别担心,我在福王眼里是有那么点不同的,福王认识的人多,我会找他帮忙。”
“不行!”程欢当即反对。
岳画绫本是说谎骗她,宽她的心,没想到她会反对,“娘,为何不行?”
“你不了解男人!”
程欢怕隔墙有耳,并没有提及岳画绫与福王的肌肤之亲一事,压低声道,“以我们家如今这形势,你只能进王府做妾。”
“娘宁愿你嫁个小官,也不想你去给人做妾!”
芙蓉坊的东西精贵,主要是出售给大户人家的女眷,这段时间程欢见到的夫人小姐比在忠武侯府时还多。
看得多了,自然明白就多。怕只忠武侯府二房特殊,妾室日子过得比侯府主母还滋润。
但凡换个人家,妾室比之主母身边的大丫鬟还不如,若是一直得夫主宠爱,兴许日子还能好过些。
不然不如嫁给商户子弟。
程欢原先打过福王主意,现在彻底歇了心思。
岳画绫点头,“娘,我没想过要去给谁做妾,您不同意,我不找他就是。明日我去找大哥或是姐姐帮忙物色。”
她说到这故意带了些调皮之意,宽慰母亲,“你女儿生得这般貌美,你还怕嫁不出去?”
程欢勉强笑笑,“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嗯。”岳画绫又宽慰她两句,这才随她下楼,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上了马车,岳画绫瞧着桌案上的书,犹豫一瞬,决定还是去一趟福王府,这书总是要还的。
马车往福王府赶去。
金玉一直在夸福王府的饭菜好吃,说了好一会儿,突然看向岳画绫,嘻嘻一笑,“小姐,咱们不如再耽搁一会儿,然后再去福王府。
“临近午时,王爷一定会留咱们在那用午饭的!”
“你这馋丫头!就这点出息!”金宝白她一眼。
岳画绫失笑,“哪有借别人东西,去还时,不带谢礼就算了,竟还想着蹭饭的。”
金玉嘿嘿一笑,“小姐,不然咱们路上给福王买些谢礼?”
“胳膊肘向外拐的丫头!”金宝嗔她,“你不如去向福王府的厨子请教如何做饭,自个学会了,天天做来吃。”
金玉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主意?!”
金宝:……“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坏话呢?”
岳画绫正欲插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听外头传来一道声,“里头坐的可是岳二姑娘?”
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金玉随手掀开车帘,岳画绫抬眼望过去,拦住马车的竟是卫逸,她忙出声。
“见过卫小侯爷,不知卫小侯爷找我有何事?”
卫逸颇有些颐指气使,“岳画绫,你下来,我有话问你!”
岳画绫脸色淡了下来,不疾不徐开口,“卫小侯爷,我急着去见王爷,您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或是随我一道去福王府。”
“搬王爷出来压小爷?”卫逸本就是霸道性子,你越是和他对着干,他越来劲,指挥随从,“你去帮岳二姑娘赶马车!”
他伸手一把将岳画绫的马夫给拽了下来。
岳画绫皱眉,“卫小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何时招你惹你了?”
“小爷刚才让你下来说句话,你为何不下来?”卫逸吩咐他的随从赶马车,他也坐在一旁,堵在车门处。
岳画绫这是第二次见卫逸,从前只听他小霸王的名声,并没有打过交道,不知他本性如何。
她心里有些慌。
长平侯府地位特殊,卫逸父兄皆在七年前战死,他母亲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半年,也随之而去。
那时长平侯府卫家只剩下卫逸一个男丁,圣上特赐了卫家免死金牌。
卫逸只要不谋逆造反,不滥杀无辜,可以说能在望京横着走,任谁都要给几分薄面。他和福王也是不打不相识。
岳画绫尽量耐住性子,“小侯爷,我方才不是同您解释过原因。”
“哼。”卫逸冷哼一声,“你那是借口,搬福王压我呢,当小爷我瞧不出来?”
“你既然不愿与小爷说话,那小爷偏要和你说话,今儿个说一天!”
岳画绫觉得这人跟崔兰溪一样霸道不讲理,她见马车竟是要出城去,更慌了,“小侯爷,您有话好好说,您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卫逸见她明明慌得要命,却强作镇定的模样,心情极为舒畅。
岳画绫试图跟他讲道理,“小侯爷,我方才是急着去还王爷的书,下午还要赶回芙蓉轩,我母亲在铺子里等我呢!”
卫逸笑出一口白牙,“你放心,我刚才已经吩咐我的另一个随从去岳家告知,没人会找你。”
“小侯爷,你怎么能这样呢?”岳画绫故意酝酿出泪意,“你若是再不带我回去,你信不信我跳车了!”
卫逸做出一副恭请的姿势,“你跳,小爷给你让位置。”
“不过,等你跳下去,小爷再给你提上来就是。”
“你——”岳画绫气极,刚才酝酿的一点泪意也没了,她只能寄希望相信福王,他所结交的人,不会真做出作奸犯科的事。
金玉想要同他理论,被金宝拽住,这就是混人一个,哪是能讲理的。
岳画绫沉默一会儿,整理好情绪,“卫小侯爷,我只和您在福王府见了那短暂一面,不知是哪里惹到您了?”
卫逸转头看向她,见她似是一脸真诚,一双澄澈的杏眼黑白分明,脂粉未施的一张脸,脸蛋像是剥了皮的荔枝,白皙水嫩。
樱唇微微抿着,神情透着些许委屈。
“哪里惹到小爷,你当真不知?”
卫逸视线在她脸上打量,“我那日在福王府邀请你去参加我祖母寿宴,你初六那日为何不去?”
岳画绫:……“小侯爷随口的一句话,我怎么能当真?何况我当时也没有答应。”
卫逸直接忽视她后半句话,“怎么是随口一句话?小爷还邀请了你那个妹妹,特意让她与你一道去参宴!”
“小侯爷难道不知我家的境况?”岳画绫愈发不悦,“我父母和离,我如今是随我母亲一起生活。”
卫逸抢白道:“这与你家境况有什么关系?小爷是让你去参宴!”
岳画绫顿觉这厮真难缠,直接道:“岳棋雅并没告诉我这事,我不知道。”
“真的?你没骗我?”卫逸狐疑地盯着她,“你妹妹寿宴那日明明说了,去找你,你不愿去!”
“还诋毁小爷,说小爷是个纨绔,不屑于相交!”
卫逸说着说着就来气,他在忠武侯府门前和街上守了多日,才终于在今日守到人。他当真想不明白,她又不是当尼姑的,怎么能这么久不出门!
只成日在家中待着!
也不怕待出毛病。
“岳画绫,你说没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