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嘴唇张合几下,突然嗫嚅说不出话来,“不......不......”
“真的吗?”
“没有!”威廉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地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没有一天伤害过我。”
歌尔还是很温柔,很平和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会有心理创伤呢?”
威廉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我爱你。”
“爱是不会让人感到痛苦的。”
“但是被迫和爱人分别会。”威廉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扯出一个好看的表情,但是失败了。
歌尔点点头:“我大概懂了。”
“你不会懂的。”威廉说。他又露出那种表情了,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你是我的全世界。你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好像和你一起死了。”
歌尔说:“......那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威廉笑起来,“你只是忘记了而已,你可能比我更加痛苦。我没有缺席过你成长的每一个时刻,那是一份礼物,即使是痛苦也很令人珍视。”
“哇。”歌尔说,“那听起来真的是很深刻的感情了。”
“比听起来更深刻。”威廉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可以向你描述这一段感情。我会永远永远的爱你,不是一个确信,而是事实。我永远也没有办法离开你。”
歌尔客观地告诉他:“我认为没有人是离不开另一个人的。”
威廉对她笑笑:“那您现在见到这个例子了。我。”
“我认为您不应该将所有的情绪都系于另一个人身上。”
“但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可能对您不利。”
“我没有一天感到这对我不利过。”
“如果我有至少十六年没有见过你。”歌尔不敢置信地问:“这至少十六年的时间里,你就没有喜欢过别的人吗?”
“没有。”威廉说,“我为什么要喜欢别的人?他们都不是你。”
“您就没有想过可能这不是爱,您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而已,是我,是其他人,其实都没关系?”
“自我生命还幼小时开始,到我生命终结时结束。”威廉又笑起来,“这就是我的一生。我不能向你解释你对我来说是什么,因为你是构成我生命的底层逻辑,是自然现象,是我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这句话太深奥了,我有些听不懂。”
“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总之您大概可以理解成爱吧。”
威廉放开他一直按着车门的手,微笑着站直。
现在他终于能冷静了,能再一次平静地看着歌尔离开。
他实在是很英俊,站在那里微笑的样子像一块价值连城的黑宝石。
“等一下。”歌尔反而再一次抵住了车门,不让车夫把它关上。
歌尔的脸色很严肃,这一秒她不像是那个可爱的英国十六岁少女,反而有点像是现代的那个二十六岁的掌管家族企业的大小姐了。
她对着威廉问:“您真的确定,绝对绝对不会放弃这一段感情吗?您能发个誓吗?”
威廉笑着回答她:“我没有发过誓。请问发誓要怎么发?”
“拿你最重要的东西发誓。”
威廉想也不想,“那发不了,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
歌尔想了一下,想出一个广义上比较重要的,说:“那拿你的生命发誓吧。”
“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改变我对于歌尔莉特·达布里小姐的感情,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直到我意识的尽头。”
“若有违此誓?”
誓言是虚无缥缈的,神灵也是。威廉不相信上帝,他只能找出最保险的一种结果:“若有违此誓,不必等待上天惩罚我,我自己立刻了结我自己。”
歌尔看着他:“那我相信你。”
威廉突然又想哭了,“谢谢你。”
歌尔看着他,突然垂下了头,跟他道歉:“之前是我说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无端地批判你的感情。是我不懂,我那么说是侮辱了你。”
“不是哦。”威廉说,“你是不懂,但你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我好。”
“是吗?”歌尔听了他的话,突然掩面笑起来。
“是的,你只是没有了记忆而已。但你还是你,你只会为我着想,永远都不会变。”
歌尔不说话了。
威廉看着她。
真好,天天都能跟他的小公主身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
现在的日子已经像一个奇迹,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上天的恩赐。
歌尔说:“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
威廉轻松地说:“没关系呀,至少你现在记得威廉·莱斯利亚了。”
不管是记住哪一个他,都很好,都已经足够令人高兴。
达布里爵士骑着马嗒嗒嗒地走过来,摘了摘帽:“先生小姐们,还没有说完吗?”
歌尔没说话,威廉后退一步:“请原谅。”
达布里爵士非常幽默:“你们讲话我是没有意见的,只是已经很晚了,我怕我们今晚回不了家我的太太会担心到睡不着觉。”
威廉捂了捂脸,歌尔:“爸爸!”
达布里爵士:“好吧好吧,是我说错了话。”他骑着马嗒嗒嗒地又转走了。
达布里爵士好像也变得不靠谱了。歌尔:“不好意思。”
“不会。”威廉摇头,“达布里爵士实在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歌尔笑了:“更多人评价说我爸爸他是一个不着调的人。”
“不,达布里爵士他能一直保持与人和善,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替他谢谢你的夸赞。”歌尔又笑了一下,她看着威廉,目光沉静又欢欣,“我们真的要走了,天色已经太晚了。”
“再见。”威廉从马车边又后退了一步。
歌尔将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从车窗里递出来:“您愿意吻一下我的手吗?”
“谢谢您。”威廉低头接过歌尔的手,做了一个非常标准规矩的吻手礼。
好怪,又想哭了。
不行,他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这么容易哭。
但他就是很没有出息的呜呜呜。
“欢迎您再次来达布里家做客。”歌尔笑着看着他。
威廉松开手。
马车车轮咕噜噜转动,车夫挥动鞭子,马匹加快速度,众人簇拥着马车,沿着尼日斐门前的道路,远去了。
......
马车在经过路口拐弯的时候,歌尔从车窗里转头望了一眼。
他们已经离开很远了,但是那位莱斯利亚大少爷的身影,一直就站在门口,还没有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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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歌尔总能在各种地方偶遇这位莱斯利亚大少爷。
有时是歌尔坐在花园里读书,他从围墙外骑马路过,高兴地对她说:“好巧,达布里小姐,可以一起散散步吗?”
——真的是好巧啊,你天天从我家围墙外路过。
有时是歌尔去商店购物,这位神出鬼没的大少爷也会出现在她最喜欢的店里。
——问他就是这店也是莱斯利亚家产业。
如果歌尔今天不出门,那就更好啦。
晚餐时间一推开餐厅门,保准能看见一个高高兴兴的莱斯利亚大少爷已经刷新在他们餐桌旁了。
——现在是已经完全不顾作客礼仪了是吗?
......
各种价值连城的名贵礼物不要钱一样地送到他们家。
他毫无保留,送的礼物必定是他的库藏中最贵的,然后下一次,再从剩下的里面挑最贵的。
收到后来达布里太太都不敢收了。
——海洋之心这种档次的项链是否也太过夸张了一些?
——这些不都应该是出现在皇后的梳妆台上吗?
——他们家难道要靠收女儿追求者的礼物变成伦敦首富吗?!
歌尔抱着小狗坐在家里,无语极了,反而笑了。
刚夸过他会正常的追求方式了,他又开始用莱斯利亚包围法。
威廉后来回去想了一夜,在之前的谈话里受到了启发。
如果邀请一位未婚小姐单独旅行像私奔,那邀请这位小姐的全家一起去不就行了?我邀请达布里爵士全家出去旅行,谁还能说我这是私奔。
真是让他卡到bug了。
达布里爵士和达布里太太已经完全接纳了他,收到邀请欣然前往。
都好,都好,一次旅行而已,只要他不再把那些离谱的礼物送来,旅行而已,怎么都行。
看到他们两位这么高兴,歌尔当然也不能扫兴地说不去。
不用几天,达布里府上就像被这位莱斯利亚大少爷一窝端了似的,变得空空荡荡。
......
歌尔跟达布里爵士他们一行人乘坐马车应邀来到了伦敦。
在伦敦的泰晤士河港口附近,莱斯利亚家在这里拥有一座巨大的庄园。
莱斯利亚家大部分的生意都在海上,他们在泰晤士河港口常年游船,他们的船只与英国皇家海军同级,随时都能乘船沿着泰晤士河前去海港附近。
歌尔没有见识到传说中巨大奢华的莱斯利亚庄园,因为他们下马车就直接到了港口。
一条大型四桅帆船已经停在那里,莱斯利亚先生就站在港口前面。
一般内陆河一般是不让这种大型船只驶进来的,但是莱斯利亚家总有一点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