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跟了一夜,锦相府上并未有任何客人。前来拜访者都被锦相一一拒之门外,那这个人是?
“丞相大人近日辛苦,南下之事与我同去可好?”这个声音是?
“陛下说笑了,朝中之事繁杂,不可一日无人。臣愿为陛下肃清一切阻碍,陛下尽兴即可。”
这是叶行云第一次听到锦相的声音,并不是想象般浑厚朴实。这道声音清脆亮堂,却极为有力。
“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楚王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
这让行云极为不解,锦相如此为国为民,身为楚王岂会是如今这个态度。况且楚王在锦相面前的自称,亦是有待商榷。
他想和锦相处于同一位置,不想让锦相对待他像对待君王一般。
“是。”
叶行云本以为此生不可能有机会知晓锦相和楚王真正的关系,不料过了些时辰楚王再次来到丞相府。
楚王步履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地进入了锦相的书房。锦相知晓之后,连忙起身相迎。
而此刻窝在墙角之上的叶行云,便听到底下再次传来声响。
“文修,你知我心意,为何这般待我?”楚王的声音带了几分醉意。
又让行云听兴奋了,这是什么情况?
“陛下喝多了。”锦相语气冷极了。
“这些年来我从未立后,只要你愿意我便为你遣散后宫,只你一人可好?”他的语气有些低落。
“你是君,我是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锦相的声音透着冷冽。
“文修,你脱下这身朝服。换上凤冠,做回女子可好。”底下传来了步履声,似是楚王朝前走了两步。
而此刻屋顶之上的叶行云,困意全无。她都听到了什么,从昨日到现如今,她就一直窝在这个屋顶上,寸步未移。现如今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但现在,她只觉得风餐露宿忍饥挨饿不过如此。下方传来地声响,让她觉得都值得了!
叶行云紧紧地捂着嘴,可不能笑出了声。万一被底下的任何一个人听到,她就别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静心莲还未曾拿到手,不能笑!
“臣一直知晓所谓何事,无需陛下提醒。”
“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你都不要,我愿为你遣散后宫,你也不愿。”楚王语气中透着伤怀,以及失落。
“我要世间宁、万民乐、天下平,我将一生奉行。陛下,你该收心了。”锦相的语气骤然拔高!
“收心?我为何要收心?”楚王显然醉得厉害。
“你莫不是还忘不掉七弟?”楚王喃喃道。
“你可别忘了,是你杀了他!”
七弟,楚王所指应当是楚希仁。楚王的意思是,锦文修杀了楚希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救了阿隽,我杀了那人。还了你的恩情,但你我之间,绝无可能。”锦相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
锦相说完之后,楚王拂袖而去。
叶行云有些微怔,她轻叹了一口气。不料,正是这道声音,让书房内的锦相冷呵了一声:“谁?”
叶行云跳墙跑,不料身后的锦相动作极快。她飞身而上,跃到了屋顶,旋身而下,追了上来。
“你是谁?”锦文修眉眼之间透了股书卷气,但周身气场极强,似冬日里的寒冰冷入骨髓。
“不说杀了,来人!”锦文修冷呵一声,行云身前身后便围堵了数人,被堵死了。
“等等!阿姐,我与文隽两情相悦,他说不日娶我上门,可他不在京城,我便想着来找阿姐做主。”
叶行云在试探,她觉得锦文修并不知晓锦文隽的真面目,甚至根本不了解这个弟弟。
她日理万机,加上她方才的言论,定然将心交给了万民。如何还有时间操心弟弟?
她这一番取证尚且需要时间,可锦文隽并不在京城。依照锦文修的行事,定然不会为了此事询问弟弟。
说完之后,行云从手中掏出了一个玉佩交给了锦文修。这是那日刺伤锦文隽之后,悄悄送来的。
“这是文隽的玉佩,他送与我的。”行云面上透着娇羞,心中一阵作呕。
“既如此便住下吧,阿隽回京之时,再由他定夺。”
锦相做事极为周到,她当即便吩咐下去,布置了一间房。屋内装饰的富丽堂皇,床榻亦是极为柔软。
“若有需要便吩咐下去,对了,你叫什么?”锦文修方才想起问行云的名字。
“云儿。”行云淡淡一笑。
“云儿便在此住下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陪你。”锦文修转身便离去,步履极快,定然很是着急。
锦文修离去之后,叶行云便悄悄溜出了丞相府。毕竟他们曾以两日为限,昨日行云便没回去。今日定要回去说上一二,不过以免锦相怀疑,一会儿还得回来一趟。
一鸟一鬼加上行云见面之后,行云抓紧时间询问他们遇到的问题。
金羽率先说:“锦文隽并不如面上这般,他产业颇丰,几乎各行各业都涉及了。”
“什么!”行云震惊。
“不过锦文隽如此行事,想来锦相并不知情。锦文隽产业遍布各地,其中涉及一些暴利产业,锦相亲自出手打压,想来并不知情,那是锦文隽的产业。”
知晓锦文隽的事之后,行云扭头看向楚希仁。
“锦文鸢呢?”行云问道。
“锦家没有锦二小姐。”
“这是何意?”
“锦二小姐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但也不能这么说,她或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啊?”行云更加疑惑。
“锦相为锦二小姐购了私宅,但却没有二小姐的踪迹。府上众人依旧正常打扫二小姐的住宅,却都未见过二小姐。我起初怀疑锦文鸢外出游历,便用银子跟府中人打听,可府上人纷纷避讳。”
“我便加了些银子,方才知晓从未有人见过锦二小姐。不过,锦相不娶妻不生子。早已严明,府中只有因为一位二小姐和小公子。”
锦文修权倾朝野,锦文鸢神秘莫测,锦文隽暗自操控,再加上一个楚王情根深重。锦家人不简单啊!
一鬼一鸟说完之后,纷纷看向行云。行云轻舒了一口气,但终究全盘托出。
“你……”楚希仁欲言又止。
“?”
“罢了。”
金羽不言。
行云说完之后,便要回到锦相府了。许是烛火的问题,楚希仁脸色忽明忽暗。
“你可有话要对我说?”行云问。
“无事。”楚希仁语气有些冷。
“那我走了。”叶行云快步离开客栈,回了锦家。
行云一推开锦相为她准备的屋子,便看到锦相已经出现在了房中,此刻正坐在桌旁。
许是听到行云地开门声,她目光柔和地看向行云。
莫非公事已经处理完了?
“云儿,快坐。”锦文修语气极为温柔,与今天对楚王的态度形成了一个对比。
“云儿,府上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你可直接寻我。文隽喜欢的人便是锦家人,云儿在自己家可不能受了委屈。”
“多谢阿姐。”
锦文修给行云递了一杯茶,方才接着说道。
“改明儿吩咐下去,给我们云儿再量制几身合体的衣裳。云儿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
“都可都可。”行云有些局促。
“那便都试试,我瞧这身黄衣甚是好看,显得你极为可爱。云儿长得也好,到时不同的样式都可以试上一试。”
“好。”
叶行云阻止了锦相接下来的话,她岔开了话题。
“阿姐,府上可还有一位二小姐,需要我去问候吗?”
“此事是谁说与你听的。”锦文修面色不改,叶行云心头却警铃大响。
“我于民间听闻阿姐待二小姐和文隽极好,不过此事文隽不曾与我说过,便想着问一问阿姐,免得失了礼数。”
行云说完之后,那股异样方才消失殆尽。
“文鸢向来不喜热闹,不必打扰。”
“好的,阿姐。”
“与我说说文隽之事吧。”锦文修问道。
“文隽极其聪慧。”叶行云斟酌着语气。
“那是自然,文隽向来如此,任何事情一学就会。”锦文修极为自豪。
“不过他比较口是心非,嘴硬心软。”行云试探道。
“这倒也是。”锦相语气透着几分失落。
“他总是嘴硬,说不喜欢阿姐。其实最喜欢他的阿姐,他觉得锦相甚是厉害。”瞧着这姐弟俩一个比一个别扭,行云心想她应该没有说错。
“许是少时聚少离多,阿隽并不与我亲近。”锦文修说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但也终于放下了对行云的戒心。
“你听说过黎木镇吗?应该未曾听过,毕竟那里极为偏远。但却是我与阿隽、阿鸢真正的家乡。幼时祖母对我们说过,祖父曾经保家卫国,战至最后一刻。”
“后来祖父战死,祖母便回了家。少时的日子虽然困苦,却也过得舒心。可惜好景不长,战乱四起。即使是偏远小镇,亦无法脱离。阿隽年少体弱,我便上了战场。”
“战场之上刀剑无情,我也知晓了战争的残酷。因此暗自立誓,定要让天下人免受战乱之苦。我所做一切,无愧天下人。”
烛火微动,映照着人影,晦暗不明。夜行云瞧不真切,只觉目光涣散,有些晕眩。
“阿隽身体不好,没有银子治病。楚王救了阿隽,便是救了我。在成为希仁太子的幕僚之前,我便是楚王的人。跟着希仁太子之后,我知晓他做过许多善事,也曾让我心中动摇。”
“可他向往江湖,朝堂之上离不了明枪暗箭,太子之位于他而言更像是枷锁。我也曾动过不杀之心,可他风光霁月,风华无双,隐姓埋名的苟且偷生对他而言才是折辱,我便杀了他。”
“我这一生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那位太子殿下。”
叶行云心中警铃大起,却四肢无力。
“我从楚王那里得知,他在寻找一位少时玩伴。便于楚王商议,假扮那人诱他出面。他寻人心切自然放下戒心,我便这般杀了他。”
“云儿,你知我为何同你讲这么多吗?”锦文修摸上叶行云的脸颊,自上而下,似在描摹。
“并非因为我轻信于你,而是因为你与太子少时玩伴,长得一模一样。方才喝下的茶水起作用了吧?”
“你!”叶行云想抬起手来,却四肢无力。
“别怕,我只想再见故人一面,解我心中遗憾。”锦文修并未对行云做任何事,她把行云抱到了软榻上,还给她盖上了一层被子。
“来人,备好宴席,锦相府上恭候贵客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