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在医院躺了不到两天就主动要求出院了，回到署里依旧是个大忙人，把同事们主动照顾因公受伤的英雄的机会都夺走了。半夜接到医院打来的说林薇娟奶奶醒来的电话后又马上赶赴了几天前所在的住院部大楼，这几天许夜庭值的是日班江渺便没有喊他一起，而是喊了个女同事方便与老人家交流。

再次见到林薇娟的奶奶时，老人家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起初躺在病床上微眯着眼，见到江渺他们来了再在护工的帮助下坐起身来。

“奶奶您好，我是先前跟何护工通过话的小江，这位是我的同事小叶。”江渺向着林奶奶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小何刚刚已经跟我说了，谢谢你救了我和我孙女儿。”林奶奶朝江渺伸出手，江渺双手搭了上去，被林奶奶紧紧地握着。

“奶奶，我们就简单地问几个问题，您别太有负担，想起什么再回答就是了。”

“好，你们问吧。”

“奶奶您还记得房子是怎么起火的吗？”

“那天我在厨房里熬了药，想着先去眯一会儿回来再灭掉，没想到居然烧起来了，还害得娟儿也跟着一起……都是我的错……”林奶奶随着回忆一只手抓着被子，另一只手掩面哭了起来。

“奶奶您别这么说，这是意外谁也想不到。”小叶走过去轻拍着老人家的后背，何护工也在一旁一同安抚着林奶奶。

几个人看到自责的林奶奶都心疼不已，只有江渺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奶奶话语中的不妥之处，也许其中各有缘由。

“奶奶，对于您儿子儿媳的事我们很抱歉。”这几天二审的结果也已经下来了，曹羽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你们不用道歉，德海他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只是他的罪孽要来生才能偿还了。苦了娟儿和曹羽，这个家又要散了。”

“那林薇娟她……”江渺意有所指。

“娟儿是这个世上唯一能陪伴我的亲人了，我又怎么会不善待她呢？”林奶奶仿佛知道江渺担心的是什么，从正面承诺了不会责怪林薇娟报警一事。

从住院部大楼出来后江渺便不停地思考着林奶奶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要撒谎。当时的火场他进去看过，起火的源头根本就不在一楼的厨房。而根据消防署给出的报告，火源是位于二楼客厅的炭盆，打翻后引燃窗帘火势才迅速蔓延开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林薇娟她们祖孙二人才知晓。

林薇娟从医院醒来后便暂时寄住在了班主任陈老师的家里，江渺当时还没出院，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林薇娟进行询问，任务便交由许夜庭去执行了。根据许夜庭的反馈，陈老师批了林薇娟的假，而大部分的时间里总是声称林薇娟不在家，署里的同事上门探访时总是扑空。

“看来这个陈老师和林薇娟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啊。”江渺分析到。

“学长，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医院守着林奶奶？毕竟是自己的亲奶奶，总不至于不去看望。”许夜庭猜测。

“嗯，让人留意着医院的出入监控吧，不一定是会在病房现身。”如果事情真的如江渺推测那番不是意外，林薇娟更有可能因为愧疚不敢前去探望林奶奶。

正当二人还在为林薇娟可能会去的地方苦恼，署里突然接到了聂辛的电话，聂辛在电话里表示她找到了指正林薇娟的证据，交付证据的地点定在了学校的天台。江渺直觉聂辛要做冲动的事情。

“居然真的敢来？”聂辛倚在天台的围栏上抽着烟，听到脚步声才抬眼注视着从铁门进来的林薇娟。

“我没什么不敢的。”林薇娟反手锁上了门。

“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的勇气。”聂辛背着的一只手轻轻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这几天不用上学的滋味很爽吧？”

林薇娟沉默着。

“说话啊？哑巴了？”

林薇娟还是不答话。

聂辛仿佛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冲上前去将烟头凑到了林薇娟的脖子旁弹了弹，烟灰落在了林薇娟的肩上。林薇娟只是侧过头，努力保持着不动，但身体本能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这是一种基于过去对施暴者的阴影。

“我妈被判了十年，她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吗！”聂辛恶狠狠地掰过林薇娟的脸瞪她。

“我当然感谢阿姨保护了我，但她这么做也让我失去了我爸不是吗？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你放屁！我妈胆子那么小的一个人，要不是你唆使她怎么敢拿刀捅人！”

“是啊，所以她多听我话啊。”林薇娟突然向前一步靠近聂辛，抽掉了她手里的那支录音笔，直接从天台扔了下去。

“你！你终于承认了！”聂辛回过神来。

“可是你已经没有证据了。”林薇娟对着聂辛笑了笑，这是她久违地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所以你们家也是你放的火？”

“我说过我没什么不敢的，从你霸凌我的那天起，你就该想到有这样的后果。”

“你不许走！你跟我去警署！”聂辛抓住了林薇娟的手臂要把她往铁门的方向拖。

“太晚了。”林薇娟淡淡地笑了下，用力挣开聂辛的时候顺势用指甲抓伤了她的手臂，随后向围栏跑去。

“嘶——你要干什么！”伴随着聂辛的大喊，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聂辛，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会让你们母女二人团聚。”林薇娟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并且打算将自己的死嫁祸到聂辛头上。

“什么意思？”聂辛呆在了原地思考着林薇娟话里的意思，直到身后传来“快开门”的呼喊声才反应过来去给江渺和许夜庭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林薇娟正在爬围栏前的最后一级石阶，许夜庭反应迅速地冲上去，在林薇娟起跳的最后一刻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林薇娟就这样吊在了半空中，而许夜庭的双手紧紧拽着她，全然不顾围栏上的铁刺扎进了他左手的上臂里，血慢慢在他的蓝色衬衣上晕染开来。

“坚……持住……”这几个字不单是说给林薇娟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娟，把手给我！”江渺也跑向了二人，伸出双手想拉住林薇娟的另一只手。

可林薇娟就像存了死志般全然不动，直到感受到许夜庭的血流向了她的手臂才抬起头来看他们二人。

“小娟！你的奶奶说她需要你的陪伴，快把手给我，我们一起回去！”情急之下江渺希望这三言两语能说服林薇娟。

“我做了错事，对不起奶奶……”也许人真的会在自己以为的生命最后一刻感到忏悔吧。

“你奶奶她都知道，可是她还在帮你隐瞒着一切……”江渺一边说着一边帮许夜庭拉着林薇娟的那只手臂。

“为什么……”林薇娟仿佛被触动了一点，但还是觉得没脸回去再见奶奶听她解释了，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掰开左臂上的那两双手，就在那一下江渺抓住了她的右臂，与许夜庭一同使劲将林薇娟救了上来。

三个仿佛经历过劫后余生的人瘫坐在地上，聂辛冲上前来按住了林薇娟不让她再有任何危险的动作。

随后原本在楼下待命的医护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带走了刚受惊吓的林薇娟和聂辛，也帮许夜庭原地紧急处理了伤口。

江渺一直陪着许夜庭，心疼地在一旁看着却不敢多说什么，直到医护人员都撤离后才跪着一把抱住他。

“不让我一个人置身危险是要让自己受伤吗？”轻轻的一句责怪确实恋人间千丝万缕的牵挂。

“事出意外，学长。”许夜庭没想到江渺会在这时这么主动抱他，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回抱了对方。“对不起。”

两人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紧紧相拥了一会儿。

“我们回去吧。”许夜庭拍了拍江渺的后背。

“好。”江渺侧过头来在许夜庭的耳边说，“生日快乐。”

这一刻他又从江渺切换到了陆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