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颂抬眸看了眼从正中间裂开的神龛。
划开的指腹抹过剑身,流出的血液被桃木剑吸收,金色的法阵隐隐泛出鲜血的红色,更为强劲的灵力迅速波动开,涤荡一切怨煞之气。
“咔嚓——”
神龛上出现的裂纹越来越多,直到再也维持不住原形,轰然倒塌,彻底裂成木头渣。
云颂没有立即松开桃木剑,而是先去确认神龛的情况,可他抬起头后,表情却骤然一变。
神龛虽然碎裂,但里面的神像完好无损。
甚至在云颂看过去时,神像上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无数道目光与他对视,每一双眼睛都饱含着浓重的情绪,这些纷乱的情绪铺天盖地涌入云颂的大脑。
云颂有一瞬间的眩晕感。
房间内的光线再度被阴气和怨气吞噬。
在重新席卷上来的黑暗中,一个和神像一模一样的轮廓出现在怨气之中,身形庞大。
它脖子上挂着的四颗脑袋此时都活了过来,喜、怒、哀、乐的表情以一种夸张的程度僵化在脸上,扭曲得如同画上去的面具,人头断裂处正往下滴血,血腥味儿直冲鼻腔。
云颂盯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神像,干脆利落地甩出一张驱邪符试试水。
驱邪符燃烧得很快,打在神像身上好像蚊子叮人一样不痛不痒。
试水完毕——
还是摇人吧。
这么苦呵呵地想着,云颂拿着桃木剑往后退了退,一只手摸向挎包。
神像的怨气暴涨,黑雾中房间内的一切都仿佛成为了虚影。
云颂的目光紧紧盯着神像,但前一秒还在他视线中的神像,下一秒骤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股危机感从背后升起。
云颂反应很快地用桃木剑格挡,向后转身。
一张放大的“怒”脸出现在云颂眼前,目光对视上,云颂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暴躁,让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且非常非常想要杀人。
杀人往后稍稍,还是先杀鬼吧。
云颂闭上眼。
手中的桃木剑挥出,剑光劈开怨气,云颂趁机躲开,刚一扭头,就又看见一张放大的“哀”脸,云颂在心里骂了一句,突然生出无限哀思,看着眼前的鬼脸都恨不得为它痛哭一场。
哭什么哭!简直有病。
这可是四十万啊!
云颂在心里大声告诉自己,才说了一遍,心情就恢复了正常。
四十万!
云颂眼睛都不闭了,目光炯炯,挥动桃木剑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铿锵有力。
神像的四颗脑袋齐齐转动,怨气翻涌,丝丝缕缕的怨气像蛇一样缠绕上云颂的四肢,束缚住云颂的动作,让他无法再动弹。
怨气不断收紧,似乎想就这样绞碎云颂的手脚,但是让云颂感到奇怪的是并没有丝毫疼痛传来。他垂眸看过去,发现在黑色的怨气之下,有一道冰冷的金光温柔地包裹住了他的四肢。
云颂诧异地愣怔片刻,扭头看向贴满符纸的房门,目光似乎穿过房门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某人。
那些怨气在触碰到这道金光时,神像的动作骤然停顿住,围绕在它四周的怨气突然翻涌起来,但给云颂的感觉却是它似乎在恐惧什么。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云颂松开被怨气缠绕的手,手中紧握的桃木剑和捏在手中的符纸一起掉落在地上。
雷符落地的那刻,一个法阵从神像脚下出现,以神像为中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雷符均发出金光,与刚刚落在正中央的雷符遥相呼应。
“……闻吾敕令,速显神威,急急如律令!”
随着云颂最后一个沙哑的字音落下,樊璟别墅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骤然黯淡,别墅方圆百米的树木都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植物俯伏,一道紫色雷光从堆积的云层中飞速闪过。
轰隆——
轰隆——
雷光在云层中闪烁,积蓄力量。
强大的威压之下,地面上的所有小动物纷纷找地方躲藏,颤颤巍巍地回到自己的窝中,天空中飞的鸟儿奋力地挥动翅膀,发出惊恐的鸣叫,努力想要离开这片区域。
轰隆!
一道紫色的天雷从高空中劈下,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仿佛可以摧毁世间一切污秽。
天雷落到樊璟的别墅,紫色雷光将别墅完全覆盖,不过是须臾之间,一切邪秽无所遁形。
雷光消失后,云颂放下胳膊,睁开眼,在地上看到了已经四分五裂的神像。
劈一次用掉他五张雷符,按市场价换算一下,请天雷出场的价格高达七位数。
果然还是应该摇老黑小白过来帮忙。
云颂一边心痛,一边检查神像。
神像内竟然还有一缕气息。
这都没死透?
云颂吐槽完,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打开房间门,脚步匆忙地往外走。
看到等待在门口的怀川,云颂来不及跟他解释太多,扔下一句:“先上去,等会儿说。”
他快速跑上楼梯,跑到别墅外面。
“云老板!刚刚的雷是您引来的吗?”吴翰青从车内看到云颂和怀川完好无缺地从别墅内出来,立即打开车门下来,神情激动地冲上去。
云颂四处望了望:“看到樊璟没有?”
“樊璟?”吴翰青愣了愣。
他提心吊胆地躲在车里等云颂和怀川出来的时候,全部心思都在提防鬼来找他,刚刚又被突然劈下来的天雷吓得三魂七魄都离了家,就差求爷爷告奶奶地让老天不要劈自己,直到现在他都恍惚着,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再关注樊璟在哪里。
仔细回想,樊璟的车似乎停在了门口。
“我记得在院门口。”吴翰青扭头看向别墅的院门口,那里确实停了一辆车,就是来的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在这里!”
云颂快步走过去,但车里没有樊璟的身影。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吴翰青见云颂的表情有些阴沉,惶恐地问,“他不会是死了吧?”
“闭嘴。”云颂嫌他话多。
吴翰青赶紧捂住嘴,表示自己不吭声了。
“在别墅地下室。”怀川说。
云颂也感受到了。
两人重新返回别墅地下室。
“云老板,等等我。”吴翰青跟在后面。
云颂路过供奉神龛的那个房间,敏锐地察觉到神像内刚刚还存在的那一缕气息已经消失了。
“卧槽!这是啥啊?”落后一步的吴翰青也看到了碎掉的神龛和供桌上的供品,“樊璟在自己家里搞这些,他晚上睡得着觉吗?”
吴翰青又恶心又害怕,不敢再多看,快步跟上云颂,看着云颂来到地下室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这个房间门和其他门都不一样,更像是酒店存放食材的冷库门。
“他在自己家里搞了个冷库?”吴翰青不解。
云颂冷冷地看了眼吴翰青。
吴翰青再次闭嘴。
云颂从外面打开冷库的大门。
怀川看了眼云颂的手腕,眸色沉了沉。
冷库的大门打开后,里面的情况显露出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冷库最里面冷冻起来的猪牛羊,都是被宰杀干净的肉,但是没有动过的痕迹,从冰冻的程度可以看出来已经在这里放很久了。
“樊璟!”吴翰青叫了声。
云颂的目光移到躺在冷库中间的樊璟身上。
刚刚他解决完神像离开地下室时还能感受到樊璟在别墅外的气息,但等他走出别墅,不过短短的一分钟,樊璟的气息就来到了这个冷库里。
一分钟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此时此刻的皮肤上已经冻出了冰霜,没有了气息。
“死……死了?”吴翰青吓得双腿一软。
云颂看着樊璟已经冻成粉红色的的尸体,从挎包里拿出来一张驱邪符。
这次驱邪符非常有用,符纸刚刚碰到樊璟的尸体,一缕怨气就从他的身体内飘了出来。
云颂甩出桃木剑,直接将怨气钉在地上。
“这是什么?”吴翰青问。
“神龛中的东西。”云颂解释了一句。
樊璟用自己的灵魂和寿命供奉了这么久的神龛,三魂七魄早就已经和神龛紧密相连,成为可以接纳神龛的容器。
天雷降下,神龛中的东西自知抵抗不过,在最后关头转移到了樊璟的身体内,打算夺舍樊璟,却没想到在他夺舍前,樊璟死了。
云颂暂时没管樊璟的死,打算先处理掉神龛中的东西。动手前,云颂想了想,从挎包里拿出来一个只有拇指那么大的小盒子,将神龛中的东西收进了盒子中,递给怀川。
怀川看着他的手腕,心不在焉:“嗯?”
即使体内蓬勃的灵力只能使用一小部分,但这一小部分已经足够云颂对付大多数的恶鬼,所以他很放心地让云颂一个人进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不管不问,允许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触碰他的阿颂,伤害他的阿颂。
所有想要伤害阿颂的都应该死掉。
“觉得熟悉的话,这个应该比那条项链更容易查出什么吧。”云颂说,“用完记得把盒子还给我,盒子里加了天师印,挺贵的。”
怀川收下,指腹轻轻蹭过云颂的手腕。
云颂察觉到淡淡的痒意,低头看了眼,然后就被怀川抓住手腕不放。
反正也不碍事,云颂就任由他握着了。
解决好神龛中的东西,云颂这才着手处理樊璟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樊璟杀了沈今朝,如今被成为鬼的沈今朝报复杀死。
“云老板……那个……沈今朝他是不是跟这个神龛一起处理好了?”吴翰青问。
“你说沈今朝啊。”云颂回答,“没有。”
“什么?”吴翰青一个大跨步跑到云颂的身后。
“你挺会找地方躲,他就站在我身后。”云颂转过身,换了只手给怀川握着。他的目光略过吴翰青颤抖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