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脖子断裂之际,闿驰身上闪出一道光晕,一把冲开正呲牙咧嘴的小蔓。
“感谢神明保佑,OUDOU。”见此场景,长老左手抵上右手掌心,高举向天,嘴里念出一句不知何意的方言。
姜松下意识向上看,但这昏暗的暗室中哪有什么神明的踪迹。
下一刻,刚刚还咬死自己有理的长老仿佛老了十岁般,驮着背,“没有人能在乱世中全身而退。你们怨我漠视他人生命,但若没有这些人,死的或许就是整个多亚。”
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出了口,姜松赶紧追问,“你和闫家有什么交易!”
长老恍惚抬眼,最后看回几人,“多亚人天生适合养蛊,不过是……用几个人和一些蛊,换取无穷的灵宝罢了。”
居然真的就是为了固阵!
“你在跟谁说话?”一片寂静中,陈生骤然出声,打断姜松的思绪。
哪里有人!
姜松慌忙扫视一圈,但和刚才一样,并无他人。
他对上陈生的双眼,才确定对方并不是在唬人,难不成真有人藏在暗处?
下一刻,银色的光晕迅速展开,陈生竟在片刻间便布了个阵。
“神明……”陈生双唇微动,向长老方才所看之处甩了个闪光符,果不其然空无一人。
长老盯着陈生的动作,无声笑着,半晌开口,“神明一直注视着我们。我放你们离开,你们为我解蛊,如何?”
“等等!”姜松忙冲到桌前,“石蛊的解药呢?”
长老眼神闪烁,“没有解药。”
姜松回头,正在安抚小蔓的善水抬眼冲他昂首,于是姜松不再犹豫,露出利爪威胁道,“你确定?”
长老自若摇头,“别浪费时间,天亮可就不好走了。”
软硬不吃啊。
善水走上前,将姜松推到一旁,掀起眼皮扫视长老,手腕一翻,一只油亮的蛊虫从经脉爬了出来,蛊虫摆摆头,长老发出一声闷响,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姜松不敢走远,生怕长老背后有什么动作,正紧张着,脑中突然传来陈生的声音,“闿驰没死。”
“真的是神明救得吗?”姜松皱眉,他们手上的底牌已经露得差不多,如果真冒出个神出鬼没的高手,指不定三个人都要折在这里。
陈生没反驳,“两个不敢现身人前却实力高强的人,一般不叫神明。”
姜松歪头,为什么是两个?
“叫通缉犯。”陈生收起清念,扫视一地蠕动的人群,“圣族躲在封印内,也许下不止为了当土霸王,而是这两位‘神明’不敢离开北疆。长老有恃无恐,无非是这两人有秘法可以保住他和闿驰,现下服软,只怕是那两人察觉到了什么,不愿让我们久留。”
姜松欲言又止,终于选择直面自己的不睿智,“你怎么知道是两个?因为一个日神一个月神?”
陈生看向他的眼睛,左手指天,“星星。有四颗星长得很怪,当时我没看出来,现在回想,应当是两双眼睛。”
圣坛的星星吗……
姜松拼命回想,不得不承认自己毫无印象,毕竟当时他就没品出什么问题。但一想到他们被束缚在阵法内要死要活时,天上四只眼直溜溜盯着,他就忍不住通体发寒。
那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姜松看向一脸不怀好意的善水,又看回老神在在的陈生,手不自在地摸上胸口的鳞片。
不对,如果是鳞片长老早就放他们走了。难不成是陈生的身份?那两个通缉犯看出盛山宗的功法了?
姜松神游一瞬,莫名闻到边上散出淡淡的血腥味。他转头,只见善水匕首带血,不知何时划伤长老的手掌,喷洒一地血色。
善水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神搓搓的,和个鬼一样。
姜松嫌弃地撇嘴,终于还是老实掏出个玉瓶,递到善水手上,看他接了几乎半瓶才盖上。
“带路。”善水不轻不重踢了桌子一脚,“别浪费时间,一会儿双魄蛊醒了,可就又回去了。”
长老咳了几声,缓缓起身,走到闿驰身边时,刚刚还昏迷着的男人猛然睁开双眼,大张着嘴剧烈喘气着,转眼看见几人,身体不自觉紧绷着后退,碰到长老衣角才幡然醒悟。
“长老,我……”闿驰未说完的话被长老止住了,他摸上脖间的伤口,意识到什么,摆出之前长老的动作,嘴里虔诚道出句熟悉的话,“OUDOU。”
看来,这是什么感谢的话。
姜松模仿了一下这个动作,心里想着,这保命的手段应该只能用一次吧,不然也太无敌了。
啪——
姜松委屈地揉着手背,敢怒不敢言地看向陈生。
“别乱学。”脑内响起对方指责的声音。姜松撇撇嘴,他只是学一下,又不会真成为这两通缉犯的信徒。
祈祷完,闿驰连忙扶住虚弱的长老,没多问,顺从地领着他们往门外走去。
背后传来硬物的触感,姜松转头接过玉瓶,“放我这?”他以为善水会自己保管,毕竟对方看起来很信不过陈生,而他……就是一个吃里爬外的陈生狗腿。
呸呸呸。
善水点头,余光却瞥向陈生,“别让其他人拿走。”
‘其他人’不甚在意地转头,往外走两步又侧身看向姜松,勾了勾手,“跟上。”
“来了。”姜松连忙拉上善水,慌忙中收起玉瓶,这可是此行最重要的宝贝,丢了就完蛋了。
——
姜松一直等着陈生揭露“神明”的阴谋,或者戳爆天上的四个眼珠,但什么也没有。
几人一路顺畅地走到殿内的传送阵旁,这里竟可以直接出阵。
在离开前,陈生突然出声,“除了闫家,你们还和谁合作?”
长老古怪地看向他,“没有了。”
姜松知道陈生为什么这么问,无非是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石蛊从何而来,无论是闫琦钰还是交到盛山宗的骨铃都摆出了一个事实——下蛊之人是陈生亲近之人。
他在寻找第三个可能。
不过陈生比他幸运一点,他是真想不出姜逸的石蛊从何而来,唯一的线索就是闫家早在落霞宗一事前就在培育石蛊,幕后之人要不是闫家,要不也是闫家盟友。
话说,阁主为什么要给他这个鳞片呢?
长老扫视几人,轻笑一声,“你们义愤填膺怪我牺牲他人,但却没意识到自己也是牺牲品。”
在善水怒气遍布的眼神中,长老幽幽道,“石蛊,是真的没有解药。”
下一瞬,骤然涌起的风围着法阵旋转,待几人缓过刹那的晕眩感,再睁眼已是北疆之外。
姜松怔怔道,“双魄蛊是不是没有取出?”
善水阴着脸,“已经死了。被这死老头耍了,他压根不在意这回事。”
多半是因为有那两个神明在帮他。
姜松没说出口,看向一旁揉着手腕的陈生。
对方瞥向他,“他确实想拿我们喂阵,是你醒了才救了我们。”陈生停了一下,边思考边补充道,“多半是输入的灵力惊动了那两人,强行让长老放我们走了。”
“他们也忌惮盛山宗?”姜松追问道。
“很奇怪吗?”陈生不解歪头,并没有过多解释,“找个安全处解蛊吧。”
若是他们忌惮盛山宗,那想必也不会和盛山宗合作,所以下石蛊的人不是盛山宗的?
姜松犹豫良久,在心中的名单上浅浅落下半笔,到底没彻底排除怀疑。
几人赶路良久找到一个石窟,在善水的指导下,姜松以血为号,用绵软的灵力细细操纵,半晌,两只几近透明的蛊虫便从手腕处试探着露了头。
下一刻,灰飞烟灭。
陈生吐出一口浊气,却又突然蹙眉。
姜松心里涌上不好的猜想,总不能……石蛊解了还会半兽化吧。
虽然这是白赚的买卖,但他可不想一辈子和陈生捆绑在一起啊!
果然,对面的男人冲他微微挑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善水松了松筋骨,站立起身,“你接下来去哪儿?”
姜松眨两下眼,迅速起身,装作不经意地把玉瓶塞到储物袋中,“我……还没想好,你呢?”
他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要一飞冲天,带着头顶都一弹一弹得难以克制,连面上也晕红了一片。
姜松咽下口水,发现两人都盯着他不说话,什么情况?不给……不给他偷偷带走?
好在没人质疑,几人似乎在北疆中养出了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对于一些互帮互助的恩情都偿还在自然地装傻中。
“盛山宗的弟子,为什么会中石蛊?”善水正视陈生,先发制人道。
你真会问问题……人家自己还在想为什么呢。
姜松无语抬眼,又紧张地盯着陈生,生怕陈生一剑砍上去。
“似乎与你无关。”陈生没有多看他一眼,反而盯着姜松,“你和我回盛山宗。”
“什么?谁同意了?谁!”姜松应激地喊道,虽然他之前白日做梦,妄想潜入盛山宗,但是这解药到手,他说什么也得先回暮崖峰一趟。
再说,闫家的嫌疑更大,怎么说也应该从闫家入手吧。
姜松嘀嘀咕咕着,脑中传来陈生的声音,“你不是好奇骨铃为什么会在古宅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姜松面上一脸无辜,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他俩认识这么久,这好像是陈生第一次把查石蛊的计划告诉他。
他俩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如此亲密的查案搭档了?
陈生这话诱惑太大,姜松心动了,他知道陈生多半是为了让他吸收妖力,顺便套些姜逸中石蛊的消息,但这明晃晃的橄榄枝让他无法拒绝。
手无意摸到储物袋,想到里面藏着的玉瓶,姜松微微皱眉,又豁然开朗,一脸狡黠地看向善水。
姜松朝石窟外走两步,侧身勾勾手,“来,我俩说点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