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御书房，沈渡看见桌面上那层层高的奏折不由得有些心虚，随后便是挪开目光。

“这些日子辛苦了，等过段时间民间灯会，到时我陪你出去转转，放松放松。”沈渡轻声开口。

谢悯轻笑，只觉得无奈：“若是老师愿意帮我批改奏折，我就不觉得辛苦了。”

沈渡听见这句话，直接退后了一步。

婉拒了。

【完蛋，说早了，问就是不想批改奏折才会将奏折还给小皇帝的啊！完蛋，小皇帝学精了。】沈渡在心中不由得落泪。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果真不欺我！

沈渡眼神左瞟右看，就是不去看谢悯，谢悯早就知道沈渡性格：能不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揽在自己身上。

别看沈渡表面瞧上去冷冷清清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败他。

可偏偏，谢悯听见沈渡心里面的那些声音和表面相差甚大，每次看着沈渡一边答应下，另一边磨磨蹭蹭的去做事情。

谢悯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沈渡转头瞧见谢悯脸上微抿的唇上扬，就知道这小子是在打趣自己。

“陛下果真是长大了，都会学会调侃臣了。”沈渡哼哼说着，随后便是往旁边一坐，眸光微淡，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偏偏谢悯在眼前人身上莫名的瞧出了几分心虚。

“还得是老师教导得好。”谢悯毫不客气的开口，随后直接坐到了沈渡身边。

瞧着沈渡乖巧品茶的模样，谢悯也不由得对沈渡手中的茶水产生了几分兴趣。

抿了口，是今年新上供的茶叶，味道清淡，谢悯一向不喜欢这种味道，只是谢悯也从未告知过身边德公公自己的喜恶。

为君者，不怒喜恶。

这是谢悯前世就知道的规矩，只是谢悯从未遵守过，可偏偏现在的他，却对另外一种与前世截然不同命运怀着窥探的兴奋。

这一世沈渡的不同，是否真的能够改变他这个原本应当死去人的命运？

一切都是未知数。

可偏偏谢悯却感兴趣地任由故事的发展，任由沈渡将自己变成沈渡喜欢的那个模样，比如成为一个勤勉明政的帝王。

只是沈渡想错了。

勤勉明政的帝王只会存在表面上，实际上的谢悯可以说是将沈渡心软放离开归乡养老的人一个个解决掉。

沈渡瞧上去是权臣，心狠手辣，将皇帝变成自己手中的傀儡。

可实际上呢？

谢悯在这几年之中能够感受到沈渡却是并不是原本那个沈渡，他比以前的沈渡更心软，更活跃，更别说奇奇怪怪的心声。

沈渡更是在他面前一点掩饰都不可能有。

从表面上来看，谢悯是在跟随沈渡的思绪去走明君之路，可实际上，谢悯更像是在逗弄着眼前的沈渡，让沈渡以为自己一步步变好。

可谢悯终究是一个里子黑透了的重生皇帝。

沈渡将前往接回二公主的人敲定后，急匆匆打算着离宫。

“老师，您灯会真的会带我一起前往吗？”谢悯轻声询问，沈渡还未踏出御书房就听见谢悯的询问，那不安的语气，让沈渡不由得侧目回头。

瞧着身材高大的少年，沈渡像是回到了第一次瞧见谢悯的时候。

当书中的人第一次来到自己面前，沈渡的心思微动，敛下自己一身的冷漠，沈渡眼神难得柔和下来，轻声开口：“当然，老师会和你一起。”

谢悯轻轻嗯了一声，让身边德公公送沈渡离开。

暗卫日常将记录沈渡每日一言一行的纸张放在谢悯的案头上，谢悯在看见路疏和沈渡见面的时候，眼眸之中是高高在上，像是在放纵自己的棋局之中多出来的那颗棋子自由活动。

可一旦活动超出他预想的范围，他又忍不住的想要去控制住棋子的走向。

“没想到，沈渡竟然如此信任路疏。”

就连来了消息，也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路疏。

谢悯不由得紧了紧自己手中纸张，随后丢在旁边的香炉之中。

“上次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处理好了没？”

谢悯轻声开口，目光放在旁边茶盏上，目光格外冷淡，暗卫细细将事情交代后，只听见谢悯轻声开口：“皇城司之中有沈渡的人，处理事情的时候小心一些。”

莫要叫沈渡发现。

暗卫自然明白这一点，继续听从谢悯的吩咐。

“长公主那边你要让其他人给盯好了，至于罗家，不用管他们成不了什么大事，路府的人怎么样了？”谢悯轻声询问眼前人，得到的却是一切正常。

路府不易安插人手，进出的人都是由沈渡那边把控，更别说将其中的消息传出来了。

谢悯也是等了许久，才在其中安插了自己的人。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二公主秘密入京却未曾回到皇宫之中，反而是被谢悯送往宫外太妃所在的行宫。

谢悯即位后，二公主的母妃便是自请离开皇宫，住进行宫之中，二公主母妃母家雄厚，当时的沈渡无法拒绝，再加上也怕二公主母妃和太后联手，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将二公主的母妃送走。

大军出发是在灯会的前一日清晨，朝堂之上的路疏领命之后便整装待发，告别明铃与沈渡，路疏整个人沉稳高坐在马上，周围将士目光炯炯，他们明白，此一去天高路远。

有些人能够活着回来。

而有些人会死在边关。

可却无人后悔。

彩旗飞扬，在城中百姓未曾清醒之际，天边月色还未曾落完，沈渡身边跟着管家，几人便是站在原地，目送路疏离开。

沈渡先让身边管家将明铃带回路府，明铃担忧的目光看向沈渡，沈渡安慰笑了笑，随后便是轻声开口：“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明铃知道沈渡不会害了自己，于是便是轻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担忧放在心底，她明白，大军刚刚出发，也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忧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百姓什么都不曾知道。

边关即将到来的战争除了朝堂的人，谁也不清楚。

灯会照旧，皇城之中灯火通明，外面的街道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沈渡的目光从周边挪开，随后落在身边正在查看周边的谢悯身上。

停在摊位前，沈渡找了一个小老虎的花灯买下，随后转头递给谢悯：“这个很适合你。”

谢悯轻轻接过，小老虎有些沉重，里面的烛火明亮闪烁，谢悯伸出手，察觉到烛火的热度，这才收回自己的手。

沈渡瞧见这一幕，唇角留下有一抹无奈的笑意。

随后众人接着往前走。

身边侍卫护着两人，可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眼中含笑，声音里面也满是愉悦，灯会美丽，也是难得可以放松的时候。

周边还有其他的表演，河岸边上，放花灯的年轻男女居多，沈渡等人走上桥上，河中除了花灯还有一艘艘华丽，正在表演的船只。

小舟上的乐师奏乐，大船上的美人起舞。

不过沈渡只是瞥了眼便是收回目光，谢悯目不斜视，直接下了桥。

过桥没多久，沈渡便是看见异域之人举行的灯火表演，周边还有许多美丽精致的华灯，那些花灯和谢悯手中的小花灯可不一样。

这些花灯每一处都极其精致，可见手艺人的用心，德公公身穿私服，瞧着沈渡对那些花灯感兴趣的模样，立刻开口，轻声道：“沈少爷，若是您喜欢，奴让人将这些都买下。”

沈渡摇头：“即便是买下，放在府中也只有落灰的份，还不如将它放在街道上，让所有人都看着。”

“悯悯觉得如何？”沈渡的语气之中满是笑意，身边谢悯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放在沈渡身上，随后顺从点了点头。

这还是谢悯第一次听见沈渡直接叫自己悯悯，虽然语气之中满是调侃。

可这和谢悯听见的心声有很大的区别，沈渡心声之中叫悯悯的声音之中总感觉会有几分亲近，如今在沈渡的嘴中听见。

谢悯又莫名的感觉到了几分哄意。

就跟哄小孩儿一样，可偏偏他们的年纪都差不多的。

“老师说的是。”谢悯点头，整个人站在沈渡身边都比沈渡还要高，这样的谢悯还要乖巧的在沈渡身边低头。

这五年期间，沈渡的容貌越长越开，整个人原本清冷的气质也逐渐的柔和了下来，在灯会上，不少人侧目将目光落在沈渡脸上。

谢悯察觉到他们越发受人关注，便是往旁边走了走，挡住了一些看向沈渡的目光。

“找个店歇歇脚吧。”沈渡走的有些累了，随后便是寻了一家河边的店，上了二楼，从上往下看过去，河面上花灯随着水流往下，华丽船只灯火通明倒影在河面上，影影绰绰。

船面上，女子貌美身穿薄衫翩翩起舞，魅意在眼波流转，明明并未露脸，可偏偏，众人却能够感觉到女子面帘下的貌美。

“叮叮当当……”

铃铛清脆，像是在耳边出现，沈渡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小心，有刺客！】

是系统！

系统的语气严肃，刀直接落在桌面上，擦过沈渡的发丝，谢悯身边侍卫保护着谢悯，并未让谢悯受伤。

只是来者有备而来，不止一个人。

沈渡看着周边人都被牵制住，下面自己安插的暗卫也被人绊住了脚，沈渡毫不犹豫，直接拉着谢悯和德公公离开这个地方。

身边的侍卫牵制住那些人，也配合着给沈渡离开的时间。

只要回到沈府附近，沈府的人就会发现沈渡的身影，他们会出手，沈渡等人就不会出事。

沈渡冷着一张脸，整个人的脸色苍白有些烦躁。

在心中默默的想着这是谁做的事情。

不过他的仇家有些多，沈渡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到具体的人选。

沈渡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还是最近的手段太松了一些，都觉得我可以被杀死了。】沈渡在心中调侃开口，只是系统听见沈渡的语气之中很冷。

只是还没到沈府周边，沈渡等人刚刚过桥没多久，就被一群黑衣人拦在小巷子之中，沈渡脸色难看。

【完蛋。】

【原主会武功，但你不喜欢动手，所以我就没告诉你，我可以暂时给你传输一些，但后面你可能会晕一段时间。】系统急忙开口，沈渡听见这句话，眉头紧皱。

但沈渡顾不了多少。

便是轻轻点头，说了声好。

黑衣人手中提刀直接冲向沈渡，目标很明确是沈渡身边的谢悯，谢悯目光落在沈渡身上，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德公公刚想上前将人挡住，但却瞧见下一秒，身穿素衣的沈渡抽出腰间软剑，整个人如燕一般直接飞出，眸光凌冽，一招一式不弱于沈渡的父亲沈将军。

血滴落在地上，沈渡未曾回头看倒下的死人们，脸色苍白却坚定的拉着谢悯的手腕离开。

口中似乎带着血气，吐出两个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