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角色都已经定好。
徐佳趁热打铁，很快安排了第一次正式排练。
正式排练之前，徐佳请人来帮忙量体。
服饰都得去特别定做，其样式也是林子涵参考了一些舞台剧作品的服饰风格特别让人设计的。
陈小山翻到设计稿前面几页还在感叹骑士和王子的衣服都很好看，翻到公主那一页，他就感叹不出来了。
公主一共有三套衣服。
一套是开局登场时与王子订婚宴的礼服。
一套是被恶龙掳走、又被骑士营救回来时的便服。
一套是最后故事的结局，和骑士双双隐退的常服。
三套衣服，三条裙子。
白色，粉色，和蓝色。
好看是好看，就是陈小山想象不出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效果。
裁缝给喻树量体过后，拿着皮尺过来找陈小山。
陈小山懵懂地脱下校服外套，只穿校服T恤。
他骨架很纤细，还是少年的身形，锁骨也格外漂亮，穿露肩的公主裙也丝毫不会显得魁梧。
裁缝一边感叹陈小山身材不错，一边量腰围量肩宽。
量到手臂和腿围的时候陈小山忍不住咯咯直笑，下意识躲开。
“太痒了哈哈哈救命……”
裁缝上了年纪，也不跟他多废话：“哪有那么痒的，忍忍，后面还排着人呢。”
可陈小山就是受不住痒，忍耐不能，配合不能。
与其说他敏感，不如说是这个人偶的身体太敏感。
一次次忍不住躲开，惹得裁缝也有点不悦。
陈小山还差腿围手臂腕宽和脚踝的尺寸。
喻树站在一旁穿上校服外套，瞥了一眼，报了一串数字。
裁缝疑惑：“你报的是……”
喻树：“大腿围，手臂宽，腕宽，脚踝宽，哦，还有颈围。”
裁缝不信邪，按着咯咯狂笑的陈小山强行量了手臂和脖颈，数值分毫不差。
裁缝好奇地问：“你怎么对他的尺寸这么了解？”
这话一出，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一瞬。
陈小山还没察觉出这其中的内涵。
他随口接了一句：“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这话一出，大厅里鸦雀无声。
陈小山挠挠头，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喻树似笑非笑，而陆时川脸色沉沉，心情实在算不上有多好。
陈小山给喻树脑内传声：【我说错话了吗？】
喻树：【没有。】
陈小山：【那他们怎么了？】
喻树：【不知道，也许是嫉妒。】
嫉妒？
嫉妒谁！
陈小山一头雾水。
量完身体尺寸就正式开始排练。
第一幕陈小山就给陆时川来了个下马威。
陈小山作为系统，自然不必担心背不下来台词这种事。
他看一遍就记在脑子里了。
问题出在他演戏的方式。
徐佳把剧本卷成导筒坐在台下，手在大腿上搓得直冒火星子。
“陈小山，陈小山，你的感情呢！”
“陈小山，不要硬邦邦地背台词啊，你看着他！”
“陈小山，他是你的未婚夫不是你的仇人啊啊啊——”
陈小山听到未婚夫三个字，脸一黑。
这真不怪他。
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演。
按照剧情要求，开场公主会和王子来一段双人舞，舞蹈结束后，国王会出来宣布公主与王子的婚事，两个人将会得到在场所有嘉宾的一致祝福。而这嘉宾里，变成人的恶龙亦藏身其中。
陆时川揽住陈小山的腰身，陈小山下意识躲开：“痒。”
陆时川深情款款地对陈小山念台词，陈小山机械地回应：“哦，亲爱的王子殿下，我没有一日不在想您……”
他念得过于机械，听起来怪怪的。
被陆时川搂着腰原地转了两圈，脚就不偏不倚踩在陆时川的脚背上。
陈小山下意识说：“对不起。”
陆时川淡淡说：“没事。”
总之这一场排练得相当糟糕。
陈小山不记得自己究竟踩了陆时川多少脚，念错多少句台词，让徐佳嚷嚷重来了多少次。
徐佳是5班的文娱委员，本身也是有点艺术细胞的，信仰感也强。
后半段他干脆蹿上台，站在陈小山身边手把手给他示范。
“你超喜欢他的，你知道吗，他是你的未婚夫，你觉得他很帅，见到他就心动，这次舞会他邀请你跳舞，你应该是娇羞的，开心的，又很享受的……”
陈小山看徐佳在陆时川的怀中纵情跳舞。
再看陆时川的表情，只能暗暗敬佩陆时川的配合。
陈小山皱眉，没头没脑地嘟嘟囔囔：“……可我又不喜欢男人，我为什么要心动……”
他声音不大，徐佳没听见，但陆时川是听见了的。
最后还是陆时川自己提议，先把戏过一过。
至于陈小山的演技，他会帮忙加练调整。
“怎么调整啊，我是真的不会演。”
陈小山大声给喻树抱怨。
喻树没忙回应他，支着颌低头给他批改习题作业。
夜里风大，窗户关着，雨声哗哗啦啦。
陈小山抓抓头发，决定干点解压的事——拿起之前捏的那个橡皮泥喻树，给他新做了一件小外套。
小外套捏到衣袖，准备刻袖扣的时候，喻树终于放下了笔。
“这次比上次要好一点，把错题抄了，我给你讲一遍。”
陈小山不情不愿地“噢”一声，放下那件橡皮泥小外套，拿起笔抄错题。
一边抄一边嘟囔。
“如果我一直给陆时川捣蛋，你说徐佳会不会想换人呀。”
“我倒不怕换人，我怕换了人陆时川还不涨敌意值。”
喻树盯着他的笔头，半晌才说：“他才不舍得换人。”
陈小山现在在这个舞台剧团里，算得上是个漂亮废物。
徐佳对陈小山的演技深恶痛绝，但又实在不想换角，可以说这个节目最大的亮点就是反串的陈小山。他就是啥事不干，往舞台上一站，这个节目就已经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实在不行，徐佳打算找人录台词。
到时候轮到陈小山的台词了就直接后台播放配音。
他只需要跟着陆时川的引导做做动作就行。
说到陆时川，徐佳可就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早先以为陆时川这个大冰块除了学习啥都不关心，结果人家答应出演答应得那么痛快，表演也足够投入，那演技根本挑不出毛病。
只要再改改他总下意识避开陈小山目光的习惯就好了。
公主和王子需要含情脉脉地对视，不能太害羞。
可转念一想，徐佳也觉得，自己让两个大直男演亲密戏也实在太难为人家了。
糊弄糊弄，差不多得了，就别那么精益求精了徐大导演。
“你就把位置走对，该走走，该停停，该哭哭该笑笑，其他的让徐佳去折腾。”
哪有这么简单啦！
陈小山还想抱怨几句。
喻树往椅子里一靠：“陈小山。”
“干嘛！”陈小山哼哧哼哧地抄题目。
喻树对他要求太严格了。
不仅要他把题目抄一遍，还特别要求，必须抄得工工整整。
修正带涂改液胶布都不让用。
陈小山一边腹诽喻树是个强迫症，一边老老实实地抄。
喻树伸个懒腰：“我饿了。”
陈小山头也没抬：“今天晚饭你不是吃挺多的。”
喻树坦荡荡：“是啊，我还在长身体，晚上会饿很正常吧。”
陈小山扫了一眼已然一米八五还在长身体的男孩。
“那我去给你煮碗面？”
“是夹生的那种，还是糊成一团的那种，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陈小山：“……”
喻树平日里不太爱说话。
但每次开口都能正中靶心，嘴毒得很。
料想那群系统同事就是这样被喻树气跑的。
但是陈小山自己居然坚持这么久，想想还是蛮不可思议。
陈小山已经给喻树做了一周的饭。
起初喻树信心满满地让厨子别插手。
早饭、中午的便当、晚饭都由陈小山来负责。
但是喻树还没抱怨，陈小山自己反而先受不了了。
一次中午吃便当时，陈小山啃着夹生的米饭，嚼不烂炖得半生的牛肉，又被没炒熟的青椒辣得一个劲猛灌水。
赵成好奇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下一秒就呸呸吐了出来。
“你们家厨子最近在研究怎么暗杀雇主吗喻哥！”
喻树慢悠悠地嚼碎一块肉吞下去：“不知道啊，不如你问问他本人。”
赵成回头就对上陈小山碧蓝的眼睛。
那眼神里，委屈，不满，气愤，疑惑，都齐了。
赵成终于反应过来，这顿便当是陈小山做的。
赵成不愧是能长期混在喻哥身边的人，当即改口：
“我的意思是，这味儿一般人他没资格尝啊，是不是，喻哥。”
陈小山也真够好骗，当即多云转晴，非常慷慨地给赵成分了一半的菜。赵成吃得脸色僵硬，想开口说实话，被喻树一个眼神扫过来，后半段一直战术性沉默。
喻树本人却始终没有丝毫不适。
陈小山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每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可就算如此，陈小山自己也是实在吃不下了。
最后和喻树商量，这一个月换成三十顿，什么时候喻树想吃了，陈小山就给他做一顿。
陈小山决定给喻树煮一碗皮蛋瘦肉粥。
皮蛋和肉沫冰箱里都有，弄点白米饭现煮就行，没什么技术含量。
喻树也没拒绝。
半小时后，陈小山站在楼下招呼喻树下来喝粥。
喻树在餐桌坐下来，望着眼前这碗颜色诡异的糊糊，迟疑片刻。
“皮蛋瘦肉粥？”
“嗯！”
陈小山一脸期待，围裙也没顾上拆。
喻树拿勺子舀了一口：“好吃。”
陈小山眼睛一亮：“真的？”
喻树点头，再舀一口：“真的。”
陈小山探身过来：“我尝尝。”
喻树本想去给他拿个勺子。
但陈小山就着他刚刚舀的第三勺，直接凑上来一口闷。
喻树握着勺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
目光沉沉，落在陈小山倾身露出的纤细脖颈和水润的唇上。
下一秒，这原本即将暧昧升温的气氛，被陈小山的干呕声打破。
“啊啊啊啊……好咸好苦，这是什么味儿啊！”
是皮蛋和盐放多了？
还是蚝油酱油放得太多此一举？
陈小山的脸皱成一团：“别吃了小树，太难吃了，扔了吧。”
喻树抬眸：“你叫我什么？”
陈小山眨眨眼一脸茫然：“啊？”
喻树摇头：“没。我没觉得难吃。”
陈小山眼睁睁看他一勺一勺，把那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连碗底也刮得干干净净。
吃完，喻树平静地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陈小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是他味蕾有问题，还是自己味蕾有问题？
陈小山回厨房偷偷舀了一勺，依然是又咸又腥又苦的味道。
喻树让他回去继续抄题目。
陈小山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还是爬回了楼上。
喻树站在厨房里，把自己刚刚吃过的那个碗洗干净。
厨房的窗户没关，水声哗哗，与窗外的雨声混杂在一起。
锅里还剩一点没吃完的粥。
喻树舀起最后一勺，面无表情地放进嘴里。
他没有尝到任何味道。
只有粥在舌尖缠绕的黏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