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夜起，雨就没停过，轰鸣的雷声滚滚落下，盛彦尧从噩梦里蹬起身，只要是邢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盛彦尧自动理解为这是一个噩耗。
停车库里一排车都快落灰尘了，他破天荒打开车门进去，平日里盛彦尧不爱开车，上班族的体验让他新鲜了那么几天，挤地铁的感觉还是不舒服，新鲜感褪去，车子出库。
等个红绿灯的间隙，公司大群里，一堆人不停艾特他，清一色复制粘贴的信息。
【盛哥，邢霄已经过来了。】
一脚油门到底，盛彦尧到达战场。
调音区这边的人或多或少知道，盛彦尧跟邢霄不对付，工作区域里不乏会出现一些邢霄的粉丝，因为盛彦尧，都没敢表现出激动来。
事实证明偶像在前，所有人都跟他那个孽障妹妹一样，早就将两个人互相嫌弃抛到九霄云外。
最近风头正盛，邢霄坐在沙发上给人签名，笑的幅度很小，看着很好相处，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看得公司里的人一愣一愣的。
邢霄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盛彦尧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夸张，他们这层楼，平日里嗓门很大的女上司都娇羞起来了。
“盛哥，你要不跟人家冰释前嫌吧，我一个男的都觉得邢霄长得好看，那么好看，你是怎么讨厌人家的？”肩膀被甘熙碰了两下，表情略微谄媚，笑得那叫一个讨好。
收到盛彦尧不屑的眼刀子：“你别见色起意，重色轻友。”
“哪能呢。”甘熙坐下，抱着沙发上的保枕跟旁边的徐秋飏说话，“老徐，邢霄，长得好看吧。”
笔记本电脑推开，徐秋飏转过椅子，目光直指盛彦尧。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盛哥，别丧气啊，明天你们就能合作了，节目组收视率可高了，大家都想看看你跟邢霄会不会打起来。”
盛彦尧刚入圈那会儿，跟一个公司包装人设为音痴的男明星合作，对方耍大牌，发布会现场没到，直播现场，为了安抚粉丝，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忽悠人。
男明星没到场。
粉丝倒是转移大半目光在盛彦尧身上去了。
娱乐公司的橄榄枝递过来无数，盛彦尧居于幕后，演戏唱歌跳舞他都没兴趣，就喜欢守着录音棚看人出丑。
也享受调音成功的满足感。
邢霄的人设跟当时那个男明星差不多，都是美貌音痴，有人问过盛彦尧想不想跟邢霄合作，那会儿年轻气盛，不懂点人情世故，对着记者脱口而出：“我对这人没印象，不喜欢。”
没印象？
不喜欢？
粉丝抠着字眼把盛彦尧骂上热搜，从此以后，两家粉丝水火不容，吵得天翻地覆。
盛彦尧拉回思绪，上班时间，要签名的同事陆续退去，沙发上的邢霄没被人围着了，正在划手机，速度越来越快，眼神飘忽不定。
邢霄的资源其实很虐，火过一段时间后，也被列入过气明星的行列里，能被人提起的，好像只有长相。
本着东道主的原则，盛彦尧给他倒了杯水，往里面加了几块冰，还冒着冷气，他嘴硬道：“反正你是个音痴不需要保护嗓子，多喝点。”
被邢霄瞪了一眼，对方还是拿起了水杯抿一口。
只要有点心事，邢霄就喜欢喝冰水，这个习惯维持了很多年。
“过气那么久，就别丧着个脸了。”盛彦尧说道，“待会儿把粉丝全都吓跑了。”
身边没有旁人在，盛彦尧清晰看到邢霄的不耐烦，又多嘴道：“表情管理也注意一下。”
经纪人都没他话多。
项目进行中，公司让盛彦尧跟邢霄提前熟悉对方，两个人都是被迫营业，调音设备检查了一遍，盛彦尧指着旁边的位置：“我们先试试音。”
“不想。”
“嗯？”盛彦尧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在拒绝我？”
邢霄不言，扭头看着一旁姿态高傲的经纪人试探性问道：“我能换个人吗？”
接到个拒绝信号，邢霄偃旗息鼓，眼皮一松，沉沉地坠落而去。
冰水喝了两杯，看来心情是非常不好，盛彦尧没再给他找不痛快，反倒是决定改变人设做个知心的：“跟我合作就那么不开心？公私分明，我还是很好相处的。”
沉默很久的邢霄总算是对他给点反应：“我不想跟你相处。”
话是这么说，公司还是在晚上给他们安排了连线直播，邢霄话少，负责吃播，盛彦尧负责跟人唠嗑。
两个让人眼里绝对不可能合作的人连线直播，别提有多稀罕人，光是预定，就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增加到四百万。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凉了。”盛彦尧感慨了两句。
网友都把邢霄归类到过气歌手的行列里的最大原因，实际还是因为他这个人没什么事业心，不爱接工作。
就像是被人强行打包进入娱乐圈的。
到直播点后，邢霄挺直了后背，腰细腿长，整个人气质是冷冰冰那一挂的，粉丝探班有秩序地窝成一团，抱花抱玩偶的一堆接一堆。
哪儿看到过这种阵仗，盛彦尧正有条不紊地站在中间陪制片人聊天，旁边的邢霄话少，有一句答一句，倒是没看到是不耐烦。
来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盛彦尧招招手呼唤他，邢霄僵硬地走过去，在一堆齐刷刷的叫“老婆”的声音里，差点迷失方向，他被吓一跳。
盛彦尧凑近道：“你这么害羞干嘛，做艺人的，脸皮厚点。”
哪能因为一句“老婆”就脸红。
他这边脸一红，另外一边的社交恐怖分子们更是嘚瑟地呼唤：“老婆害羞了，好可爱。”
邢霄脸更红了。
盛彦尧摸摸眼角，试图给自己找点褶皱似的，他小声问道：“你要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性格进娱乐圈？别是被人卖进去的吧。”
只是顺口一句胡言乱语，盛彦尧说完后发觉不对，邢霄跟平时太不一样，自己似乎踩到了不好的东西。
经纪人不在，盛彦尧充当起这个角色跟粉丝聊天，招呼秩序大乱的人群说道：“大家都往后退，邢霄是个瓷娃娃，待会儿被撞碎了。”
听不出嘲讽的口吻，粉丝没抠字眼跟他掰扯。
人群中忽然有人探头，抱着一束硕大的玫瑰花，土得半点没有服装设计师的审美，盛彦尧瞥一眼，感慨世界已经疯了。
从来不会早退翘班的盛书禾，只为了一场邢霄罕见的直播机会，特地找了个她哥病重的借口过来，顺带看了一眼她哥。
“我的呢？”盛彦尧伸手要。
“什么？”盛书禾不理解地望着他。
“花。”
掷地有声，偏偏有人装傻，盛书禾越过她哥，兴高采烈飞奔向邢霄，张口就很社交悍匪地说话：“霄霄，你好，我超喜欢你，可以合个影吗？”
对女生完全是两个样子，盛彦尧眼睁睁看着对他冷眼相待的邢霄眉目一开，整个人如同沐浴在阳光里。
“谢谢。”
还怪有礼貌。
努努嘴，盛彦尧接过盛书禾手上的红玫瑰，伸手送客：“这位客人您慢走，我们这边要开始直播了，口水不适合出现在直播间。”
脚被狠狠踩住回旋一遍，盛彦尧脸色微变，不靠谱妹妹已经跑远了，还不忘记说一句“霄霄再见”。
“我挺喜欢你妹。”人走远了，邢霄忽然开口，没头没脑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喜欢她？因为她话多？”盛彦尧自信泛滥，泰然自若道，“我话也挺多，怎么不见你喜欢我。”
毫无征兆地收下了邢霄眸光里的轻蔑之色，眼白转动，全是奚落，面无表情道：“直播。”
开了设备后，盛彦尧感慨，邢霄不亏是演过戏的人，变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好像刚刚闷头不理人的不是他一样。
弹幕开始飞奔。
【我靠，这俩怎么合作上了？】
【我怎么记得那个叫盛彦尧的调音师特别讨厌邢霄呢。】
【节目组能不能把盛彦尧抬下去的，整天膈应人，刚才还说霄霄是瓷娃娃。】
盛彦尧的粉丝大军还没赶到，评论区已经被邢霄的粉丝淹没掉，骂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并不沮丧，盛彦尧回应道：“说你们霄霄瓷娃娃是夸他呢，长得多白。”
好拙劣的解释。
想对着盛彦尧翻白眼，邢霄克制住了，破天荒的主动跟粉丝聊天：“好久不见啊。”
两张脸同时出现在屏幕上，美颜暴击，啊啊啊啊的弹幕席卷，两方粉丝还算理智，都在支持正主的工作，询问平时的情况。
【霄霄好像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没呢。”邢霄摇头，笑了笑，实在是不太会说话。
直播进行得还算顺利，全靠盛彦尧那张话多得让人心烦的嘴进行下去，两个小时结束后，关了设备，盛彦尧瘫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观看率达到历史新高，调音师节目组导演请吃饭，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邢霄还是去了。
上了酒桌就得敬酒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家心知肚明，只有盛彦尧在装木头，仗着酒精过敏为所欲为。
邢霄喝了不少，脸颊红得能滴血。
空荡荡的碗在他停下酒杯后，一只骨节分明，干净漂亮的手摸索而来，碗里夹了菜。
盛彦尧说：“多吃点，饿瘦了粉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