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票订的是晚上六点的飞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能在八点半到达杭城。

而此刻数道白光劈开天幕，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我站在卫星厅里看着外面的跑道，心道这可能不太顺利了。

天气恶劣，航班被迫延误。我拿起手机给何苏发消息，何苏说没事，他会等我。

任兰时在旁边叹气：“早知道就改签了，多玩一天多好，现在都不知道会延误到什么时候。”

原本的机票是助理帮忙订的，可以自费升舱，自然也能自费改签。昨天从杭城一起过来的七个人里，就有两个人选择了多留一天。

我看了眼天气预报：“明天也有雷暴雨预警。”

旁边一个男同事认真问：“我们这班延到明天也无所谓，他们俩改签的周日晚，万一延到周一，还怎么上班？”

任兰时偏过头吐槽：“真没救了，这种时候还想着上班。”

“乔工，”霍斐的助理过来喊了我一声，“霍总找你。”

在瞬间沉默下来的二人注视下，我把包扔座位上，过去找他。

霍斐站在休息区旁，正垂眸和工作人员沟通。

“至少要延误一个小时，去休息室等吧。”他见我过来，手在我背上带了下，“背包呢？一起带过去。”

我稍稍动了动，避开他的触碰：“不用了，跟他们在这聊聊天挺好。”

霍斐似乎愣了一瞬，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来。

“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工作人员在一旁微笑道歉，“贵宾休息室条件要好一些，您可以过去休息一下，用一点餐。”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当时的我以为延误不会太久，后来想起来发现自己还挺天真，根本不知道热带雷暴雨天气真正的威力。

工作人员走后，霍斐皱眉看向我，显得不太高兴：“你又开始了。”

“开始什么？”

“开始避嫌。”

他并非真的生气，反而在很直白的试探。我莫名其妙想起两年前那个醉酒的夜晚，他有话直说的时候总是让人没法拒绝。

其实抛开那些隐秘晦暗的心思，只论表面，我跟霍斐关系真的还可以，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

我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是避嫌啊。我都还没问你，为什么别人都是经济舱，只有我是商务舱。”

霍斐挑了下眉：“你不是大小姐吗？大小姐怎么能坐经济舱。”

“大你个头。”我翻了个白眼，“你搞这种差别待遇，一定是想分化我们劳动阶层，让我在承创寸步难行……”

“我没有这个意思。”霍斐轻笑了笑，“你可以把它当成是……陪聊的回报。”

他看我不信，补充了句：“一个人坐飞机真的很无聊。”

“你都睡过去了还无聊。”

我设身处地地想了下，霍斐几年来一直这么频繁地出差，不知道要坐多少次飞机。他可能真的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你可以给助理升舱啊。”我给他出主意。

霍斐睨了我一眼：“你以为他们愿意？一个个避之不及。”

说的也是，起码任兰时那样的肯定不乐意。身居高位也不全是好事，总会有点高处不胜寒。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看了眼来电显示，不大情愿地接起。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乔毅支支吾吾：“姐姐，我和我女朋友明天中午就回去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

原来已经到杭城了，这也太先斩后奏。我想了想：“这周估计没空，我还在外面出差，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

乔毅急了：“你出差怎么不早说？我们大老远过来一趟……”

“我没有同意见面，是你自己要去杭城。”我握着手机，稍微侧了下身子，避开霍斐投过来的目光，“何况即使我没出差，也不见得就有空。乔毅，你也是工作了的人了，应该明白。”

“你不想见就直说，没必要把我晾在这里。”乔毅的声音带着怒气。

我冷了声音：“你来了我就得见？这是什么道理？”

手机振动了下，这次是他先挂断了电话。乔毅这个小心眼，之前装得那么像样，我还以为他真转性了。

霍斐见我打完，问：“你弟？”

我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名字好像听阿姨提过。”霍斐脸上露出点认真的思索：“我本来是想猜男朋友的，但你的语气不像。”

他倒是有点遗憾，不知道遗憾个什么劲。

登机口又开始播报航班延误通知，这次的预计起飞时间调整到了八点。

“没必要在这等了，去休息室吧。”霍斐拍板，又无奈看了我一眼，“——都去。”

……

男同事双手合十：“这一刻，我愿意为承创卖命。”

任兰时坐上沙发甩腿：“这是沾了乔工的光。”

天气越来越恶劣，同城实时还刷出消息，传广州下冰雹了。飞机不知道会延误到什么时候，霍斐自掏腰包让几人都进了贵宾休息室，还说是我提议的。

这话说得我有点心虚。同甘共苦，我想到的解决方法是共苦，但霍斐是砸钱强行让其他人一起同甘。该说不愧是散财童子吗？多高的觉悟。

在休息室吃完饭，任兰时坐我旁边刷着短视频。我一不小心扫过去，个个都是昏暗灯光下，宽肩窄腰裸露着上半身的年轻男人。

任兰时把手机屏幕往我的方向侧了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也一起看？”

我相当违心地伸手挡了下：“不好，我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怎么了？还不能刷刷小视频放松心情了？”任兰时循循善诱，“你问问他们男的看不看，肯定也看的。”

男同事闻言道：“我看，但如果有女朋友，可能就不看了。”

“纸上谈兵。”任兰时扭头问下一个，“你呢，张助？”

张助毕业没多久，是个话很少的年轻男生，眼睛转了下，否认道：“不看。”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投去，张助慢吞吞地补充：“我不是男同，不看擦边男。”

“噗。”

“……谁问你这个了！”男同事崩溃，“什么擦边……不是……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看的肯定是女的，女的啊！”

一阵哄笑声中，霍斐挂断电话走了过来，问：“聊什么这么开心？”

任兰时仿佛突然哑火，整个人像是刚长出骨头似的坐姿笔挺，十分和煦地说：“没什么霍总，就是随便聊聊。”

张助却在旁边开了口：“兰时在给玥姐推荐擦边小视频，玥姐说有男朋友所以不看，兰时不赞成，所以问了我们两个。”

“……”任兰时微笑的表情快要绷不住，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坚持着开口：“首先我要声明一下，那个不是擦边小视频，只是一些素人帅哥。其次……”

霍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其次什么？”

任兰时语速飞快：“我们笑是因为张助说他不是男同。”

该死，跟老板聊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太没边界感了，我在旁边恨不能捂住脸。

男同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张助倒是一脸坦然：“我确实不是。”

乱拳打死老师傅，任兰时即刻噎住。

霍斐脸上一派正经，唇线拉成笔直的一条，慢慢地“哦”了一声，看向我：“所以结论是什么？”

我摊了摊手。

男同事摸了摸头：“反正我不希望对象会看这种东西，单身的时候倒是无所谓。”

任兰时措辞比刚才委婉很多：“只是无聊时的消遣，其实帅哥美女我都看的，对眼睛比较好。”

张助想了下：“有没有对象我都不看。”

“还是年轻人呢，”任兰时点评了句，“你再长几岁就会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稍感遗憾地做了总结，“一边倒了。”

“不，还有我。”霍斐竟是对这无聊的辩论颇有耐心的样子，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散漫地支起腿，“我支持你看小视频的自由。”

……请不要把这种事搞得像个什么重要议程。

任兰时身子挺得更直，清了清嗓子：“霍总也觉得这种事无伤大雅吧？”

“是的，虽然我自己不看。”霍斐摸了下下巴，意味深长道：“如果对象选择看这种东西消遣，那说明这个人也该自己反思下了。”

旁边的张助点了点头：“霍总说得没错。”

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一时间，连任兰时都沉默了。

霍斐平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张助怎么还能跟着附和。

任兰时点开微信飞速打字，手肘撞了下示意我看。

我低头看了眼，任兰时发：霍总这明显是自己带入了啊！感觉没谈也离谈不远了，是不是？

任兰时眨了下眼睛看我，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任兰时也慎重地点了点头。她估计知道要怎么面对新任下属了。

“……”男同事语气飘忽，“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任兰时伸出胳膊搂了下我，因为解决了问题而显得特别真心实意，笑吟吟地说：“给乔工分享一些上等货。”

霍斐看了过来，我心虚地咳了咳。

……

航班一再延误，从六点延到八点，又从八点延到零点。

大家都等得有点困了，一个个此起彼伏地打着哈欠，连霍斐也一手支着头垂眼小憩。唯有任兰时精力十足，看来那些素人帅哥真的有用。

我给何苏发消息让他不用等我。何苏问：那你怎么回来？

我当然可以坐霍斐的车，他的车停在杭城机场，能完美解决眼下的问题。

与其让何苏浪费时间等这架航班，深夜开车往返机场，还不如不避这个嫌，这没有意义。

其实要避嫌，也可以用别的方式。

我稍稍往前，离任兰时近了点，问她：“要是凌晨到杭城机场，你打算怎么回去？”

任兰时撩了下头发：“打车……吧。咦，你家是不是离我家很近？我们可以一起拼车，这样安全点。”

“好啊，”我很是欣慰，“那我们一起回去。”

乔玥：超绝偷换概念

任兰时（看着驾驶位上坐着的人）：不是……不是？？（失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