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京的大雪到的比往年迟,封坪已经是白雪皑皑,这儿的低温不是顺京能比得了的。
宋佳佳刚下飞机就打了个寒颤,这些年她也一直是宅在家里看书、敲键盘,睡眠紊乱就算了,就连偶尔出去聚一聚都是都能坐车就绝不多走一步路。
程置更是把她当个公主一样伺候着,着实是宠的不轻。
本来就算不上好的身体又因为缺乏锻炼变得的更加脆弱,比起原先就有些怕冷的木倾迟还要更扛不住封坪刺骨的风。
木倾迟看在眼里,于是提出:“佳佳,要不你先找个酒店睡一觉,或者是找个开了暖气的店铺坐上一会儿,等我找到了周赐我就去找你,指不定你换个新的环境也能有新的灵感,你新书也就不愁了,也省得编辑姐姐三天两头找你催稿,好几次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
宋佳佳的睡眠不好,坐在飞机上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程置那个阔少爷本来就对木倾迟长时间霸着宋佳佳颇有微词,私下里还很缺心眼地骂了几句。
要是让程置知道了宋佳佳跟着她吃这苦,估摸着揍她一顿都是小事,毕竟程置可从来都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女生。
在程置那儿木倾迟带给他的威胁不亚于情敌,甚至更甚,为了宋佳佳,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宋佳佳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造孽”,毫无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声音冷得发颤:“我要是早知道那么冷,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来,既然来了,还白白受了这罪,你觉得我可能放过你吗?木倾迟我看你真是脑子生锈了。”
说完又翻了一个比刚刚那个还要大的白眼,心里唾骂自己:宋佳佳,你脑子也是生锈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当个电灯泡。
木倾迟总觉得自己有些亏欠宋佳佳,好像是自她被爆出潜规则的丑闻开始,宋佳佳就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她的身边,和程置谈了那么久的恋爱也早该到了同居的时候,硬是因为不放心她才狠心拒绝了。
从她下了天台捡回一条命之后,宋佳佳在程置家过夜得次数几乎少了一大半。
木倾迟笑道:“宋佳佳,你表达关心的方式还真是老土。”
宋佳佳咂舌回复:“哦,老土也没办法啊,我就好这一口,你就偷着乐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家的两兄妹是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都是嘴硬心软的主。
去定位点的时候,宋佳佳忍不住调侃木倾迟:“木木,你知道要是按小说里的情节,接下来你二人会怎么发展吗?”
“怎么发展?”
木倾迟看过的小说不多,看过的大多还是宋佳佳写的书,只是宋佳佳写的题材几乎不涉及如今的场景,参考价值也就大打折扣。
都说小说取材于现实,说不定还真能参考一二。
“有两种情况。”宋佳佳像模像样的竖起了两个手指头。
“第一,你刚好遇上令人误会的一幕,然后因为误会再次伤心错过,如果是从前的你一定会讨个说法,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你肯定敲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都不说话了,就更别指望周赐那个木头能说些什么了。”
“那第二呢?”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木倾迟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没记错的话,宋佳佳这个变态女人私下里可是一个极度BE爱好者。
果不其然,宋佳佳摇头晃脑说出了第二个答案。
“这第二嘛,你的心上人在新的环境遇到新的人,那个女人的三天能抵得上你的三年,不,指不定三天都不要,一个眼神就够了。然后我可怜的木木你就将成为过去式,指不定还是未来小两口饭后嗑瓜子时候聊到的负心女。”
木倾迟瞬间蔫儿了:“够了,宋大作家,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就并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虽然一直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她比起过去,如今性子确实变了不少。
可唯一没变的就是她是真心喜欢周赐,即便周赐不复从前了也不愿错过的那种。
大拇指摩挲着口袋里与体温一般温热的玉,手链还在,当年是木倾迟亲手送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宋佳佳偏过头淡淡补充:“不过我第一次希望现实没有小说那样绚烂,我就希望你平平淡淡的,得偿所愿。”
她看着车窗外与顺京完全不同的风景有些出神,总觉得木倾迟过的太苦了,幼时就相识的人坏不坏她能不知道?
越是因为知道,她越是不能理解命运的不公。
恶人独坐高台,而她的木木却被磨平了所有的傲气与张扬,所有的苦难被人们化为一句名为“温柔听话”的赞美。
见过过去的木倾迟,就不会有人觉得这四字与她相配。
“木木,说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和谁都好,只要你开心,是谁也都无所谓。”
木倾迟:“我知道,你从来都向着我的,我会幸福的,一定。”
前面开车的司机笑着说:“年轻就是好啊,友谊这东西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宋佳佳支着脑袋,笑得天真烂漫:“大叔,你知道吗,听说一段友谊如果超过七年那就可以天长地久一辈子,我和她已经有十几年了。”
司机看着她笑起来颇有些可爱的梨窝,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随着出租车的极速前行,离行人慢慢远去,就像是驶入无人区一般。
司机熄火道:“前面就是您要去的地方,剩下的就要徒步进去了。”
木倾迟看了宋佳佳一眼,还是觉得她这个身体实在是不适合跟着她,大小姐的命,大小姐的脾气,干嘛要跟着她乱跑。
“司机师傅,要不您就停在这儿吧,她坐在里面,按您往日工资算,再添一些也没问题。”
要是干坐着就能挣钱,这给谁,谁不干啊,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了当地答应了,宋佳佳冷得厉害,坐在车里也就稍微好些。
—
白雪皑皑,愈来愈大。
魏亮急匆匆赶来,看着眼前的眉眼明艳的女子,没来由地想到了周赐手机屏保上的照片。
像,太像了,只不过似乎比照片上的要忧郁许多。
要是按相貌倒是不见得能是周赐喜欢的样子,只是女人手腕上带着的红绳对于魏亮而言是最熟悉不过了,周赐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日日戴着,从不离身。
只是这次回来就再也没见过。
魏亮看着木倾迟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不应该和木倾迟这种身份不明的人说,只是周赐的过往登记信息里没有一个人接的电话,母亲的电话打过去却是一个空号,再没有其他的信息了,手机密码被试到只剩最后一次开锁机会能没能试出来。
眼前的姑娘虽然不是周赐的直系亲属,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姑娘与周赐关系不简单,本来接近周赐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带着同一条手链的女人。
魏亮心里一番斗争,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毕竟这极有可能是他能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与周赐有关的人了。
魏亮看着木倾迟的脸有些怯场,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可他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木小姐,您要事前做好心理准备,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伤您的心。”
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木倾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指甲掐进手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喃喃问道:“您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是……”
多次开口却哽咽地说不出的那个名字,心里早有了猜测,可只要没说出那个名字,她所惧怕的事情好像就不会发生。
魏亮避开木倾迟那双好像要将他看穿的眼神,声音极小却清楚地传到了木倾迟的耳中:“周赐他……他……失踪了。”
良久的沉默,魏亮看着许多战友离开,没有一次能够直面家属,一次都没有。
木倾迟听清了每个字,可是拼在一起好像有一个字都没听懂,耳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但有好像能听到每一片雪花落下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她泪眼朦胧:“什么叫他失踪了,他怎么会失踪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让我来这儿找他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音落地的一瞬间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原先是不会失踪的,但是江青太狡猾了,先是在人群中分散了注意力,我们的人分散开之后不久周赐神身上的定位就停在一个位置不动了,猜测可能是上了山。”
木倾迟拽着魏亮的衣领,歇斯底里:“马上就要大雪封山了,那么冷的天气你让他怎么办啊,他会死的。”
魏亮安抚道:“木小姐,我知道这难以接受,您先冷静下来,专业的营救团队马上就要到了,周赐一定会没事的。”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啊!”木倾迟听不到魏亮说的话,寒意席卷她的五感。
感觉自己要疯了……
“木小姐,不是周赐也会是其他人。你知道江青是个怎样的人吗?”
顿了顿,魏亮续道:“一个走错路的天才,害的数不清的家庭支离破碎,死在他手里的警察我至今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二十一个警察死在他的手里,十三个人落下终身残废,其中年龄最小的不过才二十三岁,就在刚刚……死了第二十二个警察。”
“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代替那些人,可是因为江青,我的手举不了枪!”魏亮举起自己的双手,两只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手腕处有明显的手术留下的疤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责怪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木倾迟看着魏亮的手腕,攥紧的拳头不断的敲打着像是要裂开的头,声音嘶哑地发出声音,几乎难以辨别她在说什么。
头部传来剧痛,心口像是被刺了一把匕首反复拧转,全身上下都陷入麻痹状态,猝不及防地一整个人向下摔去,意料之外地落入了一个带着丝丝寒意的怀抱。
宋佳佳抱着瘦弱的木倾迟,心里不断地念叨着“该死”,分开不到半个小时就将自己搞成了这样。
眼前的情形不用说宋佳佳也猜到了八九分,如今的木倾迟除了周赐就再也没有别的软肋了。
魏亮有些懊恼自己说话太重,那些死伤他尚且不能释怀,又何况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江青死没死还不知道,可是这次的死伤确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事实,失踪的人不止周赐一个,目前找到的几个人已经有一个死了,剩下的几个能不能挺过那一关还不知道。
手机重新响起的那一刻,参与此次任务的另一个年轻人在医院里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宋佳佳看出魏亮的为难,道:“我会照顾好她,您放心。”
魏亮仓促地到了一声“谢谢”,转身一刻也不耽误地赶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