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寨之后，狄秋让司机将车开向果栏，你知道他的打算，也知道大老板不怀好意，可你默不作声。
龙卷风要保陈洛军，狄秋还能怎么办呢，他只有这一条路了。
大老板贪财，而狄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让陈占断子绝孙，哪怕大老板再怎么狮子大开口，他也给得起。
越南帮的老窝依旧是那副乌烟瘴气的样子，没有果香，只有血腥尘土和劣质雪茄的气息，大老板并不在，王九正和几个马仔在桌上赌牌。
你一进门就听到他在大声癫笑“同花顺！又赢一把，今天运气好到爆呀，呜呼！”
他举着最后掀起来的那张底牌挥舞不停，看似是在跟狄秋说话，眼神却是越过他，直勾勾锁定你“原来走运的时候，好事真会一桩又一桩，自己找过来。”
你实在没有精力与他计较，于是垂下眼睫，眼观鼻鼻观心。
“大老板呢。”狄秋问。
“我大佬在睡午觉，有什么跟我说啊。”
“我等他。”
帮派谈大事情，从来都是龙头拍板，头马虽然地位高，可到底不能全部做主，狄秋这么说实属正常。
可王九却不这么想，他只觉得你们在看不起他，情绪几乎在瞬间由喜转怒，猛地扔了手中的牌，冷笑着坐在大老板那张龙头椅上，满脸不服气“可干活的那个人是我！”
狄秋犹豫一下，他实在是担心时间再拖延一会儿龙卷风就能将陈洛军送上离港的船，于是站起身提出要求“我要陈洛军死。”
王九假惺惺道“很贵的。”
狄秋不以为然，他太有钱了，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所以回答的很爽快“要多少，我都给。”
王九停了一瞬，像是忍耐不住内心的窃喜，低头嘁嘁笑出声，最终那窃笑又演变成狂笑，他几乎要一个后仰笑到背过气去。
“那我就要进城寨了。”大老板披着衣裳从屋中走出。
王九的笑声在瞬间消声，他像是犯了错正好被主人抓包的狗，讪讪离开那张龙头椅，看着大老板步步走近，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坐啊。”大老板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怒气。
王九慌忙摆手，神情讨好，可下一刻，大老板手中燃烧着的雪茄就按在了他的墨镜上。
火花崩落到皮肤，他痛得龇牙咧嘴，可摘下墨镜，喉间发出的声响却并不是痛呼呻吟，而是他那标志性的癫笑。
饶是你此刻失魂落魄，没精力分给别的事，也不由得为之侧目，暗暗想他脑子果然是坏掉的，正常人才不会因为痛而发笑。
“你来找我，那就是你跟龙卷风翻脸了，那我能不能坐他的位子。”大老板坐在龙头椅上提出条件。
“只要你帮我杀掉陈洛军，你要什么我都给。”
“成交。”
……
等越南帮的人出发后，你随狄秋回了家，莫名地，你心中感到不安，这种诡异的直觉让你心惊肉跳。
以至于你在替狄秋梳理散乱的白发时，连梳子都握不住，突兀地掉了地。
你蹲下捡梳子的时候，深呼一口气突然就下了决心，仰头道“秋哥，我要去城寨。”
你无法与狄秋说直觉会出事，于是思索着开口“城寨地形复杂，弯弯绕绕，越南帮的人不熟悉，我怕他们……”
“去吧。”出人意料的，狄秋同意的很快，都不用你将理由说完，像是他本来就在等着你提出来似的。
“如果龙卷风还要护，你让越南帮的人暂时缠住他，再找时机杀了陈洛军。”狄秋顿了一下，又断续道“虽说龙卷风他对我不起，可他……到底还是你的祖叔叔，你别……与他动手，越南帮的人没规矩，你看好他们别伤了人，如果是信一……”
“秋哥。”你握着他的手重重点头“你相信，不论发生什么，阿may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知道的。”狄秋摸了摸你的发丝，目光放空，又喃喃一遍“我知道的。”
狄秋说的没错，越南帮的确是一群不讲规矩的浑人，几小时前还安详热闹的城寨此时混乱不堪，店铺门户关闭，搓好的鱼丸撒了一地，又被人用脚踩过，沾满了尘土，零零星星几个居民在议论越南帮的行为。
“鱼蛋妹，你怎么还在外面，越南帮的人呢？。”你看见鱼蛋妹小小的身影。
“那些人拿了刀，还伤人，刚才去了飞发铺，艳芬姐没回来，我要等她。”
听了鱼蛋妹的话，你心中微微一松，越南帮再猖狂也不敢在龙卷风面前撒野，你与狄秋只想报仇，并不愿伤害城寨多造业障。
“你先回店里等，我去找艳芬姐。”你嘱咐鱼蛋妹“没事的，不要害怕，混乱很快就会结束。”
你一路穿梭，入目之处皆是疮痍，在喧嚣中捕捉到推车轮子飞速划过地面的声音，你似有所感，快速追过去，将四仔堵在巷口。
你不愿看曾经的同伴眼中透露出的警惕，于是垂眼盯着推车上双目禁闭的陈洛军。
“把他交给我。”
四仔不说话，用行动表达他的态度——他将陈洛军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莫名激发了你的戾气，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一直压抑着的的情绪在瞬间失控，声音愤懑、尖利、怨气仿佛化为实质“连你也要拦我！”
“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的错！可我从前说要报仇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让我放下！不说什么罪不及妻儿。而当那人是陈洛军，是你们肝胆相照的朋友时，你们又是这个态度。”
“是，江湖道义罪不及妻儿，稚子无辜，如果当初陈占没有对我姑姑和表哥表姐下手，现在我向他儿子寻仇，是我卑鄙，是我下作，可他杀了她们，杀了我的血亲！是他先不讲道义的，那凭什么还让我大度放过他的儿子，他就活该断子绝孙，你们都欺人太甚！”
“对不起。”四仔低头，吐出三个字，保护陈洛军的姿势却没有动摇分毫“我知道陈占罪该万死，可洛军甚至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是陈占儿子，他未曾因为陈占而得到过好处，不应该为了他送命。”
“他还活着，就已经是得到好处了。”你冷笑“林杰森，林学长，看样子今天我们需要你死我活地打一场了。”
“不，我不会与你打。”四仔闭了眼“我欠你人情，可洛军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杀他。如果你执意……那必须在杀了我之后。”
你气急，劈掌就要砸过去，可直到你的手掌停在他的头颅旁，四仔真的就一动不动，毫无反抗之意。
你再也受不了，彻底破防，眼泪噼里啪啦向下砸“你掺和进来做什么，你们真的想要我众叛亲离吗？”
四仔歉疚地看着你“阿may，我能理解你的痛，可是……活人争不过死人，同样，死去的人永远需要为活着的人让路。”
“我不是在你和洛军直接选择了他，我只是在仇恨与生命之间选择了生命，我相信信一和十二也是这么想的。”
他停顿一下，又冷不丁换了话题
“龙哥得了肺癌，他不肯去医院，已经是中期了，他现在很虚弱，打不过大老板的。”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杀了我与洛军，那样等赶到飞发铺一定是来不及的，二是以雇主的身份立刻去阻止龙哥和大老板动手。”四仔近乎冷漠地上前一步，逼迫你做选择，愧疚并不能干扰他的理性“让洛军死和让龙卷风活，你选哪个？”
你看着他，仿佛一桶冰水从头兜下，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惊恐，你头痛欲裂，犹豫不决，可四仔未因此而心软，他提醒“你越是犹豫得久，龙卷风他们就越是危险。”
“够了！”你大喝一声，眼睛赤红如困兽，将bb机扔给他，近乎崩溃地大喊，语速又快又急，唯恐自己反悔“现在！打电话给泰噶哥！然后报警！”
说罢，你恨恨地看了眼胸口仍有起伏的陈洛军，咬着牙转身，跑向飞发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