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消息提示音响起来的那一刻，萧问秋和陈成玉齐齐坐直，一个低头看光脑，另一个抬头看大屏幕。
还没等萧问秋回复过去，第二、第三、第四条信息就冒出来了，看得出来新晋S级治愈系的手速极快。
桑柳音的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她指着手腕上的光脑，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联系上了，队长...”后面的话音被咽了回去，她清楚地看见客厅的大投影屏上，那位好不容易加上的S级治愈系正在跟队长哐哐发消息。
“寒溪是寒冷的小溪”：“前几天被周淙烦得顺手把通知关了，才看见，实在不好意思。”
“小鹰现在怎么样了？”
“你们在附近吗？位置给我。”
“先不提什么价不价的，让我先看到病人再说。”
萧问秋和陈成玉双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某种鲜明的荒谬感。
不是，你说的，好像是我们的词儿吧？
“医生，您在附近吗？”
“价格都好说，您先看看病人。”
“方便我们现在过去找您吗？”
......
陈成玉率先回神，轻轻碰了碰萧问秋，几分钟连人都还没联系上，几分钟后治愈系已经开始问自己要位置了，萧问秋被这巨大的反差搞得有点茫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好在被陈成玉碰了一下之后，她身为队长的理智冷静立刻回笼，她当机立断地甩了一个位置过去。
“萧问秋”：“我过去接您吧。”
“寒溪是寒冷的小溪”：“不用了，我看下距离，哦！还挺近的！我一会儿就到，你在宿舍区外接我吧，你们宿舍我没权限刷不上去。”
如果被堵在宿舍楼下的是S级治愈系，那么愿意为她刷权限卡的人能从维尔哈学院排到翎空机场的万米高空，萧问秋在对话框里回了个“好”，对面就没动静了。
林寒溪飞速回宿舍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急匆匆地出了校门。
无人驾驶的车辆自动停留在她身边，林寒溪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次不是副系统出手黑来的无主车辆，总不能次次都靠副系统。这是伊甸内部备份的无人驾驶车辆，只需要扣除一定的余额就可以乘坐，林寒溪深居简出，又在陆老师手下得到了一大批学院的资助，余额不少，于是当花则花，向异能管理部的宿舍奔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早上观察这座城市，路过的霓虹灯和五彩缤纷的光屏没有夜晚那么抢眼，被淹没在白色的、阴沉的日光里，只有激情四射的广告音传过来，在宣传新型号的机械肢体。
车两侧的楼宇迅速后退，七拐八拐后已经到了异能管理部宿舍区的门口。
林寒溪老远就看见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在宿舍区的大门外站着，她拉开车门，轻盈地从门里跳下去，向萧问秋走了过去。
萧问秋好像没认出来她，还在左顾右盼地找人，直到林寒溪走到面前，她的眼神聚焦在林寒溪脸上三秒，才终于认出了她。
“.原来是你..现在长这么高了啊。”从萧问秋的话音里，就能听出来她是真的有点诧异。
林寒溪刚刚搭乘她们的飞机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和一个小豆丁区别也不大，虽然飞踹陈成玉的闹事弟弟和给陈成玉治胳膊的时候表现惊人，但整体上看感觉还是个孩子。
短短数日没见，人的个子飞速地拔了起来，身高几乎要与萧问秋平齐了，一双眼睛还是是黑白分明的亮，御寒的大外套里露出维尔哈学院制服那种特殊的黑色，气势锋利中透着沉稳。
还没见到面的时候，萧问秋秉承着对S级治愈系的尊重。但她印象里的林寒溪还是个小孩，虽然性格很好、很能打也很能治，但也是个...小孩儿，林寒溪给她发的话更加深了这一刻板印象，真诚、热切、看起来甚至有些...不谙世事。
现在重新见面，她不由自主地把那份对待孩子的松弛收了起来，切换成真正对待一位高等级治愈系的态度。
“好久不见啊，萧队。我们现在过去吧，小鹰现在怎么样了？”
她身后，桑柳音拽了拽陈成玉的弟弟陈飞琼，两人端正地站在萧问秋的身后，看起来沉默而有礼。
......
“小鹰就在楼上，现在情况不太好，请您跟我来。”
林寒溪敏锐地察觉到了萧问秋的态度转变，但此时纠结这个难免浪费时间，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便跟随萧问秋向宿舍区走去。
萧问秋走在前面引路，伊甸自动识别权限卡后放行，密密麻麻的超高型楼宇开着数不清的窗户，狭管效应裹挟着巨大的风声呼啸过来，一行人走在楼宇间的小路上，从高空上望下去，像一一行黑色的蚂蚁。
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摩天大楼，则是黑洞洞的蚁巢。
一路刷了数不清多少道关卡后，电梯终于停在了宿舍那一层——233层。
连电梯的仪表盘上也不再显示具体的楼层了，权限卡刷过以后自动读取数值，林寒溪也是在听到“您已到达233层”的播报以后，才知道居然能有这么高。
在林寒溪原本的世界，超高的楼层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人们给高大的楼宇铺上落地窗，给居住在里面的富人们一种俯视众生的快感，这样的住所里每单位的造价，远远超过寸土寸金。
然而当她踏入这座大楼的二百三十三层之时，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粗糙与某种荒凉。
墙面层层剥落，地面也是粗糙的水泥，各色的管道交错，一条长廊绵延着伸向前方，长廊的尽头大概是一扇窗户，露出一个幽深而黯淡的白色光点，
萧问秋带着她向前再向南转弯，刷开了屋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而温馨的客厅，她看见陈成玉正坐在那里，身边瑟缩着一个裹着彩色毛毯的人形，机械的翅膀收缩了起来，在她的后背上支茬起来两道凸起，像是巨大的伤疤结起的厚痂。
那应该就是小鹰了。
林寒溪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呵热自己的手，拉开彩色毛毯的一角，把手按在小鹰的后背上。
手应该还是凉，小鹰往里面缩了一下，但没有醒来，她好像被拽进了一个深黑色的梦。
“因为这个机械翅膀的原因，她的后背一直痛得很厉害，这种痛似乎直接作用于神经，我们没办法，只能用镇痛剂给她压着，但这个东西不能多用，您也知道。”
林寒溪半蹲在沙发前面，面沉如水，听萧问秋跟她介绍小鹰的情况。
她点点头，让萧问秋继续说下去。
“也陆陆续续问过一些医生，但是他们的建议是更换成型的机械后背，小鹰不愿意。”
林寒溪嗯了一声，不是所有的人都狂热地拥护机械植入，机械肢体固然好用，但签署协议本身就是一大关，很难有人愿意躯体和思维控制权限被伊甸接管，更何况机械后背会直接涉及脊柱的更换，权限只会卡得更狠。
她收回了手，沉思了一下，问：“萧队，这个病，你们目前想怎么治？”
萧问秋愣了一下，谨慎地反问：“都可以怎么治呢？”
“两种办法，第一种，彻底地治愈。我不知道她的机械翅膀改造是谁给她做的，手法太糙，材料也有问题，已经对她的神经发育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继续把翅膀留在这里，以后只会越来越糟。把翅膀拔出来，来个彻底的治愈。第二种，有限度地治，通俗来讲就是□□，我可以让她不那么痛，维持一个既能使用翅膀，又不会太过于疼痛的情况，但你们要清楚，这种情况不可能长久。”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沉闷下来，萧问秋沉默了一下，艰涩地说：“还是要小鹰自己做主，翅膀对她来说很重要...”
林寒溪点点头表示理解，轻声回答：“其实还有第三种办法，但是目前可能不太可行...”
萧问秋的双眼陡然一亮，林寒溪只好把话说了下去：“第三种方法，是在第一种的基础上，彻底的治愈以后，我来为她更换新的翅膀，在手术手法上我会做到尽可能完美，不会再粗糙地破坏她的神经和血肉组织，她也能继续使用翅膀，但这种方法目前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萧问秋追问。
“我目前还不会做机械翅膀，没学到。”林寒溪诚实地回答。“而且陆老师给我排的课程里，一时半会儿也学不到这个，我最多只能给你们列个表，哪些材料不能用，哪些能用但是要少用。”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萧问秋激动地重复了两遍，房间里的气氛陡然一松，抱着小鹰的陈成玉也笑了一下，轻轻说：“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您帮忙，翅膀的问题我们来想办法。”
“行，那我给她先□□一下。后续翅膀到了你们叫我，我看下日程...哦我的特训课还有一周多，那以后应该就没现在这么忙了。”林寒溪把手重新按在了小鹰的肩膀上。
肉眼可见的，小鹰的表情平缓了下来，像是终于睡着了，而不是昏迷在噩梦里。
林寒溪驱使着汹涌的治愈系能量涌过她的身体，纤细的血肉颤抖着缠紧背上那个机械的翅膀，神经重新再生，接驳入机械的端口中，那在小鹰后背上凸出的两个八字颤了两下，彻底收了回去，隐在了单薄的后背之下。
良久后林寒溪终于收回了手，动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有点痛苦。
“您怎么了？？？”萧问秋大惊失色。
“...没事，只是脚麻了，萧队，麻烦您扶我一下。”话还没说完，林寒溪就被三四个人一同扶起，顺势坐在了沉睡的、小鹰的旁边。
“好了没事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持续的治疗对林寒溪也是种消耗，她坐在那里深呼吸，转头看向萧问秋。
萧问秋把两个沉甸甸的手提箱放在了她的脚边。
林寒溪：“？”
萧问秋神色自若：“这是答应给您的双倍市价物资。”
林寒溪内心囧了一下，不是很想要。她来有一部分是因为萧问秋这个队和燕高云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另一部分是因为她和她们见过面，对她们印象不错。
看得出来林寒溪的拒绝，但是萧问秋坚持要给：“实在是麻烦您了，后续还得找您，收下吧，不然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成玉也点头：“要是不收的话，下次给这孩子换翅膀，我们就真不好意思了。”
“...好吧。”林寒溪推辞不过只好点点头，示意自己收下。
萧问秋和陈成玉这才放下心来，正打算聊点其他拉近感情的时候，林寒溪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这条消息直接让林寒溪从沙发上弹射起步。
“来不及解释了，萧队，现在送我下楼，我得回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