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门，林寒溪推着餐车缓缓地走出电梯厢，在几近迷宫一样的地下层穿行。
十分钟前她让副系统修改时间，伪装管家发布了一条给楚有仪的送餐指令，这也不算突兀，周淙这个人心思阴沉行事无常，几分钟前恶毒辱骂几分钟后披上人皮就假装自己是个人，给楚有仪送饭这件事情也不止一次。
有管家的送餐指令，后厨的人自然不敢多问一句，餐车里奢侈地堆满了甜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周淙是什么体贴手下的好老板。
但是林寒溪很清楚周淙是个什么东西。
一句话：自从楚有仪怀揣着希望把自己的母亲送到伪装自己善心大发的周淙手里那一刻起，除了偶尔的照片和视频，以及定期的体检报告，以及联通在楚有仪光脑上的、母亲的实时心电图外，她就没再见过自己的母亲。
但是有一次楚有仪忍无可忍打算鱼死网破的时候，还没开始动手，她就收到了母亲新的体检报告。
报告上显示楚余年“意外”摔伤，一条腿骨折。
楚有仪就这样被周淙捏在手里，半死不活地吊着。
“楚余年真实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林寒溪很关心这个问题。
“从体检报告上来看，楚余年的身体状况不好不坏。根据庄园管家的权限，我只能看到他会定期安排医疗组去给楚余年进行医治，所消耗的药品没有记录。但那些定期发送给楚有仪的体检报告，具有明显的人为修改痕迹。”
“连体检报告都是伪造的吗？周淙在掩盖什么？难道楚余年...”
不祥的预感在逐渐扩大，林寒溪感觉自己的心底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见过楚有仪和楚余年的照片，楚余年是个笑起来很温柔的人，抱着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楚有仪，拍着手看女儿吹自己的生日蛋糕。
那是在能源危机之前，楚有仪还年幼，仰赖着楚余年的聪明才智，她的家庭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但人个体的智慧在席卷而来的能源危机浪潮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两年前的又一次能源危机袭来，楚余年重病破产，刚刚觉醒异能的楚有仪走投无路。、
楚有仪每次来周淙的庄园，都会被安排住在地下层的客房里，但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想见却从来没有再见到的母亲，就住在她的隔壁。
林寒溪深呼吸了一口，假装自己敲错了门。
她敲响楚有仪隔壁的房门，出声呼唤：“您好，客房送餐，请您打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死寂，林寒溪心下一沉，再次拍上房门：“您好？”
她发动了治愈系的异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范围，扫向了房间的内部，感受到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看来楚余年还活着，林寒溪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她的心就提了起来，她感受到了几十甚至上百颗颗密密麻麻的、跳动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心脏在治愈的能量感应范围内平稳翕张，林寒溪背上的汗毛猛然一炸。
“副系统！这是什么情况！楚余年总不能是变异了...”后面的话林寒溪没有再说下去，她回首看向迷宫般的长廊来处，发觉了管家的光脑里没有记载的秘密。
整个地下层，真正的客房以外，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连接着检测仪器的心脏。
这些心脏不知道是谁的，被养在这里，定期地送到某个人的手上，就像长长的锁链，锁链的一头卡在人的脖子上，另一头握在周淙的手里。
“周淙必须死。”林寒溪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忍受一些痛苦的画面，又很快地睁开：“走吧，去找楚有仪。再确认一遍，楚有仪的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对吧？”
“确定。楚有仪的房间以内，是完全的监控盲区。”副系统的声音沉稳平静：“请您放心，我将会为您提供杀死周淙的十五种方法。”
楚有仪的房门很快便打开了。
确切地来说，是楚有仪自己开的。
她看起来一脸疲惫，强撑着在和面前送餐的佣人说话：“隔壁没人，我住这里。”
林寒溪熟练地推着餐车往里面进：“哦哦哦您好楚小姐，管家让我来给您送饭。”
楚有仪还穿着自己那身衣服，一脸厌烦地坐在床边，看得出来她什么都不想吃，但又明知自己反抗无效：“放那里就可以了。”
“好的楚小姐。”林寒溪站在房间里，把餐车上的甜品往桌子上放，假装手滑，打翻了桌子上的花瓶，瓶中的水流出来，泼在厚实绵密的地毯上。
“对不起！对不起楚小姐！您千万不要和管家说，我...”林寒溪立刻慌张地道歉，听见楚有仪清晰地叹了口气：“算了，没事，我来吧。”
楚有仪真的是个善良的人，被周淙折磨成这样还会安慰一个来送餐的女佣。
她走过身蹲了下来：“没事，我不会告诉...”
汹涌澎湃的治愈系能量束缚住了楚有仪的全身，林寒溪看了一眼楚有仪的眼睛，理智地加大了力度，楚有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她手心的火焰还没完全落到地毯上，就已经熄灭了。但还是给地毯燎了一片焦黑。
“楚有仪对吧，别害怕，我来不是为了杀你的。”
楚有仪眼中，原本胆怯懦弱的女佣抬起头来，是一双黑白分明的、聪明果敢的眼睛。
楚有仪试图挣扎了一下未果，林寒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艰难地拖拽着被捆得死死的、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楚有仪，走到和隔壁共用的那面墙旁边。
“自我介绍一下，周淙想要让你试探的那个新S+，我来是为了让你看清一个真相，不是为了杀你，但前提是你要冷静，别大喊大叫把我暴露出去，那时候我就不得不杀你了，听明白了吗？”
楚有仪不明白，楚有仪还在挣扎，林寒溪抽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费劲地和她十指相扣，用力拍上了墙面。
异能.共感发动。
这是林寒溪自截杀自己的那三人身上获得的异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用上。
汹涌的治愈系能量扫过前方，楚有仪的挣扎突然停止了，她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密密麻麻的心跳。
她满脸茫然地靠在墙上，转头看向林寒溪，眼神里滚动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丝已经预料到的、掩盖不住的悲伤。
林寒溪看着她的表情，几乎要不忍心说出真相，但她咬了咬牙，还是吐出了判断性的话语。
“我是治愈系，人体所需要的空间我很清楚，但是以这个密度来判断，你的母亲很有可能...只剩下一颗心脏了，就是连接在你光脑上的...那颗心脏。”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无数的心脏监测装置旁，不是一张张的病床，而是密密麻麻的营养缸。缸中的鲜红色心脏还在跳动，一下、两下、三下。
呆楞了一秒钟后，林寒溪看见大颗的眼泪从楚有仪的眼中滚落了出来，短短几秒钟，林寒溪看到楚有仪的表情从极度悲痛乃至狰狞，到平静的一个变化。
只有眼泪还在继续流着，林寒溪没忍住，伸手擦了擦楚有仪的眼泪。
眼泪这个东西越擦越多，过了一分钟，林寒溪看着楚有仪闭了闭眼，然后冲着自己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你要是能冷静下来我就把你放开了，你要是冷静不下来现在去找周淙摊牌，咱俩就得一起死在这儿。你要是同意就再点点头。”林寒溪放缓了声音，数完了三二一。
楚有仪果然又努力地点点头。
林寒溪稍微把她放开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大概只够楚有仪说话的。
楚有仪的声音有点嘶哑：“周淙一直不让我见妈妈，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想让我做什么？”楚有仪平静地问。
“我本来是想把你母亲救出去，让你配合我杀掉周淙。”在这个问题上林寒溪没必要撒谎。
“周淙轻视你的话语被传出去惹怒了你？不会，才半天不到而已，没那么快。”楚有仪自问自答，又问：“你为什么想杀周淙？周淙查过你，你除了是陆副部的学生以外没什么背景，不会是生意上的冲突。还是说，你也想利用我？”
林寒溪的表情很平静：“你真的觉得，杀死周淙需要一个额外的理由吗？他不该死吗？”
楚有仪的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一个世上罕见的、富有正义感的人吧？这话放在两年前我可能还会信。”
林寒溪被噎了一下，明白争辩无用，顺势回答：“那你就当是因为周淙骂我被我听到了，我心里不爽，所以才要杀了他。”
楚有仪原本以为即将听到一堆辩解，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好，那我们来计划一下怎么杀周淙吧，你想让他怎么死？”
林寒溪推着空荡荡的餐车，电梯一路上升，载着她离开了地下层。
身后紧锁的房门里，楚有仪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被子，已经睡熟了。
“我就说出来带三支镇静剂有用吧，下次我要带五支。”林寒溪在心里跟副系统激情交谈：“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每日一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燕队那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S级！”
“您的武力值将会随着卡牌的修复进度逐渐提升，但是您要先修复卡牌。”——这是副系统以前的回答。
“从明天开始。”——这是副系统今天的回答。
林寒溪：“？”
林寒溪：“你说明天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的老师在十分钟前为您修改了新的课表，大幅度增加了体能训练和近身格斗的课程，这些课程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出自燕高云当年的训练，所以某种意义上，明天就是您开始成为燕队的第一天。”
林寒溪在来接应她的赛博三蹦子上换装，听到这话两眼一黑，十几秒后，头发花白的垃圾佬再次颤颤巍巍地向庄园边缘靠近。
“...我谢谢你。”
“不用感谢我，您只需要感谢您的导师即可。”副系统假装听不出这话里的阴阳，含笑回应。
“哦，对了。”副系统的声音再次在心底响起。
“说。”虽然还没正式开始训练，但是林寒溪已经开始感到内心疲惫了。
“您的导师发来消息，询问您是否愿意出席，几日后在周淙庄园举办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