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酥落自幼年起便没让父母操过心,被奚明月的朋友评价为“懂事得不像个孩子”。
其实是夸赞的话,但奚酥落听到这种话心中一惊,堪堪刻意地表露了几分稚嫩的孩子脾性。
是她心虚,其实没人会信异世界的灵魂降生到了奚家这个女儿身上,不过她就是那种做了坏事会心虚的人。
好在日子过得飞快,再长大些,那些褒义词放在她身上连她自己都不觉得突兀了,她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融入了这个世界。
奚酥落孝顺父母,每日勤勉学习,用功至深时,早起晚睡是常事。
故而在所有人的眼里,十多年来,奚酥落就没有起得这么晚过。哪怕是前几日成亲,也不至于这个时辰还没起身。
落霞苑的下人们来来去去悄没声息,生怕扰了主子的清梦。
奚酥落睁眼时觉得呼吸不顺,低头看到胸前横着一截玉臂,上面还有几处咬痕。
辛玹还没醒,靠在奚酥落肩头睡得很香。
她看着这张脸,想到昨夜的荒唐,羞赧和叹息在心中交相辉映,还有……阵阵躁动。
停下来!
奚酥落小心翼翼地挪开辛玹的胳膊,想起身离开,没想到动作如此小心还是让辛玹察觉了。
他“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睁了条缝,对上了奚酥落的眼睛,他笑了。
“要起了吗?什么时辰了?”
他声音喑哑,身子自然而然黏黏糊糊重新攀上来,奚酥落感觉脑子都不太转了,“不知道……”
她吸了下鼻子,道:“但肯定不早了,我要起了,你再睡会儿吧。”
“不。”辛玹抱着奚酥落在她胸口蹭了蹭,“我伺候你起身。”
“不用……”
辛玹依恋地抱着她,嘴上说着要起了,但行动上却一直没做到。
从亲吻到小心地用牙齿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奚酥落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马上就要被他迷惑。
意识到这样不行,她轻轻推开辛玹,道:“我真的要起了。”
“嗯嗯……”辛玹敷衍点头,还趴在她身上乱拱一气。
奚酥落被气笑了。
她态度强硬地又说了一遍,才让辛玹停下。
看他一脸颓然,倒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奚酥落让辛玹没睡醒就再睡一会儿。
“不了,我一个人睡觉有什么意思……”
辛玹看着奚酥落挽起乌发,主动帮她挑选钗环。
铜镜映出两人的影子。
不知缘由,无法深究,远远看过去倒真像是恩爱的一对。
奚酥落去跟母亲请安的时候得知周卉桐县试过了,周绮川非常高兴。
回来时在院外看到了正在发呆的鄢然,走到他身前问他怎么了,没想到把孩子吓了一跳。
鄢然慌忙要跑,被奚酥落一把拉住。
“这个样子……”
奚酥落盯着他问:“是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
鄢然扯出一个干笑来应付她,“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奚酥落微微颔首,松开他。
“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我都没见到你人。”
她板起脸来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光霁楼的事,不可懈怠,若是你有什么事顾不过来,也要与我说。”
“……我知道的。”鄢然低着头。
奚酥落抬脚往里走,随口道:“你跟我来,跟我说说你这几日都看了什么书。”
鄢然原本是跟着她的,听她说完,脚步微顿,停在原地。
奚酥落发觉不对,回头看他:“你到底怎么了?”
鄢然咬着嘴唇,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错。
不能说的事……
必是因为不能惹的人。
奚酥落轻声叹息,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外面不是谈话的地方,奚酥落还是拉着他去了书房。
没注意过程中被院中走动的知夏瞧见。
知夏看到奚酥落像是生了气的样子,再看到鄢然一副鹌鹑样,头两个想到的词就是拱火、告状。想到今日好不容易变得开心的辛玹,知夏思索片刻,还是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郎君跟你说了什么?”
鄢然原本低着头,听到奚酥落甚至都没有多问几句就直接猜到了源头,惊诧地望向她。
奚酥落轻笑了一下,问他:“所以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
鄢然把那日辛玹跟他说的话简单陈述了一遍。
奚酥落并不意外,这些话很符合她对辛玹的了解。
鄢然说完,小心地去看奚酥落的表情,发现她面无表情。
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认为这事很小,小到是他小题大做了。
鄢然咬了咬嘴唇,道:“是我的错,考虑不周……”
“郎君——”
奚酥落终于开口:“他脾气不好,可能会时不时找你麻烦,老实说,我真的认为你留在我身边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鄢然听奚酥落的意思是又想送他走,连忙开口表态:“这不算是什么麻烦!”
“但你的确因为他不开心了。”
奚酥落看着他,是真的认为他很无辜。
她没有把鄢然当成是仆从,当然更不是小侍,非要说,算是伙伴?同事?搅合进她和辛玹的事情里来,其实算是无妄之灾。
奚酥落不是完全理解鄢然一定要留在她身边的想法,但又有一点点理解。
就像她,面对辛玹的时候一样。
……有一点点相似。
“只是有些不便……”
鄢然还在嘴硬。
这个男主人一来,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了,奚酥落也不曾在身边留下属于他的位置。
奚酥落想到这小子终究是上进的,辛玹勒令不许他再踏足自己的书房,确实不高兴之余,更多的其实是不便。
“我会跟他说——”
“不必。”鄢然急忙开口:“若是娘子并不介意,不必和郎君惹出不快,我躲着他就行。”
鄢然想过了,只要自己不跟那人正面起冲突,对方未必把他放在眼里。
得了奚酥落的免罪金牌就行,其他的人,他也没必要在乎。
奚酥落默了默,“若是他再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
鄢然点头。
想着往后进出书房时切记要小心些,不仅要避开正夫,还要避开他的仆从。
如此,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辛玹听知夏说完,对他关于“告状”的猜测嗤之以鼻。
无论是嫁进来之前还是嫁进来之后,那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都是一根尖刺。但现在还远不是收拾他的好时候。
而且辛玹在这几日中发现,都说奚酥落多么多么宠他,还不是有了自己这个新人就冷落了他。
想来不过是当时新鲜劲儿还没过罢了。
辛玹想,若是那小贱人真去跟奚酥落告状,奚酥落未必会为了连正经名分都没有的旧人来为难他这个正夫。
更何况,他们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那小子若是在这时候争宠闹事,说不定是自己找死。
当夜,辛玹以为奚酥落起码会提几句,但她一直在忙着写字,什么也没说。
辛玹凑过去问她在干什么,奚酥落头也没抬,落笔有力。
“卉桐县试过了,我这教材得更新一下了。”
奚明月说,周绮川高兴之余让女儿继续努力,周卉桐也答应了。
虽然周卉桐还没来找她,但府试在四月,周卉桐还需要时间记重点。
自己的一对一教辅材料得快马加鞭赶出来才行。
辛玹听得不是很明白,但稍微想想也知道奚酥落是在为周卉桐忙碌熬夜。
他有些不悦。
他们是新婚,昨夜才……那滋味,他还没感受够呢,奚酥落白日忙碌,也不会跟他……可现在,被一个草包把时间占了。
看奚酥落的样子,知道让她停笔恐怕不能,辛玹无奈起身去给她多添了一盏灯。
奚酥落察觉,抬头对他说谢谢。
辛玹动作一顿,道:“你是我妻主,这有什么好道谢的。”
奚酥落微笑着没说话,低下头去继续忙碌。
辛玹心里更不高兴了。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为何和奚酥落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
除了那个时候,奚酥落对他总是疏离,客气,目光沉静,语气平和,甚至可以说很温柔,但就是……和从前不一样。
辛玹见识过奚酥落真正喜欢他时候的样子,她望着他,时时刻刻眼中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听他说话的时候会情不自禁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总之……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奚酥落活动脖子的时候,发现辛玹一直看着自己。
她怔了怔,道:“我打扰到你了么?我可以去书房——”
“不。”
辛玹一阵烦躁。
他别扭了半晌,夺过奚酥落手里的笔,放在一边,自己扑过去解她的衣裳。
奚酥落从惊愕到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他半推半就带到床边。
两人滚到一起后,奚酥落还没弄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兽性大发了。
但大抵,新婚燕尔,理应如此。
第二日,辛玹醒来时奚酥落已经起了。
他出门时看到她在和鄢然说话,笑得动人。